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4

「你是說，你想要——」

七罪之懶惰的主君失聲，向來憊懶的雙眸瞪大，那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於那漫長且荒誕的夢境之中尚未醒來。便連向來提不起絲毫興趣的語調亦開始變得僵硬，充滿了不可置信。

只不過很快這位墮天使便反應過來，飛快的給出否定的回復道：

「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位墮天使在試圖打消眼前生靈的想法。

「你要知道，那可是......」

「噓——」

右手伸出，以食指抵住唇瓣，止住了這墮天使接下來的話語，亦不曾叫其吐出那名諱，以免引起過多的關注。唇角勾勒起冷硬的弧度，有不帶有絲毫溫度的笑意顯出，黑眸之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與嘲弄的笑意，路西法反問。

「為什麼不行呢，貝利爾？」

繼而這魔王自顧自的給出答案，「你要知道，這世間並沒有什麼不可能。」

「但——」

貝利爾還想再說出些什麼，只是卻在將要出口的那瞬間被路西法所打斷。

「很有意思的挑戰，不是嗎？」

七罪之傲慢的主君無疑是姿態驕矜且優雅的，帶着無與倫比的自信與從容。白的面，紅的唇，烏黑的髮絲和那恍若黑曜石一般的，卻又較之更加深邃且神秘的雙眼。

較之這地獄之中再艷麗不過的花朵抑或者那因生靈之慾念產生的惡魔與妖精更加誘惑且迷人。

至少當那張臉、那雙眼看着你的時候，你很難說出任何拒絕的話語與辭彙。只是身為造物的本能與理智，還是叫貝利爾不得不做出最後的勸言。

「即便稍有差錯便是萬劫不復，甚至是徹底的隕落與死亡？」

但他似乎又很快否定了那個念頭，搖頭推翻了此前的話語。

「不，或許是較之死亡更加恐怖的刑罰。」

「可我們已經在地獄之中了，不是嗎？」

路西法問，不管是那唇角的笑意還是目光與眼神都只是維持着此前的嘲弄，並沒有任何的變動與波瀾。

更不曾有過絲毫的退縮、畏懼與遲疑。

似乎他之所想要的，不過是一件再普通且平凡不過的事情一般。有那麼一瞬間，貝利爾甚至懷疑這魔王是在和自己討論天氣怎麼樣，下午茶又當吃些什麼。

雖然驕矜且傲慢的魔王並不會同下屬與同伴討論這些問題。

會討論這些的是路西菲爾，是曾經做為天堂七美德之首的晨星。但於路西法身上，已經很難再看到那屬於路西菲爾的影子。

但貝利爾亦不再是曾經雖然憊懶，卻具有良好操行與品德的天使。因而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七罪之懶惰的主君決定依從這位陛下的意願。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那麼，願您能得償所願。」

「只是，這需要我做些什麼？」

事實上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或許是出於同伴的友誼與愛護，又或許是出於某些方面的思量與考量，其實在絕大多數時候分配到貝利爾身上的活計並不算多。

雖然這位七罪之懶惰的主君如果認起真來，要遠比想像之中的更加靠譜。

不過這並不重要。

眼下擺在貝利爾心頭的，是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還有此事，是否要同別西卜、薩麥爾等進行商議？」

「並沒有那個必要，貝利爾。」路西法搖頭，繼而起身，邊走邊說道：

「你只需要在最合適的時機，將你所知道的告知出來即可。」

「畢竟——」

路西法話音微頓，繼而回頭，看向這下屬與同伴，目中，是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與傲慢。

「你從拉結爾口中，知道了不少秘密，不是嗎？」

「所以，您一直都知道？」

雙目再次瞪大，語音里是不自覺地尖銳與高昂。但很快，這位失態的墮天使卻又反應過來，自行給出回答。

畢竟做為曾經最為優秀與完美不過天國副君，有着小耶和華之稱謂的熾天使長，能夠豎起反叛大旗帶領天堂總數三分之一的天使對神明宣戰的光耀晨星，路西菲爾對於天國的掌控遠遠超出這世間絕大多數的生靈之預料。

他之與拉結爾之間，是秘密卻又並不是秘密，亦未曾刻意的隱瞞。

所以被這位陛下所知道的話，其實並不怎麼稀奇。

「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但路西法卻已經不再願意於此問題上去糾結，只是臨離去之前最後對着這懶惰的主君意味深長的重複道：

