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香

第十九章 真香

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蔚銘誠的身體就彷彿僵住了。

視線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樣,連眨一下眼皮都做不到。那張蒼老、遍佈斑紋的面龐就那麼杵在那,在那扇窗戶後面,玻璃上的裂痕彷彿將那張臉分割開來,更平添了幾分猙獰。

直到丁姳的聲音傳來。

「銘誠?發生了什麼?」

她正小心地推門出來。

「我聽到你的喊聲......外面有人嗎?」

「你這頭蠢驢,別出來!」

蔚銘誠一瞬間感到恢復了對舌頭的控制權,沖她大叫了一聲。這一瞬間他走神了。

而當他的視線下一刻再移回到那扇窗戶上時,那張臉已經消失了。

蔚銘誠發現自己已經汗濕透了,大口大口喘著氣。他依舊沒法將視線從那空無一人的窗口處挪開,依舊因恐懼而遲鈍的大腦正拚命思忖剛剛所看到的究竟是幻想還是現實。

然後他聽到丁姳的一聲尖叫。

「又怎麼了?蠢......」

他下意識循着丁姳視線的方向看去。

然後同樣也叫出了聲。

那個老人就站在那。

漆黑客廳的鄭重,筆挺得可怕地站在那,彷彿和黑暗融為了一體。窗外照進的微弱白光打在那張枯槁的麵皮上,照映出了那遍佈褶皺的模糊五官。

蔚銘誠僵住了。恐懼再一次支配了他的身體,就好像無形的牢籠和枷鎖束縛了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動彈。

他直視那老人,只從牙縫裏勉強地擠出一個字。

「爸......」

老人緩慢地,僵硬地伸出了一隻手,向著他張開了那乾枯得像要裂開的手掌。蔚銘誠瞪大眼睛看着那手掌一寸寸緩慢地靠近,精神承受着幾乎讓他崩潰的磅礴恐懼,這種時候甚至就連死都彷彿變成了令人期盼的解脫。

跟着是一聲巨響傳來,客廳的門被從外部猛地踹開。一個年輕人出現在了門口,臉上掛着微笑:「抱歉這麼粗暴但是敲門沒人應......我能摻一腳不?」

......

寧衛知道,從外人視角他們看到的應該是自己。但此時出現在門口的其實是笑哥,而他自己這會兒正在旁邊觀察情況。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似乎雖然平常笑哥能出去獨自辦事,可只要他們兩人在同一個地方,外人看到的形象總是自己。

他們破門而入,一眼立刻便看到了那對因過度驚嚇而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夫妻。顯然這就是他們要找的蔚銘誠夫婦了。

房間里沒有別人。

但寧衛很確信在他們進來前肯定並非如此。因為他還能嗅到一絲殘存的妖靈氣味,雖然比較微弱,但足以證明剛剛這裏是有妖靈在的。

「嘁,跑得倒是挺快的。」

笑哥聳聳肩,沒能撈到架打讓他一時覺著無趣,於是便打着呵欠退去了一邊。寧衛走進屋,到已經得癱軟坐倒的蔚銘誠面前蹲了下來。

「你還好么?」

蔚銘誠數秒后才回過神,身子條件反射般向後縮了一下。

「你......你是誰?」

「不用緊張,你已經安全了。我是專業人士。」

寧衛想了想,摸出了煉金魔劍的劍柄。劍柄上刻有獵魔騎士的標誌,銀色徽章上刻印着劍的形狀。

蔚銘誠盯着那劍柄好一陣,跟着瞳孔一縮。

「你......你是獵魔騎士!」他驚訝道,「我以為......我以為你們......」

「我們是真的,但只有有需要的人才會遇到我們。」寧衛溫和地說。

蔚銘誠咽了口唾液。

他聽說過這些人的傳聞,在城市街巷的陰影里遊走的騎士,為斬殺從黑暗中孕育的魔物而生。但事實上或許這些人本身才更接近怪物。

他深吸一口氣:「所以......騎士先生,我剛剛看到的......是真正的鬼,對嗎?」

「不是。」寧衛搖搖頭,「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那個是妖靈,從人類的黑暗中孕育出的魔物。」

