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pr 44

第44章 cpr 44

「沒有人能給永遠這兩個字打包票。」

蘇闌沒有片刻思索,就給出了官方回答。

沈筵故意嘆了句氣,「就您說話夠嗆這事兒,在床上能改一改嗎?騙騙我你就會怎麼樣?」

蘇闌嗤笑一聲,「好,你永遠在原則在外,除非你背着我偷人。」

「偷人不能再商量商量嗎?」

「那是不可被饒恕的罪名。」

蘇闌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兒,她嚯地坐了起來,摁開床頭的枱燈,沈筵被燈光刺得閉上了眼。

她雙手撐著床,懸在沈筵上方,「你背着我在外面瞎搞了?」

「胡說。」

晚上他們開車去鮨極kiwa吃飯。

因為有這家頂新鮮的餐廳存在,蘇闌才覺得,南京好像也不是日料的死門。

沈筵提着壺清酒打量產地,「瞧着你對南京,還挺熟門熟路。」

「你查了我個底朝天還能不知道?我爸是南京人,只不過因為我爺爺在揚州任職,才定居在那兒。」

蘇闌一邊看料理師處理刺身一邊輕聲道。

沈筵端著酒杯搖頭,「還真沒查那麼仔細,後來爺爺既然都退休也病故了,怎麼不回南京來呢?」

蘇闌雙目微瞠地看向他,「好一個何不食肉糜的貴公子!我家哪來的錢呀,回南京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你給批救濟金嗎?」

沈筵被她罵笑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文化人兒一旦刻薄起來,確實是比旁人要厲害三分。」

沈筵隨口問道:「那你爸爸他呢?也不想着回來。」

蘇闌有一剎那的低默,捏著刀叉的手頓了頓。

「他早就回來了,睡在河底下呢。」

她望着窗外秦淮河的方向,聲音不自覺地摻上了哽咽。

沈筵立刻明白了,一下子緊張起來,「當我沒有......」

蘇闌強自笑了一下,眼眶裏波光嶙峋的,語氣很淡,「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爸就跳了秦淮河自殺了,這件事兒上過報紙。」

這倒是沒聽市委的人說。

沈筵喝下杯酒,「我不該提,自罰一杯。」

蘇闌再道:「在我爸還年輕的時候,他是個很有詩情的人,家裏現在還掛着他寫的詞作的畫,當然是在沒患病前,後來他連人都分不清了。」

沈筵皺了皺眉,「什麼病?」

「間隙性精神分裂症。」

「我爺爺那人自恃身份,不許他娶一個下放時認識的鄉村女教師,柏阿姨被迫嫁去廣西,我爸人也變得神經了,我爺爺就趕着為他做主娶了我媽媽過門。」

沈筵几乎能猜到結尾,「他們過得不幸福是嗎?」

「他們有過兩年好日子的,只是天不作美,偏要讓我爸去廣西出差,他得知初戀情人在婚後第一年,就被丈夫折磨死了的消息以後,整個人就不太撐得住了,回來后沒多久,就開始瘋瘋癲癲起來。每天坐那兒就抽自己耳光,一張臉都紫腫了,憑誰過去勸都要挨頓毒打。」

蘇闌很平靜地敘述著,那樣子真像在講報紙上的新聞,彷彿和她半點都無關。

沈筵輕聲問她,「那為什麼要跳秦淮河自殺?」

「因為他和柏阿姨同看的第一齣戲叫《胭脂井》,講的是陳後主和張麗華凄美的愛情故事,宋人張耒曾寫下《懷金陵三首》,其二便是,『璧月瓊枝不復論,秦淮半已掠荒榛。清溪天水相澄映,便是臨春閣上魂』,和《胭脂井》說的正是同一個故事。」

沈筵聽得十分着迷,她念詩的時候很好聽,中國五千年浩浩湯湯的語境經了她的口說出來,有種別樣的般般入畫,他愛極了這時

的她。

蘇闌強穩了穩心神,手裏攥著杯子,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我爸在死之前清醒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會送我上學,帶我去遊樂場,餘下的時間就不停地寫這首懷金陵。」

「再然後呢?」

「他縱身躍進秦淮河,真成了臨春閣中魂。」

沈筵察覺到有淚滴在他的手背上,蘇闌上挑着的眼尾瑩瑩泛紅,冷寂的目光中有錦繡燒灰的愴然,「我始終都想不明白,他怎麼能這麼狠心丟下年幼的女兒,去追求他所謂的愛,真的我一點都不怪我媽媽討厭我,她是應該厭恨我的,我家把她好好一個姑娘騙得嫁進來,叫人守一輩子活寡。」