「這世間並沒有什麼不可能，貝利爾。」

所以昔日光輝閃耀的晨星會成為傲慢之主主，掌智慧的天使會以那樣不智慧的方式死去，而那再是全知全能且至高無上不過的神明，亦會被祂的造物所捕獲。

「這並沒有任何意義，路西。」

「吾是神。」

是今在、昔在、將來亦在的，全知全能的，此世之間自有永有的唯一真神。

而你，可曾想好，於此之後，又將接受什麼樣的懲罰？

神明抬眼，無喜無悲的望着這黑髮黑眸的魔王，雙目之中並沒有任何的波瀾與情緒存在，冷淡且漠然的點出那殘酷的事實。

縱使被困於這屬於造物的夢境之中並且那夢境的主人已經徹底地醒來，縱使四肢被黑暗的荊棘所束縛胸膛被這造物之所洞開，縱使於那擅長於玩弄夢境的生靈而言他們方才是夢境的主宰與神明。

但不要忘了，路西法之所想要控制與捕獲的，並非是其他，而是一位神明。

一位有着無窮偉力與創世、造物兩種位格的神明。

路西法會不清楚這一點嗎？

不，做為此世之間最接近神明的造物與生靈，路西法遠比這世間所有的生靈更清楚這造物主的強大。

一個簡單冷酷卻殘忍的事實，那就是只要路西法想，那麼他其實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殺死這地獄之中的所有惡魔與生靈，於那天國之中亦然。

只除了那世間眾生的主與父，那至高無上的神明。

這是承繼了神明六分之五力量的完美造物，同這世間所有生靈的不同。

但同樣的，只要神明想，那麼祂亦可以輕易徹底抹消這造物的存在。

一線之隔，天壤之別。

這是縱使將整個地獄納入掌控如路西法亦無法更改跨越，是造物之於造主的最大與本能不同。

但，路西法會做那無用功嗎？

並不會。

所有屬於撒旦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記好了價格。而所有的退讓，亦終將換來他之所想要的一切。

即便，路西法之所想要欺騙與愚弄，甚至禁錮捕獲的是那神明。

「所以你就由著陛下胡來！」

薩麥爾拍桌而起，這位七罪之憤怒的主君這次是徹徹底底的感受到了胸中怒火的升騰。

事實上在遙遠的天國時期，在薩麥爾尚且做為第五重火星天的首領，亦是主掌監獄與刑罰的座天使長之時，這位天使足夠冷靜且足夠自持。以致於有生靈不得不懷疑，那至高的主與父之所以使其染上憤怒的原罪，何嘗不是一種最大的諷刺。

但驚怒的顯然並不僅僅是這憤怒的主君，阿斯莫德、切茜婭、沙利葉等亦是目光幽幽，略帶憤怒與指責的看着貝利爾。事實上如果不是墮天使的同伴愛一向良好且不像惡魔一般擅長於給己方隊友挖坑的話，那麼此時的貝利爾可能不是在這加固了層層隱匿陣法的暗室之內，而是被掛在那地獄之門的大門上。

「我們需要一個解釋，貝利爾。」

位高權重並且深受撒旦陛下信賴，主掌整個地獄絕大多數事務的宰相別西卜開口。這位七罪之暴食的主君面上笑意盈盈，似乎並沒有被撒旦陛下的異想天開以及貝利爾口中所透露的消息所影響。

露出一口白牙。

但熟悉這位七罪之暴食主君的都清楚，這已經是別西卜生氣的表現。

永遠不要試圖激怒一位看似好脾氣的生靈。

不管是天使還是墮天使。

只不過激怒前者，你或許只會感受到物理上的疼痛以及心靈上的譴責，畢竟正直且善良的天使們擅長以理服人。

嗯，心理和物理兩方面的。

在這之中，又以現任的天國副君米迦勒和大天使長加百利為其中翹楚。

但如果你激怒一位墮天使的話，那麼相信我，他絕對會叫你真正體會到什麼方才是生命的美好。

尤其是別西卜這樣幾乎將陛下之所有準則與精神貫徹到底的存在。

特別是在有關於陛下的諸多種種方面。

對此，同伴亦是同僚了不知多少年的貝利爾自是再清楚不過。

但——

「你們認為，我可以阻止陛下嗎？」

懶惰的主君攤手，繼而將目光轉向薩麥爾、沙利葉、阿斯莫德等。

最終將目光落在別西卜身上。

「又或者說，你能夠阻止？」

那自然是不能。

在場的墮天使們眼神遊離，無聲的給出答案。

神明的意志與指引或許能對路西菲爾的想法做出阻止，但墮落之後的晨星，能夠阻止他的並不存在。

至少在這地獄當中，其實並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