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真人

「你母親？」

顧千秋看了一眼茫然無措的許休盼，不由得說道：「你怎麼確定這是你母親的墳墓？因為名字叫蘇以沫？說不定只是同名呢？」

許休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說道：「如果我母親的名字是同名，那我父親呢？我母親說過，父親的名字就叫做許破曉，難道恰好我父親也是同名嗎？這麼巧？」

說話間，她忽然轉頭看向了顧千秋，說道：「之前我還聽到你喊了我父親的名字，當時我還以為是巧合，但這裏居然有我母親的墳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顧千秋沉默了。

他只感覺有些荒謬。

如果蘇以沫真的是前世自己的妻子，那豈不是說，許休盼是他前世的女兒？

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第一次來禁區完成考驗，正好就遇到了前世自己的女兒，如此巧合，讓他感覺世事之奇妙。

不，不對！

顧千秋忽然反應過來。

他的考驗，以及許休盼的考驗，都是阿朝化為幽靈之後發佈的，或許這是阿朝刻意的安排？

「怎麼了？」

許休盼見他沉默了，忍不住追問道：「你肯定知道些什麼，不然你怎麼不說話？」

這時候讓她叫爸爸，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她估計會把我揍得叫爸爸……顧千秋有些無言以對，本來還以為通過這次共同經歷，說不定有朝一日能讓她叫另一種爸爸，但現在似乎有點太過罪惡了……

如果這是阿朝的安排，那還真是『有朝一日』啊……

顧千秋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她，而是問道：「阿朝給你的考驗，是讓你來祭拜誰？」

許休盼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阿朝的考驗是讓我來祭拜三個人，分別是林深秀、嚴玉夕、許映月。」

「這三人啊……」

顧千秋剛才已經將九座墳墓都看了一遍，自然知道這三個名字……也就是前世自己的父母和正妻。

而阿朝居然發佈考驗，讓許休盼來祭拜這三人？

他忽然想起了舊社會的封建禮儀，一旦妾室入門之後，除了丈夫，還要尊重正妻和公婆，妾室的孩子也是如此。

難道這就是阿朝的目的？

「我還有個問題。」

顧千秋沉吟了一下，問道：「你知道禁區幽靈為什麼會找人考驗嗎？」

「這，我也不是特別清楚。」許休盼遲疑着說道：「但我聽說，考驗一般都與禁區幽靈生前的執念和心愿有關，但阿朝為什麼會讓我來祭拜這三人？」

顧千秋聞言，心中則是稍微理通了一些。

阿朝畢竟是他前世的徒弟，應該也認識這個叫做蘇以沫的女人，或許發生過什麼事情，所以阿朝才會留存這樣的執念，讓許休盼來祭拜前世的父母和正妻。

有一種類似於認祖歸宗的儀式感。

「我也一頭霧水。」

為了避免被揍，顧千秋決定假裝不知，只是說道：「但我大概能夠確定，這應該就是你母親的墳墓。」

「為什麼？你是怎麼確定的？」許休盼看着他。

「我有一個猜測。」

顧千秋沉吟了少許，說道：「你先看看右上角，禁區名稱後面的說明。」

許休盼微微一怔，當即將視線集中在視野右上角的一行行銀色文字。

其中——

【禁區名稱：黃泉故土——該名稱由首位離開此禁區的行走命名】

「首位離開禁區的行走命名？」

許休盼忽然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我母親確實是民國時期的人，她是從這個禁區進入現代的行走，然後在現代生了我？」

顧千秋微微點頭，問道：「這個禁區出現多久了？」

許休盼想了想，說道：「從我查到的情報來看，雖然一直沒有行走接到關於這個禁區的考驗，但這個禁區的出現確實很早，大概是二十年前吧。」

「你多大？」顧千秋問道。

「十八……」

許休盼下意識說了個數字，又有些尷尬地小聲道：「咳咳，百度是十八歲，方便營銷天才少女這個人設，我真實年齡二十。」

「這麼算，時間是對得上的。」顧千秋微微點頭。

許休盼隱隱明白了：「也就是說，我母親在生前給自己立了墓碑，但她還沒死，這裏就變成了禁區，她被選中成了行走，所以離開了禁區，去了現代？」

「有可能，但也只是我們的猜測。」

顧千秋點點頭，隨即說道：「到底真實情況怎麼樣，或許我們問一問就知道了。」

「問一問？」許休盼愕然道：「問誰？」

顧千秋笑了笑，轉頭掃了一眼木屋周圍的九座墳墓，說道：「當然是問這些死者了。」

許休盼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的考驗是見到一群能夠說話的存在，難道你覺得是這些墳墓里的死者？」