沈筵伸出指背為她擦著淚,「要知道人有的時候,就是會走進死胡同一樣的迷局裏出不來,你爸爸是情關難過。」

蘇闌淚眼婆娑地問,「情這回事,真有那麼難嗎?真的有嗎?」

沈筵什麼都沒說,只是虔誠又心疼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輕吻着她的發梢。

在她離開很久以後,沈筵每一回因公務到南京來,他站在遊人如織的秦淮河畔,總會想起這個片段,他們有過無數次的肌膚之親,卻都不如這趟交心來得深刻。

那一年的沈筵,滿身戾氣直如孤魂野鬼,才隱約摸到答案的邊緣,他很想跟她說:「情之一字,闌闌,真是磨人。」

但他已經沒那個機會了。

*

蘇闌回了北京以後越發的忙起來。

一是要抓緊時間在下學期內修完全部的課程,二則,沈瑾之那邊的分數拔高速成班也要齊頭並進。

日子過的疲於奔命,每次放了學她幾乎都是跑着下樓的,上車后讓司機開快點,才能趕在大小姐到家前準備好卷子。

有幾回她在大院門口碰見鄭臣,蘇闌連片湯話兒都沒空和他瞎扯,跟陣風似的就從他身邊跑過去。

她總能聽見鄭臣在身後喊:「你給我慢點兒跑!仔細跌跤了,一天天的急什麼!」

那天李之舟去P大講一堂公開課,傍晚開車路過圖書館,就看見鄭臣的車停在外頭半天沒動。

他摁了摁喇叭,「幹嘛呢你在這兒?你二伯早下班了。」

鄭臣指間夾支煙,手伸出窗外撣了撣灰,頭靠在椅背上說:「我二伯一老頭兒,有什麼看頭?誰還能來找他呀。」

找鄭校長的人多了。

李之舟順着他目光一看,落地玻璃窗邊正坐着寧靜嫻雅但嘴毒的女高知蘇闌,人家正低着頭奮筆疾書。

李之舟似笑非笑的,「都這麼久了,還沒看夠呢?」

鄭臣的眼睛就像長在了玻璃窗上,「最近少見她,有點想得慌,她整天瘋瘋怔怔的不知道瞎忙活什麼,今兒我得空,看看她就走。」

李之舟揶揄道:「瞧著一會兒就要下雨了,你索性來段偶遇,跟許仙似的給人送把傘。」

鄭臣笑說:「別逗了,我比許仙那窮鬼闊多了,一把傘也值當送?要送我就送她輛小跑兒。」

「那老沈非給你砸變形嘍。」

鄭臣笑着掐了煙,「說的也是,上回我倆吃頓涮羊肉,也不知哪個沒調.教的發了微博,好嘛,把人家賬號直接封了,老沈手動給人閉麥了嗎這不是?」

李之舟朗聲大笑起來,「但凡要是和蘇闌挨邊,他行事就像變了個人。」

鄭臣摁下啟動鍵,「看夠了我也就走了,不給人兩口子添堵。」

李之舟說:「去宋臨那兒?他前幾天跟我說來了批新姑娘,個個都是處,你眼睛總盯在蘇闌身上也不成。」

鄭臣擺了擺手,「算了沒那興緻,我還是回家吧。」

「跟你爸媽最近處得挺好的?」李之舟問。

鄭臣正經點了點頭,「我媽說

,我是能給家帶來溫暖的,就比如說我爸吧,他只要一看見我就來火。」

李之舟:「......」

他們正說着蘇闌已經出來了。

她抱着書走過來,「圖書館前把車橫停成這樣,你們倆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這時候的北京才開春不久,天氣反覆無常,她就已經換上了短裙長靴,穿件針織外套,用一根GUCCI的皮帶系出腰身。

鄭臣忍不住要說她,「多穿點衣服成嗎?您什麼身體素質啊這麼造,還嫌醫院進的少?」

蘇闌特無語地看了看李之舟,一臉嫌棄地小小聲跟他抱怨,「跟我奶似的,嘮嘮叨叨沒完,煩死個人了。」

鄭臣笑了笑,「你發言不大膽啊蘇闌,來來來,有什麼意見咱當面提。」

李之舟表示他不敢置喙。

他說:「你這是去哪兒啊?」

蘇闌拿下巴一點校門外那輛魅影,「和靜訓去吃飯,她等我半天了。」

鄭臣說:「哪兒吃去啊?帶我們一起?」

蘇闌橫了他一眼,「姐們兒的局,你一蒼孫瞎摻和什麼?誰要帶你啊。」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我、我是蒼孫?我這樣的,能被叫作蒼孫?真見鬼了!」鄭臣被她氣得好一陣結巴,「她見過這麼風華正茂的蒼孫嗎她?眼睛瞎了吧她!有沒有點口德!剛路過兩個女學生還誇我帥來着!」

李之舟已經見怪不怪了,「行了你又說不過她,每次都自己找氣受。」

蘇闌坐上車,「說好來圖書館自習的人,等你一下午了,到這會兒才給我發信息。」

林靜訓還是給到了一個狡辯,「我本來是想自習的,但今兒風太大,把我刮下午茶去了。」

蘇闌看了看街邊紋絲不動的柳樹條,「你是有點大風吹在身上的。」

林靜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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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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