寧衛表示自己相信科學。

「有什麼區別嗎?」

寧衛想了想。

「對獵魔騎士來說有區別。」他認真地說,「但對你們來說可能沒有。」

「關於剛剛的妖靈,我想你看起來似乎知道些什麼。介意分享一下嗎?」寧衛續問道。

蔚銘誠臉上出現了遲疑之色。

顯然他確實知道,或者說至少通過剛剛妖靈的事件聯想到了某些事,但並不是一些他會樂於和旁人分享的內容。

於是寧衛又出聲補充:「我可以對付妖靈,但前提是我必須知道面對是什麼情況,這意味着我需要儘可能全面的信息。

放心好了,我是專業人士,什麼樣的場面都見過。你可以放心告訴我你的故事。」

「好的,當然......」

蔚銘誠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輕嘆了口氣。

「坐着說吧。」他向妻子打了個手勢,「去給客人弄點水。」

丁姳這才從驚魂未定的狀態下緩過神,哆哆嗦嗦地去了。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了。蔚銘誠盯着牆壁發了會呆,直到兩杯水被擺上桌才突然開口說話。

「也不是什麼真不能說的事。剛剛出現的那個......嗯......妖靈,按你給的說法。他叫蔚鴻熙,是......是我的父親。」

「那看起來你們關係一定很差了。」

「曾經是。」

「曾經?」

蔚銘誠端起水杯,發了好一會的呆。接着他突然喝了一大口,全然無視了杯中的水尚有六十多度。

他放下水杯才繼續說道:「他死了。」

寧衛眯起眼睛:「什麼時候的事?」

「上星期吧,家裏舉辦了葬禮,但我沒去。因為我知道也不會有人歡迎我。」蔚銘誠突然有些煩躁,「我知道,他活着的時候就從來不喜歡我。

因為我從來沒去看他,沒給他錢,或者買別的任何東西。我也知道他卧病在床的時候我不該置之不理......

......但那能怪我嗎?

我辦不到!管不了他!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

他提高了音量,就像是想要什麼人聽到。

「我自己都幾乎活不下去了!我吃不飽飯,找不到工作,就像這該死的城市裏很多可憐蟲一樣!」

蔚銘誠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但他紅著臉喘了幾口氣后,很快平息了下來。

「抱歉,我不應該這樣......」

「沒關係。」

寧衛反應很平靜。他對別人的難處別人的故事本身並不感興趣,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只有妖靈。

「所以你覺得,妖靈的宿主是你的父親。」寧衛說道,「它可能是從對你未盡義務的不滿甚至仇恨里孕育出來,所以它會一直盯上你。」

蔚銘誠身子一個寒顫,似乎又想起了老人剛剛出現的場景,還有那彷彿無聲質問他的那副眼神。

「大致情況我知道了。」

寧衛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蔚銘誠見他要走,立刻又緊張起來:「騎士先生,請您務必幫我!我......我可以給錢!雖然我現在手頭暫時沒有,但是......」

寧衛搖搖頭。

「妖靈我自會處理,那是我的職責,不用你的報酬。」

更何況他斬殺妖靈本來就是有報酬的。向普通人額外收費是組織不提倡的。

「我只是去找個同事來幫忙。」寧衛說。

剛剛進門的時候他就在想了。

一進來妖靈就溜了,固然是對方有着HK記者級的腳力和苟聖級的警覺,但同時寧衛也不禁想,這會兒要是有個獵魔術師從旁策應,提前做好封鎖工作,或許妖靈就跑不了了。

有趣的是,最初聽說要給自己塞個術師時他還是拒絕的,覺得自己用不着幫助。

但嘗試過一次后,寧衛必須承認,自己改變想法了。

聽話能幹,技藝精湛,還不要錢。

總結起來就倆字。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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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常獵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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