Chapter 015
「並沒有得到回應嗎？」
拉斐爾問，事實上他的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只不過那樣的答案太過驚悚，以致於這位性格溫和且與世無爭的治癒天使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做出求證與揣度。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很快，拉斐爾便提出告辭。
「感謝您的幫助，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這邊便先行離開。」
只是出於意料的是那自殿內走出的身影叫住了他。
「拉斐爾殿下——」
金髮碧眼的彌賽亞開口，這位被譽為神之子，看上去溫潤隨和且有禮的聖子殿下在這天國之中其實並沒有想像之中的那般受歡迎，亦沒有想像之中的那般蒙受神恩，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雖然這同名義上並不相符，但經受過晨星之亂的生靈都清楚，正是因為那至高無上的主與父在想要將彌賽亞以及那背後的族群置於路西菲爾與天使一族之上，方才導致那造物與造主之間矛盾的不可調和，甚至是晨星的反叛與墮落。
「此為彌賽亞，吾之神子，同吾一般擁有肉與靈的存在。」
當在那第七次的創世慶典之上，屬於神明的這話語出口時其實並沒有帶來太大的影響。一則神明的威嚴不容侵犯，所說出的話語亦不容質疑。神之子的稱謂看似具有無窮的榮耀，可誰都清楚，那至高的主與父從來就不單單是誰的主與父，而是這世間眾生的主與父。
只不過在此之前，此世之間能夠有資格稱之為父神者，唯有高階熾天使，唯有撒拉弗。
至於路西菲爾，從自神明手中誕生那一日起，他對造物主的稱呼一直是吾神。
獨一且曖昧的，帶着某種宣示主權的稱呼。
雖然在那最初，那稱呼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含義。
參加創世慶典的生靈們其實早已經知道了彌賽亞的存在，更知道這位所謂的聖子，其實還當有一個名字，亞當。
彌賽亞·亞當。
當人類的始祖被趕出伊甸園，並且於大地之上生兒養女，致使人類的族群發展壯大，繁衍生息。
此後又八百年，在亞當的生命走到最後的那一刻，神明終於將亞當的靈魂帶回天國，施加洗禮抹去那過往的種種並且賦予全新的軀體，以及新的名。
同凡人以諾於路西菲爾的主持下之升為天使並不相同，彌賽亞並非是如天使一般擁有翅膀以及純粹的靈的存在，同世間的人類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不同。
同樣的經由神明之由泥土所創造並且賦予的軀體，同樣並不具有強大力量的孱弱。
至少於光輝的撒拉弗面前，確實是如此。
縱使於彌賽亞的軀體中，留着金色的神血。但，那血液太過稀薄與稀釋，並不具有太多的意義與可能。
誰也不清楚，神明的真實目的之所在。只除了在神明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路西菲爾僵硬的身形。
聰慧的熾天使長早已經預料到了某種可能，卻又固執的想要等待那最後一刻的來臨。
「神之子的位格大於天使，爾等需要向彌賽亞參拜。」
神明的面容與身形隱藏在那無盡的聖光之下，神明的聲音是無盡的庄容與威嚴，不曾有過片刻的停頓與遲疑，更不曾有過任何的情緒存在。
不管是天使、精靈、巨龍，還是哪些有幸受邀參與慶典的生靈們俱皆是嘩然。難以想像更難以相信那至高的神明居然會在這創世慶典中下達這樣的命令，做出這樣的宣言。
畢竟在過去的無數年裏，神明對於天使一族的寵愛有目共睹。
神愛眾生，神並非平等的愛着這眾生。
那御座之上的神明，那至高至上的造物主，從來就不是什麼平等且博愛的存在。
於是便在下一刻，所有的喧囂與嘩然盡皆被抹平，於主的威嚴與權柄之下，一個接一個的生靈開始跪倒，向著彌賽亞參拜。
只除了路西菲爾，那靜靜立於神前的腰桿挺直姿態完美，面上帶着笑意卻又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路西菲爾，神前最閃耀的晨星。
但神明並沒有因此而收手，而那最終的結果，亦並不美好。
只是，這一切同彌賽亞有干係卻又並沒有太多的干係。如果那麼一天一定要到來，那麼即使不是彌賽亞，也會是其他的生靈。
但整個天國之中如拉斐爾這般看得清楚的其實並不是太多，所以，這位聖子殿下的天使緣，可想而知。
拉斐爾是高階天使中少數的能夠同彌賽亞和平共處而不是冷嘲熱諷抑或者公事公辦的存在，只不過，對於彌賽亞叫住自己的舉動拉斐爾還是淺淺的表達出了幾分疑惑與意外。