「當然。」顧千秋看了她一眼：「還有其他可能性嗎？」

說話間，他也開啟了陰陽眼。

除了夜視之外，眼前的世界再次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

顧千秋首先走到那座『蘇以沫』給自己建造的墳墓前，開口道：「蘇以沫？」

按照阿朝給他的考驗提示，想要見到這些能夠說話的存在，可以試着叫出他們的名字，而現在這些墳墓的死者身份、名字都對應上了。

所謂的『能夠說話的存在』，自然就是指這些死者的亡魂。

「蘇以沫？」

顧千秋又輕聲呼喚了一聲。

但沒有任何反應。

他倒也沒有覺得意外，畢竟蘇以沫很可能是第一個離開這片禁區的人，恐怕人已經去了現代，只有這個禁區在這一天不斷循環。

即使蘇以沫死了，也只能死在現代，否則活着進入這裏，就只會在這裏無限循環，卻不可能在墳墓中。

所以，這座墳墓很可能只是蘇以沫的衣冠冢。

「果然叫不出來，現在我更加確定了。」

顧千秋回頭看了許休盼一眼，隨即又走到旁邊正妻的墳墓前，輕聲喚道：「許映月。」

這一次，只見墓碑上緩緩升起了一縷青煙。

隨即，這一縷青煙緩緩幻化一個溫柔賢淑的美麗女子，只有虛幻的上身，容顏與墓碑上貼著的照片完全一致。

「真的出來了……」顧千秋喃喃一聲。

許休盼則是忍不住說道：「出來了？你能看到她的鬼魂嗎？」

「我有陰陽眼。」

顧千秋微微點頭，隨即看着許映月的鬼魂，輕聲道：「許映月，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

而許映月的鬼魂則是略顯獃滯地喃喃道：「你問吧……」

「你知道蘇以沫嗎？」顧千秋直接問道。

許映月迷茫失神地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

顧千秋微微挑眉，難道這個蘇以沫是在許映月死後，與他的前世認識的？

「那你知道那個木屋裏，住的人是誰嗎？」顧千秋又問道。

「不知道……」許映月喃喃道。

什麼都不知道啊……顧千秋有些無奈。

不過，怎麼感覺這鬼魂好像沒什麼靈性，也沒什麼自我意識一樣，始終處於失神狀態？

接下來，顧千秋又將其他七座墳墓的鬼魂，按照名字都呼喚了出來，試着問了幾句，卻是發現這些鬼魂都一樣，並無靈性，始終是失神迷茫的狀態。

「一二三四……八九。」

顧千秋數了一下，發現這九座墳墓，正好叫出了九個鬼魂，也即是九個『能夠說話的存在』。

其中前世父母是合葬，而蘇以沫的墳墓是空的。

「還差一個？」

顧千秋思索了一下，又看向不遠處正在祭拜的許休盼，「又或者說，第十個能夠說話的存在，是指許休盼？」

畢竟，許休盼也的確符合能夠說話這一點。

只是……他依然覺得有些不太對。

假如他和許休盼沒有一起進入禁區，而是分別進行考驗的話，那豈不是就碰不到了？

所以，按照這種推論的話，考驗中所說的十個能夠說話的存在，應該都是這個禁區內的存在才對。

「第十個……」

顧千秋又掃了一眼這木屋附近的墓碑，怎麼算也就只有九個鬼魂而已。

第十個去哪了？

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又或者是其他沒有考慮到的存在……

顧千秋思索了一會兒，轉身重新走到那座木屋內，開始仔細觀察了起來，或許有什麼遺漏的地方？

「嗯？」

忽然，顧千秋的目光鎖定在了掛在牆上的那幅丹青上。

丹青上的畫面，是一座小小的木屋，看上去竟然與這座木屋差不多。

他走近仔細看了看，發現之前看的時候明明沒有落款的丹青上，在開着陰陽眼的情況下，竟然多出了一行落款。

——贈秋真人。

「秋真人？」

顧千秋喃喃一聲。

下一刻，隨着他的聲音響起，只見掛在牆上的丹青之中，那描繪的小屋竟然緩緩打開了門扉，屋內更是飄出了一縷淡淡的煙氣，從丹青內出現在了現實。

隨即，這一縷煙氣憑空幻化出了一名虛幻而模糊的女子，完全看不清其容貌和衣着，只能從身材輪廓勉強分辨出來是女性。

不過，毫無疑問，這是一隻藏於丹青之中的鬼魂。

「終於能出來透氣了……」

只聽女子鬼魂縹緲空靈的聲音響起：「小傢伙，你是誰？蘇以沫那丫頭呢？」

「咦？」

顧千秋有些訝異地說道：「你竟然能主動說話？好像和外面墳墓的那些鬼魂不一樣。」

「那些只是被林晚濃強行保存了魂靈的遊魂而已，你居然用來和我比較？」

女子鬼魂輕笑一聲，說道：「你除了一雙法眼之外，一點修行都不懂，居然能夠穿過亂葬崗的萬屍陣，看來你也知道入陣的口訣，應該是林晚濃最親近的人吧？我倒是第一次見你。」

「算是吧。」顧千秋點點頭，又問道：「你叫秋真人？」

「你不是看到了？」

女子鬼魂『秋真人』平靜道：「別說些廢話耽誤我休憩了，說吧，林晚濃讓你來見我有什麼事？如果還是想讓我救他，那你可以回去了，我已經和他說了很多次了，他的陽壽耗損太過嚴重，已是回天乏術。」

