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松田陣平，你就是個混蛋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清原晟凜把頭埋在枕頭裡,一動不動。急得無在一邊跳來跳去，瘋狂在他邊上喵嗚喵嗚地叫。

「別吵。」

「喵——起來了，別睡了,酒廠給你發信息了喵嗚——」

「嗯。念給我聽。」清原晟凜簡單直白地發了指令。

「喵,呃，早上六點,米花郊南入口。」冬天到來，無的臉和身子變得幾乎一團黑,只有藍汪汪的一雙貓眼亮晶晶的。

「嗯。」清原晟凜應了,卻不打算起身,依舊把臉埋著。

「今天休息嗎？」

「……」清原晟凜沒有回答，無湊近了，才發現他又睡著了。

宿主先生很少能睡得這麼沉。大概是最近病情又加重了吧。平日里都不需要它叫，手機一響,人就跟機器裝了發條一樣,按部就班地開始一整天的工作。最近一個星期來，卻天天夜晚難眠,白日不醒。

今天是十月三十一號。明天就十一月了。

「良月末，辜月初,謹言慎行,勿憾勿悔,命中有時，惶惶而往。」無自己低聲念了一遍。

宿主先生已經為這件事困擾了一個多月。

宿主先生曾和它講,什麼叫「白月光」。晟凜說，白月光就是從未得到過的、無法保留的、一瞬即逝的美好事物。因為無法留下,所以讓人永遠銘記住了它的美好和遺憾。

松田陣平是三次元網友們常常念叨的白月光。可他不想讓松田陣平成為白月光。他做他的松田陣平就好了。每天平淡而普通地過著,偶爾來點調味劑,然後順利在警視廳干到退休——這樣的話，他也許就不會是白月光，可能就是個顏值稍微高一點的配角，或者乾脆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路人甲。

「可那樣也挺好的。不是嗎。」——清原晟凜這樣說。

是，它也覺得這樣挺好的。

「……」無一臉嫌棄地踹開手機，恨不能直接用自己的小貓jiojio把它踹得稀巴爛。

「無，上！別慫！」一之日悄悄出聲，用系統之間特有的傳遞方式向無表達自己的憤慨。

「只要重新再買一個手機就可以了，反正他也基本不看這個。擔心數據的話，交給我，不會丟。」奈奈也罕見地對這種行為表示支持。

「……那，我踹了？」無貓眼一亮，閃閃發光。得到兩個同伴肯定的回答，它激動地長喵一聲，又小心翼翼地把叫聲壓低，躍躍欲試地甩了甩貓爪，從肉墊里彈出鋒利的爪子。

說是踹，不如說是抓撓。無每一下都下了狠勁兒，還生怕把清原晟凜吵醒，特意把手機連拖帶抱地拽去了隔壁房間，毫不留情地給予它「致命的審判」。

刺啦刺啦。

……

另一邊，發出消息的琴酒始終沒收到清原晟凜的回復。

「……」

「大哥，現在要怎麼辦？是不是又到時候了？」

「算算日子，也確實差不多了。」琴酒勾起一抹笑，想起羅曼諾夫剛進組織的時候，雪莉給他的「忠告」。

——不要在他狀態不好的時候派任務。

那個茶發的科研家是這麼叮囑他的。甚至不惜恐嚇他，說「否則的話會釀成大禍」。

最先碰上那傢伙抑鬱期的是倒霉的朗姆。手下一個小隊的外圍成員全滅了。哈，即便是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是會忍不住幸災樂禍啊……

「把基安蒂那個女人叫過來。」

「是，大哥。現在先去提貨嗎？晚上應該用的到。」

「是啊，給東京這個城市燃放一朵無與倫比的煙花吧，把藏匿在陰溝里的好手都炸出來。第一個目標……就選在那座熱鬧的監獄好了。」

「我們要的人，大概率就躲藏在裡面。哼，想要逃離組織，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琴酒露出一個陰鷙的笑容。

「真是可惜，以羅曼諾夫的性子的話，肯定會樂得合不攏嘴吧。他明天一定會後悔莫及——竟然錯過了這樣盛大的活動。」伏特加咧開嘴笑了一聲，踩下油門。

……

第二天，清原晟凜是被一連串信息鈴以及無的抓狂叫聲給驚醒的。他猛地從床上翻坐起來，臉上還有些沒退去的惶然和茫然。

「……什麼事這麼吵。無。」他揉了把頭髮，赤著腳坐到電腦前，「琴酒應該知道我今天不會做任……」

他的眼神死死釘在屏幕上。

凌晨十二點整，米花監獄發生劇烈爆炸。建築倒塌，獄警死亡1人，失蹤3人，受傷若干人。另，有多名犯人死亡和失蹤，具體人數不明。

這是守在米花監獄那邊的人發過來的消息。對方是凌晨兩點差一刻左右發過來的消息。

現在……清原晟凜下意識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數字。

10:43。

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了。可惡。為什麼偏生昨晚睡得那樣死、為什麼他昨天不能保持清醒、為什麼他今天不能早點醒過來、為什麼……

如果那個爆炸犯……

清原晟凜隨便蹬了一雙鞋便橫衝直撞地衝出家門。耳側刮過的寒風冷冽刺骨，掉在兜里的手機嗡嗡震動。特別設置的鈴聲，是千代瞬輝。

「喂。」他接了電話，小跑起來，語氣前所未有的急切，「千代，情況怎麼樣？警視廳里有什麼安排？」

「誒，你已經知道了？」

「昨晚監獄被炸，有獄警死亡和受傷，還有犯人下落不明。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情況沒有？」

