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

嚴晴舒抬起頭,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嘴角輕輕抿了抿,神色一片認真。

啊,原來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么?

她頓時一愣,下意識就要站起來,厲江籬見狀也愣了一下,問道:「到你了嗎?」

「啊?啊、不是不是……我那個、不是……」

她搖搖頭,又坐了回去,這才有些鬱悶地說:「我不是來看病的。」

厲江籬又愣一下,「那……你是送外賣路過,進來歇歇?」

他們的腦迴路不能說完全一致,只能說毫無關係,嚴晴舒嘆口氣,「也不是,我已經在這裡坐了一下午了。」

厲江籬很驚訝,「從早上那會兒……一直到現在?」

他記得早上下來看那個車禍導致致命多發傷的患者時,見到嚴院長下來跟她講話,當時她身邊還跟著幾個工作人員。

便關切地繼續問:「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么,中暑了?」

嚴晴舒聽到這話,扭頭好奇地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是我不舒服才在這兒的?」

她的眼睛很漂亮,柳葉眼清新而嫵媚,就那樣盛滿了疑問地看著他,厲江籬覺得自己連呼吸都頓了一下。

他目光微微一閃,笑道:「因為這裡是醫院啊,除非在這裡上班,否則誰沒事會來這裡。」

嚴晴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什麼也沒說。

厲江籬見她不是不舒服,就問:「你在這兒坐這麼久,嚴院長知道么?」

「我跟他說我在等節目組的人來接我。」嚴晴舒解釋道。

厲江籬這時忽然發現,她明明每個問題都回答了,但他卻好像還是不知道她在這裡坐著發獃的原因是什麼。

一時間忍不住疑惑,到底是他問題問的不對,還是她太過擅長避開問題?

正在考慮要不要再問一遍,嚴晴舒已經問道:「厲醫生,你們早上那個車禍的……他怎麼樣了?」

厲江籬想了想才想到她問的是誰,「你是說在門口車禍那個么?手術很成功,已經送去ICU觀察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怎麼,是你認識的?」

嚴晴舒立刻搖搖頭,「不不不,不認識。」

她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看清,說起這場車禍,她腦海里浮現的只有洶湧蔓延的鮮血,和紅裙女人充滿恨意的雙眼。

厲江籬問道:「那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嚴院長說的?」

「他當時……」嚴晴舒垂下眼,聲音變輕了些許,「是在我面前被撞飛的,我送餐剛好到醫院門口……他車速很快,還別了我一下……我本來還想抱怨他不遵守交通規則,可是下一秒,他就在我面前被撞飛,接著……那個女人掉頭,又撞了他一下,他又飛起來,掉在我面前,滿身都是血……很多血,流到我的車輪底下,我的鞋也有……」

厲江籬聞言一驚,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她的鞋。

白色的運動鞋乾乾淨淨,並不像她說的那樣。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勉強扯起嘴角笑笑,「現在沒有啦,佩佩早就幫我擦乾淨了。」

厲江籬默默將視線收回,溫聲問道:「以前沒見過這種場面,所以被嚇到了,對么?」

嚴晴舒點點頭,臉上表情還是那種不好意思的樣子,「是不是很沒有出息?」

「怎麼會。」厲江籬笑著搖搖頭,聲音溫和,「遇到這種事誰不怕,畢竟當時的情況肯定很危險,誰知道那輛車會不會發瘋連你一起撞?沒有暈倒已經很厲害了。」

嚴晴舒覺得自己很奇怪,聽到他這樣的安慰竟然會覺得開心,那種愉快是隱秘的,悄悄地在心底出現,又突然而來,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因為已經嚇傻了,後來一直在哭,外賣都是跟隨導演幫我去送的。」

「所以是因為這件事,才在這裡呆這麼久嗎?」他忽然問道。

嚴晴舒聞言眼睛眨了一下,猶豫幾秒,點點頭嗯了聲。

她小聲地如實相告:「我很害怕,以前沒見過的……就、就想找爸爸,我沒有見過這種事,那個人像是要死了,還有……還有那個撞他的女人,一直盯著他,她看起來很恨他,厲、厲醫生,你肯定沒有見過,就是那種恨不得吃了他的肉的感覺,最好的演員都演不出來……」

