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賠在1個奇字

第7章 賠在1個奇字

「我兒、我兒、我兒喲!」大將軍所幸有齊惇在身後抱持,方好兩手死抓着靠幾痛呼掩泣。

待到衛毓又磕又絆的趕到論公廳,晉衎立刻對他睜開了眼,其目光有着幾許渺茫而散的驚恍,幾分彌堅經久的厲憤,終是愈看愈如寒澹的雷電。

可是他生生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也沒有於當下說出任何一種可能被他人聽去的破綻,只把象著着晉氏永世行權的麒麟玉印暴怒地擲向了一切的罪魁禍首。

衛毓猝不及防被印章砸得頭破血流,而失去了摯愛的男人也止不住眼淚往外涌。他全身都在瘋狂的發抖,哪怕初歆僅僅是在一旁旁觀也能感受到他的痛不欲生。

我兒,我兒,明明死了他愛的女人,他為什麼念念想想的只有他的兒?初歆由而斷定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以詩賦文章,茂華粲質而聞名天下的晉植,其名之大甚受諸多名家推崇,更有評語說他的風流自是人間絕唱。

晉植的記憶又何嘗不能給予自己足以威脅晉衎的把柄?

太陽照常從東方升起,今一日衣容早在時辰里陳舊,二三趟捎帶着草泥濕土的鮮風,無疑是毓景霓秀的無執城雨後才會冒出來的野莽味。初歆馳出城門,躍馬溪澗,卻待登高時回望,倒也流露出不值一提的柔情。

此去西北百里,萍風以馬蹄為解意,遊子將野花作知己,便是這座靜謐的蒲山,無需神靈的照顧亦能千紅百綠,四季幽奧,理所應當的被文人雅客選中遊玩。

初歆自不是有閑情附庸風雅的,是從齊惇處順藤摸瓜知道了蒲山,卻在山中縱馬偵探一番時發現蒲山暗藏着千餘名精銳的江州麟兵。

自亂世以來,從軍之卒莫不是獸類,將帥憑藉獸類各有所長的五行之力編製營伍,常用相生相剋之法於沙場正合而奇勝。

所謂江州麟兵則是實屬異類,麟兵頭生犄角,戰力超乎五行之外,傳是晉安乃麒麟投生,時人美稱其為麟郎,而晉安亦憑一己之力賜予麾下軍隊堪及瑞獸的修行,使得江州所向披靡。

更加令人喪膽的是麟兵雖不能精血傳於後代,卻只要信奉晉氏便可長生不死,直至葬身刀劍之下而或背叛主人當即暴斃。

晉植不過是在這地方飲酒作樂,何須麟兵藏山,足可攻城?

初歆全不敢輕舉妄動,自覺卸下刀刃丟開老遠,表明來意:「我從京城來,請見晉散騎。」

快不過一眨眼,初歆的坐騎在麟兵現身的時候跪伏在地,初歆料不及這馬兒真把麟兵當成麒麟般臣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麟兵似是憑空出現的,僅有一個人便讓周遭鳥雀驚飛,走獸歸穴。

「一則彩辭開山,二則瑰賦塞涇,足下可有一二?」麟兵身高九尺,腰掛彎刀,手提長槍,不穿任何甲胄,梳着江州的左髻,披着晉氏的纛旗,整個腦袋都被霧團罩着。

初歆戒備地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寒鐵,麟兵卻不會放任他保持沉默。

「我,我有別的本事,我也是個奇人。」初歆識時務的在麟兵動手之前憋出話說:「晉散騎的宴席不是包羅萬象,無奇不有的嗎?」

麟兵登然於霧團里現出一雙方形的黑色瞳孔,這一種黑色是最純粹的無情,是除去晉氏之外世間一切都可以是罪惡的黑色。

「我奇在何處呢,奇在我能把他父親帶進詔獄。」初歆的手指頭在背後一寸寸靠近之前被自己丟下的那柄刀,泥土弄髒了手指甲,而他異想天開的舉動弄髒了麟兵的眼睛。

「主公令,任何人勿使公子涉政。」麟兵腳踢桿尾,於長槍凌空之際反抓槍身乘勢扎向初歆心口,且是那一點寒芒便已破開了皮肉。

初歆旋即挺刀想要抵擋一擊,不想那刀子化成鐵水一灘,幸是初歆還沒碰到它就讓熱氣燙得縮回了手。

「叮!」金石擦火的聲音扯痛了初歆的耳朵,而後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左手集氣成金,竟比麟兵的槍頭還要鋒利。