畢竟這位自我認知向來明確的聖子殿下很多時候，其實不是一個多管閑事抑或者對什麼感興趣的人。甚至於就某些方面而言，可以說是相當的佛系隨緣且淡薄。只是更叫拉斐爾沒想到的是，彌賽亞一出口便是王炸。
「您還和那邊有聯繫嗎？」
金髮碧眼，面容即使在天使中亦稱得上英俊的聖子殿下開口，以手指九重天堂之下，唇角笑意不變，卻無端的叫拉斐爾心中生出幾分寒意。
「抱歉，我並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驚慌與愕然的神色僅僅只是一瞬，很快拉斐爾便恢復成往常的模樣，對着彌賽亞回復道：
「您要知道，我只是一個治癒天使，對很多事情並不關注。」
至於某些暗中的聯繫，不管是就天國還是地獄的高層而言，則是一種默契。
很多事情的存在並不因為晨星的墜落以及那禁忌的名被掩蓋而消失，時間固然可以將一切治癒並且掩埋，但對於長生種而言卻並非是如此。
拉斐爾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沒有亦不曾想過背叛主的榮光與信仰。
彌賽亞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只是在下一刻對着這位治癒天使道：
「如果可能的話，替我向那位陛下帶一句話——」
「歡迎他的歸來。」
路西法自撒旦的寢宮當中走出。
優雅，從容，暗色的長袍，烏黑的發，同過去之間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雨過天晴。
雖然於這地獄的上空當中並沒有晴朗的概念，但是當籠罩着整個王宮的陰影與法陣散去，路西法自那緊閉的王宮當中走出時，整個潘地曼尼南的王城都好似被注入到全新的生機與活力，開始顯露出喧囂與繁華。
別西卜、薩麥爾等是最先得到消息並且趕來的，墮天使的羽翼劃破天空，在那並不輕柔甚至可以稱得上猛烈的風中奔向他們之所追逐的星辰。
「陛下——」
腳尖落在地上羽翼自身後收攏，帶着硫磺火湖氣息的風在路西法身前半英尺處止歇。從天堂到地獄的無數年裏追隨着他走過來的墮天使們向著他們的王見禮，致以最真切且誠摯的問候。
七罪之傲慢的主君身上的稜角似乎被磨去，至少於此刻看來，並不見多少於面對着神明時的惡意與譏嘲。
恰似一個再優雅且理性不過的王者一般，並不具有過多的尖銳與攻擊性。
直到阿斯莫德出口，提到那不該提及的話題。
「祂……應該是走了吧，陛下。」
滿場無言，一片寂靜中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的阿斯莫德簡直想要回到過去抽自己兩巴掌。
水晶天的那位是地獄當中很少亦不敢提及的存在，雖然做為曾經的反叛天使，此世之間再沒有較之他們更加清楚神明對地獄態度的存在，但誰也不願意去賭那個萬一。
更不必說，屬於過往的某些回憶雖然確實是算不得美好。但曾經的傷害是真，那份縱容與偏愛亦是真。並不是所有的反叛天使都如同曾經的路西菲爾那般，有着對至高造物主拔劍的勇氣。
而這恰恰亦是曾經的晨星光芒璀璨以及現今的路西法不可替代之所在。
有薄薄的冷漠與寒涼於路西法的眼中匯聚，只是下一刻，唇角勾起，這傲慢的魔王面上卻又有歡欣且愉悅的笑容顯露。
「你想知道什麼呢，阿斯？」
路西法溫柔的喚阿斯莫德的名，在撒旦話音落下的那瞬間，地面之上法陣顯露，他們來到了魔王的待客室中。
黑髮的魔王以手支頤坐在那王座之上，穠麗的眉眼間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惡劣情緒顯露，只除了那份幾乎有如實質的歡欣與愉悅。於是在下一刻，被傳送至此的別西卜、沙利葉等面面相覷，而後生出一陣陣涼意與吸氣。
「所以，您、成功了？」
向來巧言並且擅長於編織各種情愛謊言的阿斯莫德言語之間有些打結，磕磕絆絆問出某個近乎不可能的可能。
「大概算是吧。」
路西法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角，對此做出回應，而後將目光轉向一旁似乎將要睡倒的七罪之懶惰的主君。
「這世間並沒有不可能，貝利爾。」
魔王再度重複過他所說過的話語，恰如於那深淵之中，予以困厄者以繩索。
至於這樣的繩索所代表的究竟是絕望還是希望，又將帶來生機抑或是死亡，端看個人選擇。
別西卜、薩麥爾等似有所感，同樣將目光落在了貝利爾身上。
但於那第八重恆星天上，彌賽亞卻只是搖了搖頭，對着拉斐爾道：
「您還不清楚嗎，一切皆在主的注視之下。」
「主，無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