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嘉峻李氏

第二章 嘉峻李氏

李澈頓住腳步,心頭猛地吊起!

強自鎮定,他回過身,循聲望去。

只見桌案後方、大殿裡間,一幕琉璃珠簾緩緩分開,一位兩鬢過耳、寬額高顴的長髯道人正坐在玉台之上,神情淡漠地望著自己。

童子本還在發怔,待反應過來,不敢再坐,緊忙起身,到一旁垂手侍立。

李澈心裡鬼祟,與其對視一眼,就不敢抬頭,也不敢問有何事,只是躬身打了個圓揖,喚了聲:「前輩。」

……

無有回應,大殿內針落聞聲。

李澈低眉垂首,把些微發白的面孔稍作遮掩,按下惴惴的心緒,內里開始急轉起來。

足過了十餘息,長髯道人緩緩開口:「你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否?」

不等回答,又指了指身旁一面無甚出奇的銅鏡,道:「此為明心鏡,能辨識心機不純之人,你言語時若心神飄忽躲閃,有所隱瞞,照攝之下,鏡面便會由清轉濁。」

說罷,冷冷地盯著他。

李澈暗呼一聲「糟糕」,實在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裡引來了對方猜疑。

這紅塵殿他不是初次來,諸般流程與前幾回並無二致,偏偏就今日被叫住了,著實讓人困惑。

他一時不敢冒失答話,回憶著方才入殿以後的種種作為,想找出是否哪裡漏出了馬腳。

這一猶豫,那明心鏡鏡面上立時蒙上了一層晦色,一些後來的門人弟子見狀,紛紛面色劇變,後退了幾步。

玉台上的董臻也把身背坐直,眸光如電,緊緊盯著李澈。

李澈頓生壓迫之感,暗嘆一氣,知曉拖不得了。

他昂起首,硬著頭皮說道:「回前輩,晚輩所言無虛,句句屬實。」

然而,話音剛落,明心鏡上晦色愈發暗沉。

董臻面色與這寶貝一般,猛地沉了下來,一卷拂塵,就要動手。

只是下一刻,他目光朝抬起頭來的李澈面上一掃,陡然止住了口舌。

「既是李姓,你樣貌又是……出眾,不知與嘉峻李氏可有關係?」

董臻本想說俊雅不凡,但轉念覺得不妥,話到嘴邊臨時改口。

李澈一愣,怎也沒想到對方會問起此事,點了點頭道:「晚輩正是李氏子弟。」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響起了幾聲驚呼,一些不明就裡的弟子則開始向近旁的同門討教起來。

如今天下共分一十三洲,其中南部有南瑤洲,南華洲,南露洲三大陸塊,這嘉峻李氏正是整個南部最為強盛的一宗修道世家。

論起實力底蘊,雖不及玄靈十八大派,但也絕非尋常小門小派可比,堪稱龐然大物。

此外,李氏還有一樁奇異之處——陰盛陽衰。

這卻不是說丁口之數,而是李氏一族道行高深之輩多為女子,反觀男子,多是資質平平,修為低微。

若僅如此倒也罷了,偏偏……

這李氏弟子大都樣貌出彩,不是英俊瀟洒,就是儀錶堂堂,最不濟也是個五官周正的,以致於說起李氏,總會提及這一點,可謂是「艷名天下」。

董臻本也就隨口一問,沒曾想李澈還真是李氏族人。

然而空口無憑,須得有佐證不可。

他摸出一枚信符,起了法力一激,往空中一拋,其如有靈一般,轉瞬就飛遁出了大殿,隨後閉目養神起來。

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殿主如此,也都只好默默然。

此間最難受的便是那童子與李澈。

前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曉是否可以繼續分發印信。

李澈則是忐忑不安,完全不知曉接下來命運如何。

好在未有多時,一道青色光華便自殿外飛入,落在董臻手上。

李澈站得近些,看清了那物是一本冊子,材質似與童子桌案上的紙張相仿,封皮處還刻篆有他的名字,稍一思慮,便知曉是自己的名冊。

董臻顧自翻閱起來,期間還不住地望他幾眼,似乎在揣摩什麼。

不過半盞茶功夫,董臻便盡數看完,先起了法力,把名冊原路送回,隨後面色古怪地說道:「你所言無虛,去罷,無事了。」

李澈愈發摸不著頭腦,但也知曉此刻不好多言,否則只會再招來懷疑,只能試探道:「晚輩……先告退了?」

董臻點點頭,一擺拂塵,對一旁童子道:「繼續吧。」

李澈長出一氣,恭恭敬敬行揖禮過後,轉身往殿外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道人便對他傳音入密,「你此去要見之人可是名女子?我觀你體內真氣精純凝練,顯是資質不差,又下了苦功的。

你如今才十九,若勤勉修鍊,三十以前築基也不無可能,屆時再論兒女之事也不遲,須知修真界,終究還是以實力為尊。」

李澈正要跨過門檻的右腳稍稍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出了大殿。

待他離去,董臻取出一張寫滿名字的符紙。

『鍾師伯也是,往日總吹噓自己掐算之能,我以為縱不能通天曉地,明人察物總歸有幾分把握,不想……

這李澈既是李氏族人,又有……這等身份,如何可能是細作呢!』

董臻搖了搖頭,將『李澈』劃去,『不過是心繫意中人罷了』。

嘉峻李氏早年立族未久時,曾因遷址一事與另一實力相近的宗族有過衝突,雙方誰也耐不得誰,僵持了近百餘年。

期間兩方族人一旦照面,言語呵罵那是打底,脾氣毛躁些的,更是直接動手,因而死傷了好些人。

時間一久,兩族俱是元氣大傷,實力銳減,險些就為另幾個世家聯手趁虛而入,有滅門之災。

雙方族長不得已,這才坐下來言和商談,彼時李氏的掌舵人想了個法子——聯姻。

提議一出,那一族的長女初時還不同意,誰料見了李氏的嫡長子后,驚為天人,竟是羞答答地應了下來。

即是一家人了,那就什麼都好說,一場橫跨百年的爭端便由此收場。

正是自那以後,李氏嘗到了甜頭,對族內後輩結侶一事管攝極為嚴苛,幾乎無有自主之權。

近三千年下來,大行煙親之舉,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只是這般行事,外人的流言蜚語倒還好,隨著宗族強盛,便無有人敢在明面上嘴碎。

然而李家兒郎卻漸漸心生怨氣,數十代人下來,有不少弟子不願被左右道侶一事。

行事溫和些的,孤身出離了宗族;激進些的,攜著愛侶,共赴黃泉,以示反抗。

甚而後來修真界流傳有一句戲言:

大道如岳難攀附,

衣襤杉褸青絲枯。

何不置足李郎懷,

留我軟玉溫情愫。

也不知是哪家女子先吟唱了出來,流廣開后,每每說起李家兒郎,人所共認的便是痴心專一。

董臻方才以為李澈也是這般,在外頭有了相好之人。

若風聲走漏,其族內必有執法之人尋上他去,到時鴛鴦兩分還是小事,若是尋了由頭將那女子打殺才是戳心。

心念紛擾之下,這才引得明心鏡變化。

至於為何不點破,反以傳音醒告——

董臻兩手互搭,眯著眼,在珠簾后喃喃道:「李氏男兒,資質卻又突出,還有如此身份……」

他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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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靈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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