「我敢保證,如果不是那個人掉在我的面前,她絕對會再撞第三次,那個人一定會當場死亡。」

厲江籬低頭看看她,見到她低垂的眼瞼,和撲閃如同蝶翼的濃密睫毛。

他低聲對她說了句稍等,直接往一旁走去,嚴晴舒看他穿過指示著衛生間方向的通道口,幾分鐘后又回來,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擰開蓋子后遞給她,然後在她旁邊坐下,嚴晴舒道了聲謝,正要問他不忙嗎,就聽他開口道:「我第一次見到死人,是在腫瘤科。」

「按照我們學校對臨床學生的培養計劃,大三的暑假是要到醫院見習的,類似實習,我當時跟的師兄有個病人,胃癌晚期,已經很多年了,早年做過手術,治好了又複發,很快就出現轉移,轉移到其他器官,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骨轉移,很瘦,瘦到脫相,六十幾歲,兩個兒女都已經成家,據說一直很辛苦照顧他,每天都來送飯送湯,輪流陪護,他的老婆一直在醫院陪他治病,全家人都對他很盡心。」

「那個時候我有個師姐還開玩笑,跟我們說,你們這些男同學啊,一定要記住對女朋友對老婆好,要不然等你們老了,都沒有老太太肯伺候你。」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一下,嚴晴舒也忍俊不禁,這句話未必全對,但也不能說全錯,聽起來更像一句玩笑。

厲江籬繼續道:「我在腫瘤科見習只待半個月,還有兩天就出科的時候,那個病人突然嘔血,就像人喝多了會嘔吐那樣,他嘔血,大口大口地往外嘔,護士只來得及讓家屬用洗漱用的塑料盆去接,但等我們看到的時候,他的衣服上,床墊和被子上,還有地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整個病房瀰漫著血腥味。」

「那天正好我們值班,搶救了很久,從下午三四點,一直到凌晨三點半,把整個科室的腎上腺素都打完了,還是救不回來,宣布死亡以後,實習的師兄帶我去拉心電圖,師兄負責往病人身上放電極做心電圖,我在一旁看,也聽家屬說話。」

「他家老太太說了句,這麼多年總算解脫了,我以為她是說患者,癌症病人到了末期都是很痛苦的,死亡對他們來說是種解脫,但是她兒子接著說,是啊,媽,以後他不會再折磨你了,回頭等葬禮結束,我帶你去三亞度假。」

嚴晴舒聽到這裡,忍不住驚呼:「啊?為什麼啊?」

這故事怎麼還帶反轉的?

厲江籬微微扭頭,看見她滿臉震驚的模樣,不由得一陣失笑。

嚴晴舒見他光笑也不說話,忍不住好奇地催促:「然後呢?就沒啦?」

「後來我聽帶教的師兄說,這個病人年輕的時候,跟妻子的關係就不好,出軌,嫖/娼,甚至在複發之前,還跟自己的助理有曖昧,妻子想離婚,他卻不肯,最後照顧他,只是盡責任而已。」

厲江籬沒有賣關子,將自己記憶里的事都告訴她,「他的兒子來開死亡證明,整個人看上去非常輕鬆,那是半個月來,我第一次見到他笑,他是真的在為父親解脫,姑且這麼說吧,以及母親即將重獲新生而高興。」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參與大搶救,也是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你看見的未必是真的。

嚴晴舒問他:「你那個時候覺得害怕嗎?」

「害怕,心驚膽戰。」厲江籬笑道,「我一開始腿都軟了,但還是要跟師兄一起輪流做心肺復甦,不做不行,後來換去記錄搶救時間,就是幾點幾分用了多少葯做了什麼搶救措施,手上沾有患者的血,血腥味一直在我鼻子邊環繞,我的手一直在抖。」

嚴晴舒震驚地啊了聲,眉頭皺起來,脫口就問:「會不會吃不下飯?」

厲江籬再一次扭頭看她,見她臉上表情有些複雜,驚訝、疑惑、好奇、擔憂,看來是真的不了解,她表現得一點都不像厲江籬認識那些同是醫生家庭出來的人。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吐槽嚴院長一個醫生,竟然不給孩子做死亡教育?