麟兵陡然脫手長槍並且吊著他那條被震碎了骨頭的胳膊給初歆撲通跪下了。「足下繼負主公德行,某以下犯上,委實該死!」

「哦……」初歆後知後覺地反覆看着自己的左手,有些許悻悻。「帶我去見公子。」他爬將起來拍了拍屁股的灰,強行拽立自己沒骨氣的坐騎,然後倨傲地坐上馬背,示意麟兵用另一邊手給自己牽馬引路。

再一眼看去,鉅野楙蔥,風入扶疏,芬郁柰果,香卉文林。初歆抬手摺下一根嫩葉愜意地叼在嘴裏,也無怪參差竹影可讓繁華落盡。

那些個追捧著晉植的人們環席而坐,憑的是辨才玄談,詩文字詞於此平地虛設宮殿與仙闕,奈何眾生執念不能盡隨浮雲流水去。

初歆絲毫沒有引起誰的注意靜悄悄的扶鞍下馬,忽聽鼙鼓動地,陶塤挽風,伴和著悠悠歌聲:「凡此飲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恥!」眾賓頃刻蹁躚高歌數不清是有多少次把這醉話當成歡暢享樂的法旨,各個枝頭上都是婉容倩姿垂下粉袖的樂姬,她們或是橫抱琵琶,或是吹簫和曲。

反觀那擊鼓之人酡然倚幾,他的薄唇稍稍沾著酒,他的睫毛微微顫著光,神形之宏麗,霓虹而弗能及。

「晉公子。」初歆未曾招架過這種陣仗,局促的避開人群,憑着直覺摸到那人身邊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晉衎的嫡長子此時此刻木簪插發,袒露胸腹,紗衣薄於蟬翼。他一手輕輕拍打鼓沿,一手端著羽觴遲遲不飲,放空的眸子裏偏偏充盈著可讓天地有情的靈感。

「你這文盲是怎麼來的?」晉植身邊的玩伴年紀輕輕,說話卻一針見血。

初歆下意識咬緊了后槽牙,也不管這個諂媚主人的狗東西,並膝就坐在了晉植對面。玩伴或也是有頭有臉的小人物,當然不滿初歆後來居上的態度,正要還以顏色的時候就被初歆猛地揪住衣領,那雙殺人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

「晉公子,京中有變故,尊家君在詔獄。」初歆揪著玩伴的衣領不放,順便前傾身子貼著晉植的耳朵說道。

晉植驀地移目和初歆對視,然而空有其表,而無其志,是因他的魂兒都在方才作成的詩里。他顧自推案起身,響噹噹的邁步朝前又虛浮不穩,乾脆化作蝴蝶,直入歌謠里的花叢。

「少年何慷慨,僶俛淫高台!」他手指蒼天,袖落臂彎,賓客們當即傾耳聽個真切。

「弦歌我所愛,從容登蓬萊。」

「客亦好弦歌,與君有何別?」晉植最親近的玩伴使勁掰開初歆的手,隨後附句道。

「哈哈,」晉植放誕大笑,心無顧慮道,「客所愛者,按弦之孌童,起舞之季女!」

此言既出,眾人反以諷刺為榮,互相敬酒後樂在其中。晉植便在這時目睹他們俗不可耐的笑容,憑手拉住懸在空中的不知是哪個樂姬的袖子,且仰頭往嘴裏擰出鮮美的酒來。

他喝了幾口酒,卻對着素未謀面的初歆說出了最後一句詩:「更勸服布衣,寵祿豈足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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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聖志:天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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