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的兩面

「……什麼意思？」亞度尼斯問。

雖然他的第一反應是蝙蝠俠罵人，但轉念一想，他的內心居然是認可這個說法的。

不然無法解釋他過去沒有心跳、不需要呼吸也能生存的原因，也無法解釋現在他的心臟跳動得那麼奇怪的現象。

「字面意思，」蝙蝠俠說，「你從一開始就不是人。」

「你不應該有心跳、你不需要呼吸，你沒有人類應有的循環系統……這是你原本該有的數據。」

蝙蝠俠操作了一下他手腕上的某個開關，他的手腕處就投影出了一幅資料圖——上面的數據對於亞度尼斯來說非常陌生。雖然最上方的姓名欄里寫的是他的名字，但下面的各種數據，都已經遠遠超過了人類極限的範疇，也遠遠超過了今天亞度尼斯所展現出來的水平。

「原本該有」——這個詞讓亞度尼斯意識到自己身體上的秘密估計比他所想象的還要複雜，現在他能做的，只是靜靜地聽蝙蝠俠說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你變得『類人』了些，但很顯然，你對人類身體構造的『模仿』並不是很成功。」蝙蝠俠繼續說。

……模仿？

他在模仿人類？

亞度尼斯有些愕然。他終於忍不住了：「你說的這些……我完全沒有概念。」

「因為你沒有過去的記憶。」

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個能讓他直接了解到過去的「自己」的機會，亞度尼斯問：「能說說看嗎？我的過去。」

這話落下，本就不怎麼寬敞的休息室似乎變得更加逼礙了。似乎有一種靜默到彷彿都要結冰了的氣氛，逐漸在他們之間蔓延。

最終，亞度尼斯還是聽見了蝙蝠俠低啞的嗓音：

「你在去年的四月一日就死了。」

但是，亞度尼斯明明還站在這裡。

這句聽起來不符合常理、甚至還有些恐怖氛圍的話，彷彿一個小小的、卻足以點燃蠟燭的火星，讓亞度尼斯的大腦靈光一閃。

休息室的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關上，伴隨著蝙蝠俠低沉卻格外有說服力的嗓音，從亞度尼斯進入遊戲以來的種種怪異之處，在此刻終於串在了一起。

他是超人的戀人。

他在去年的四月一日死了。

他死在……大都會被核平的那一天。

四月一日正好是愚人節，而那天發生的一切，則荒誕到似乎就是命運對他們所開的一個玩笑。

無數人痛失所愛，無數人無家可歸，無數人在那場災難中被化為粉塵。

那是一場轟動世界的災難，讓無數人哀悼，讓無數人恐慌，讓無數人懷疑恐襲的尖刀是否就選在自己頭頂。

大部分普通民眾還無法完全得知大都會核爆的真相，他們所接收的信息全是媒體和超人政府所灌輸給他們的。

他們知道那天的核爆源自於一個自稱「小丑」的高智商罪犯，卻不知道小丑具體是怎麼辦到的。

他們知道超人和他的父母也被捲入其中，卻不知道還有其他與超人關係密切的人也死在那一天。

那天，小丑綁架了超人的母親，將她的心臟與核彈投放的開關相連。

他在超人察覺不對時對超人使用了稻草人的恐懼毒氣，讓他產生幻覺，讓他以為自己的母親是那個強大到幾乎能毀滅在場的所有人、連他都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怪物毀滅日。

為了保護在場的普通人，眼裡只有毀滅日而看不見自己母親驚慌失措的眼神的超人，差點掐著母親的脖子，把她送上太空。

匆匆趕到的亞度尼斯阻止了這一切。他從超人的手裡救下了瑪莎，自己卻在超人眼裡被扭曲成怪物。

「冷靜點，克拉克，不要相信你所看見的一切東西！」當時的蝙蝠俠給超人發來短訊，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瑪莎逃過一劫，但超人永遠地失去了那個能和他在極地看極光、在向日葵花海里看日落的人。

一場掩藏著世界上最大的惡、埋葬了世界上千萬人的亡魂的的悲劇，被蝙蝠俠用這麼短短几句話，就敘述完畢了。

亞度尼斯雖然在蝙蝠俠開口之前就有了猜測，但聽他親口再說一遍時，還是感覺到了由內而外的、連靈魂都在顫抖的震撼。

他低聲喃喃：「超人親手殺了『我』？」

他想到了邀請函里那個會和他一起在向日葵花海里擁吻、會像一隻大狗狗一樣撲上來埋他的胸口、會在聽到呼救時匆忙離開還不忘親一下他的額頭的陽光溫柔的男人，實在無法想象他在面對著自己親手殺了愛人、身上還背負著沒能救下數千萬人的事實時，心靈會遭受到多麼大的痛苦和壓力。

雖然他現在還稱不上是超人的愛人……

在亞度尼斯思緒飄遠的時候，蝙蝠俠卻說：「不完全是。」

「直接殺死你的是黃太陽，而不是超人。」

這才是他們今天本來在討論的話題——亞度尼斯是非人生物。

早些年，在蝙蝠俠剛認識超人的時候，他不認為這位外星來客對地球會永遠保持真正的純善。在尋找克制對方的方法時，他聽說對方居然已經有了一位同性戀人。

出於蝙蝠俠的謹慎，他不僅調查了超人，連這位戀人都想方設法地調查了一通。

調查的結果實在令人驚愕，因為這位戀人跟超人一樣，都不是普通的人。

甚至，他身上更大的矛盾點在於——他是喜愛月亮、偏愛於隱匿於黑暗的黑暗生物。用人類世界更通俗的方法來說，就是吸血鬼，或者血族。

他沒有心跳，沒有體溫，沒有正常人應有的呼吸。

他不懼怕正常的陽光，卻也不喜過分熾熱的太陽。

就算是到了後來，這對情侶能在一起這件事都時常令正義聯盟的大家驚嘆。

一個是太陽之子，一個是月亮的眷族。

一個以黃太陽的陽光為能量的主要來源、時常飛到宇宙上沐浴著陽光休息，一個雖不懼怕陽光，卻無法容忍跟著他一起去宇宙上暴晒。

一個熱情無比，一個冷淡非常。

「到底是什麼力量才能讓這樣完全處於對立面的兩人在一起的啊？」當時的閃電俠巴里嚼著薯片，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