「剛剛警視廳接到一個傳真，內容是……」

「圓桌騎士……正午的十四時，第七十二號席位……」清原晟凜毫不費力地接上了他的話，「……是這樣的內容嗎。」

他幾乎不抱希望地問。

「是……你怎麼知道……？」千代瞬輝很驚訝，但很快又想起他要說的事，「不……，現在重點是松田前輩。」

「他去坐摩天輪了？」清原晟凜身形快得像陣風，直跑得一雙腿發麻。他甚至感覺兩隻腿都在抖。

可他不敢停下。因為他不知道如果他慢了一步會怎麼樣。

「不，沒有……只是我們兩個都認為那張傳真指的是遊樂場的72號摩天輪，所以現在正在趕往杯戶町遊樂場，但松田前輩和我不在同一輛警車上。」

清原晟凜大鬆一口氣。沒上去就好……沒上去就好……沒上去，就好。

不過猛然回過神來，竟有點眩暈。可能是一下跑太快了。畢竟……他只用了二十分鐘就從米花町的公寓跑到了杯戶遊樂場的門口。

「所以陣平是出什麼問題了？」雖然他有保底的措施——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那樣做。

「是——」

轟——！一聲巨大的聲響在電話里和電話外同時響起。清原晟凜握緊電話，飛速闖進遊樂場，順著與疏散出來的人群相反的方向，逆流而上。

他麻利地跳過檢票機，從人群的頭頂飛躍而過。

「喂！現在不能進去！」「摩天輪的控制室爆炸了！」

門口的警察和千代瞬輝的聲音同時響起。清原晟凜全然不顧，把所有聲音拋之腦後。

「千代！無論如何，阻止他上摩天輪！」他瘋狂大喊，肺部疼到讓他想摘了這個器官，但他還是盡全力奔跑著。

「嘟嘟……」

「千代？千代！千代！你回話！回話啊！」清原晟凜急到撓牆，腦子裡好像有一團火在燒。

「回話啊！野野村——！」

……

另一邊。千代瞬輝冷靜地看著松田陣平。松田陣平眼裡也有一團火，望著他，「你不讓我上去？」

周圍的幾個警察站在邊上，不知如何是好，都是一臉急切。

「松田前輩，受人所託，不能讓你上去。」千代瞬輝攔在他面前。

「受人所託？」松田陣平想到什麼，往前跨一步，幾乎要抓住他的衣領，「喂，千代，和你打電話的人是誰？」

「和你無關。松田前輩，我的任務就是不讓你上去。」千代瞬輝一臉冷然，和以前的樣子又不一樣。

「這事我是專家，就該讓專家來解決。你攔著我，那其他人怎麼辦？看著他們被炸死嗎？不要自私了，千代。」

「我會拆彈，我也可以上去。但是松田前輩，唯獨你，只有你——你絕不能上去！」千代瞬輝執拗地攔在松田陣平面前，聲色俱厲。

他是被傑弗里拚命救出來的。雖然那是一場交易——但對他而言，也不只是交易。

「從沒拆過真正的炸.彈的傢伙逞什麼能，乖乖待在這就好。如果是虛驚一場，你就準備老實交代跟你打電話的人。如果我沒下來——你就和那人說，要他自己好好活著。就這樣。」

「佐藤，按住這個妨礙公務的傢伙。」松田轉身，淡淡扔下這麼一句話，「好歹也在爆處組待了那麼久，這點小事難不倒我。三分鐘就解決了。」

「喂！松田！」佐藤美和子雖是依言暴力按住了千代瞬輝，但被千代瞬輝這麼一攪和，也有點不放心松田就這麼上去。

「松田前輩！」

「放心吧，我會下來的。畢竟不管怎麼說，我還要把那個傢伙帶回來呢——那個擅自去死又擅自把人安排在我們身邊的混蛋。」

「更何況，我也想看看，這個『72號轉盤』里，到底有什麼。」

松田陣平輕描淡寫地踏上了摩天輪。

「72號轉盤……kiyo，你早就知道這裡會被安上炸.彈嗎？所以不讓我上來？不……這也說不過去……果然是炸.彈有問題吧。」

松田陣平蹲下身來細細觀察著炸.彈。

「哈，不過，還真是你的風格……淺野、千代，還有白葉。一個個的，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們眼前。那麼kiyo，你又在哪裡？」

「水銀控制桿……剛才的爆炸啟動了開關。稍微轉動一下就要讓人血肉橫飛……」松田陣平眼神一凝，一字一頓地讀出顯示屏上的字。

「勇敢的警官，我讚賞你的勇氣……」

……

清原晟凜狂喘著粗氣奔到摩天輪下面。

「喂！無關人員不得入內！快點離開！這裡很危險！」有警察上來想要帶他離開。

「傑弗里君！」千代瞬輝已經被放開，「松田前輩他！」

清原晟凜早就從遠處看到松田陣平往摩天輪上走的身影，一時忍不住快要氣昏頭。

他深吸口氣，「松田陣平——！！！你就是個混蛋——！！！！」

震耳欲聾的聲音快把人的耳膜穿破，直衝天靈蓋。千代瞬輝一臉獃滯地看著他，佐藤美和子他們更是變成了豆豆眼。

哪怕是被困在摩天輪里的松田陣平也聽見了。

他站起身，貼著玻璃窗，看到下面一臉怒氣沖沖的清原晟凜。

雖然還是淺棕色的捲髮、藍灰色的眼睛，典型的異國面容，但是——「ki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