顧千秋心裏一動。

陽壽耗損太過嚴重？

看來，前世也沒活多久，就因為某件事耗損太過嚴重，導致英年早逝了？

他忽然想到了阿朝描述的那個故事裏，東南軍閥派遣兵力炮轟承萍鎮，卻被全滅，或許……林晚濃的死，就與那次有關？

雖然顧千秋很好奇，有心想了解一下，但現在並不是時候。

這丹青上的女鬼，很顯然是把他當成了林晚濃最親近的人了，以為他是林晚濃派來的。

畢竟，在這禁區內一直時間循環，這丹青上的女鬼也不可能知道，外界已經過去百年，林晚濃早已過世，甚至還轉世成了他。

這女鬼的口氣這麼大，直呼黃泉教教主林晚濃的名字，應該是有本事的。

這次考驗的提示里，特意說明了這個禁區可以化解他的生命危機。

而眼下這種情況，不正是化解危機的好時機嗎？

「你誤會了。」

顧千秋看着虛幻模糊的秋真人，微微搖頭道：「我不是為了這個來找你的，而是因為我不小心打開了林晚濃收藏的一隻黃金水罐。」

「哦？」秋真人有些訝異，隨即嘲弄地笑道：「你一個凡人竟然敢打開那魔罐？真是不知死活啊，林晚濃自己都被那魔罐弄成這副德行，居然還不注意點，難怪害死了這麼多身邊的人。」

魔罐？

顧千秋心中一動，看來……這個秋真人應該了解那黃金水罐？

「唉……」他裝作苦惱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林晚濃見我打開了那黃金水罐之後，就讓我必須在七天之內來找你，那黃金水罐叫做魔罐？那玩意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這等不詳之物，你還是少知道為好。」

秋真人淡然道：「按照我和林晚濃的約定，我可以救你，但我需要的，林晚濃應該也讓你帶來了吧？」

「你需要的？」顧千秋心中一動。

他想起了考驗的提示，讓他帶一些黃金水罐內的絕陽水來禁區，難道就是為了現在？

不過，他也不確定這個叫秋真人的女鬼，所需要的到底是不是絕陽水。

顧千秋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試探：「我確實帶過來了，不過你可以先救我嗎？」

秋真人看着他，沉默了一下，說道：「先讓我看看有多少，如果絕陽水分量不夠的話，我是不會出手救你的。」

果然是絕陽水……顧千秋暗鬆了口氣，從背包里摸出了一個用小玻璃瓶保存的絕陽水。

他擔心不夠，特意將絕陽水的存貨都帶過來了。

但他也不知道具體需要多少，所以特意買了十五個小型玻璃瓶將這些絕陽水分裝了起來。

而秋真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絕陽水，當即淡漠道：「這點不夠，如果你沒準備足夠的話，先回去準備好了再來找我，至少還要這樣的三瓶。」

「我還沒全拿出來呢。」顧千秋將這瓶絕陽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之後，又從背包里拿出了一瓶又一瓶絕陽水，足足四瓶絕陽水都擺在了桌上。

秋真人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隨即淡淡道：「打開瓶塞讓我檢驗一下。」

顧千秋打開其中一個瓶塞。

「確實是絕陽水沒錯。」秋真人微微點頭，又問道：「林晚濃又是從哪裏找到的陰魂，居然化出了這麼多絕陽水？」

絕陽水是陰魂化出來的？顧千秋心中記下，隨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的事情。」

秋真人無聲地注視着他，過了半晌，才說道：「行，我現在就替你化解那魔罐的咒殺。」

咒殺？

顧千秋終於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打開黃金水罐之後，七天就會死亡的真相嗎？

只見秋真人飄忽遊盪而來，停在了顧千秋的面前，抬起一隻虛幻的手掌，纖細的指尖當即點在了顧千秋的額頭上。

顧千秋只感覺額頭上傳來一絲涼意，這一絲涼意迅速滲透到了全身。

但緊接着——

「嗯？」

秋真人發出一聲疑問的質疑，隨即略帶忿怒地冷聲道：「你在戲耍我嗎？」

「什麼？」顧千秋不由得一怔，「戲耍你？」

秋真人冷哼道：「你根本就沒有中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