國人很少談及死亡,總覺得忌諱,但厲江籬以為,身為醫生家庭的孩子,是不應該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些的。

比如他,剛上小學就已經從父母那裡知道,人是會死的,早早晚晚都會死,死並不是需要忌諱的事。知道死亡必定到來,才會更珍惜現在的每一天。

但嚴晴舒卻似乎對這些一點都不了解,不過也有可能是她本身就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笑著搖搖頭,「那倒沒有,搶救結束,我也就好了。」

他頓了頓,繼續:「真正讓我難受到吃不下飯的,不是血腥的搶救場面,而是死亡本身,它似乎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但又好像有區別對待,惡人可以在ICU搶回一條命,可以接受器官移植,因為他家財萬貫,而有些孩子還沒來得及看過世界就走了,因為家庭無法繼續負擔她的醫藥費。」

嚴晴舒的眉頭隨著他的話漸漸皺起,她想說什麼,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這樣的事,但她從來沒有真正的遇到過。

她知道自己就是個何不食肉糜的肉食者。

於是她只能問厲江籬:「你對死亡……是怎麼看的呢?」

厲江籬想了想,回答道:「遲早都會來,見過了,就不必太害怕,如果因為害怕死亡就被它牽著鼻子走,生活就該亂透了,我只需要按部就班,做自己該做的事,等它到來的那天即可。」

他說得輕描淡寫,嚴晴舒卻有些驚訝:「是這樣嗎?」

「當然。」厲江籬笑著問她,「你拍戲的時候吊不弔威亞?」

嚴晴舒點點頭,「吊的,我拍過仙俠劇,或者叫仙偶劇,還有現代劇里有過跳樓之類的戲份,都會弔威亞。」

「我每次看電視劇或者電影,看到人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雖然知道是吊威亞拍的,但還是覺得很嚇人。」他笑著說道。

嚴晴舒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覺得她就不害怕,畢竟吊多了嘛。

他也是在安慰她,雖然死亡很可怕,但也不用過於害怕。

她歪了歪頭,又問:「你會害怕未知的事物嗎?或者說……害怕挫折?」

這個問題……怎麼聽起來是要探討人生的節奏?他們的交情都到這份上啦?

厲江籬有些驚訝,扭頭看向她,見到她臉上有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淡淡疑惑和緊張,甚至於……茫然,他的驚訝又變成瞭然。

他垂下眼笑了笑,「怕啊,但那又怎麼樣,外界的挑戰和變化隨時到來,變數是無法提防的,我能做的是讓自己穩定下來,不要被這些挫折和變數奪走主動權。」

嚴晴舒追問道:「要怎麼做才能穩定下來呢?」

厲江籬沉吟片刻,覺得還是舉例更恰當一點,「你知道的,外科醫生要做手術,但並不是一上來就可以當主刀的,一開始只能拉鉤,給主刀遞器械,然後是讓你縫合,直到能獨立操作器械,其中每一步都要經歷漫長的時間。」

「我第一次給病人縫合,我的上級提前一天就跟我說,江籬啊明天你來給這個病人縫合,回去複習一下外科打結別掉鏈子。我那天晚上回去翻書,就兩頁紙,翻來覆去地看,每一個字都恨不得吞進肚子里刻在腦子上,教學視頻翻來覆去地看,直到睡著前一秒,我還在腦海里來回地盤每一個動作,半夜還做夢夢到自己沒做好被上級罵得狗血淋頭。」

嚴晴舒被他的敘述弄得也很緊張,心說這人怕是有點講故事的天賦,看這氣氛渲染的。

跟她第一次進劇組前的心理活動簡直一模一樣。

厲江籬聳聳肩,嘆口氣,「第二天上台,我拿鑷子的手都在抖,拉鉤也沒狀態,上級見我這樣,問我還能不能縫,不瞞你說,我當時真的差點就說好了,但想想我都看了那麼多遍書和視頻了,不做又虧,就還是上了。縫得很慢,上級不放心地在一旁看,結果我半路真的出問題了,有一個結怎麼打都不對,最後是上級幫我打的,他也沒批評我,只跟我說別緊張,第一次都這樣,放鬆點就好,還說我基礎知識是紮實的。」

「但我放鬆不下來,連續好幾天都在想這個事,覺得自己竟然把這事搞砸了,那幾天我懊悔,愧疚,害怕,甚至想要退縮,覺得自己不配當醫生。」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靜靜看著不遠處,似乎在回憶什麼。

「後來呢?」嚴晴舒不禁追問道。

他笑著嘆出口氣:「後來,我回了家,把自己的疑問告訴我的爸媽,他們問我最喜歡什麼,我說貓吧,那個時候大雪小雪還沒來,家裡還不確定要不要繼續養貓,他們把我帶去了貓咖,讓我跟一堆貓待了一天。」

嚴晴舒繼續追問:「然後呢?你就好了?」

厲江籬沉吟幾秒,搖搖頭,「不知道算不算好了,但確實在貓咖待了一天之後,我心裡安靜了下來,腦子開始能轉了,我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我復盤我做過的一次操作,發現實踐與理論之間的差異,並且開始期待下一次。」

他抬眼,轉向嚴晴舒,笑著道:「遇到新的挑戰並不可怕,只要我們還有一個支點,有一處能夠放鬆下來的地方,可以安靜地想想整件事,就可以冷靜地做出正確的判斷。」

「有人管這叫內核,我覺得通俗來講,就是寄託,它可以讓你放鬆精神,積攢足夠力量,繼續前行。」

「世界很大,變數很多,我們不可能永遠只待在自己的城堡里,走出去以後,就會發現原來自己害怕的東西也不過如此。」

他意有所指的一番話,讓嚴晴舒目光閃爍起來。

她抿了抿唇,問道:「也包括死亡這件事,還有不擅長的事,對嗎?」

「你可以想辦法將不擅長變成擅長,哪怕不擅長,也可以做個中不溜吧,不墊底就行。」

中不溜……

這是嚴晴舒第一次聽到的說法,用不著太好,平均分就行,比如……她的感情戲。

從小到大,爸媽從不會教她這樣做,他們只會說,你已經很努力了,遇到困難,就回家來找爸媽幫忙吧。

他們永遠不會像厲江籬這樣,告訴她,你可以想辦法自己去做,因為辦法總比困難多。

這兩種解決問題的方式都是對的,不過厲江籬的方法,很有點死磕的意思,搞不好就會碰壁,所以父母根本捨不得讓她去嘗試。

這一瞬間,她似乎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像是從以往的牛角尖里鑽了出來。

她拍不好感情戲,害怕被嘲笑,所以不論是她自己,還是曾枚,都有意無意地避開感情戲多的劇本,她越是演得少,就越是沒經驗,連能復盤分析的樣本都沒幾個,於是下一次還是差勁,終究免不了挨罵,怕挨罵就又避開……

循環往複,如同惡性輪迴。

直到這一次曾枚已經發現,再逃避,她就要涼啦!娛樂圈哪有這麼多滄海遺珠,不火肯定有不火的道理。

見她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厲江籬等了一會兒,給鄧崇發了信息,說要晚大概半個小時再回科室。

然後收起手機問嚴晴舒:「肚子餓不餓,帶你去吃晚飯?」

—————

嚴晴舒在厲江籬的詢問聲里回過神,猶豫幾秒,點點頭。

然後好奇地問:「去食堂嗎?」

厲江籬眉頭微微一蹙,「你想吃食堂嗎?」

嚴晴舒也不知道,但她記得:「好像……你們食堂的燒雞很好吃,我爸以前經常打包回家。」

「可別提了,做燒雞那個師傅前年退休了。」厲江籬露出痛苦的表情,「再也沒有那麼好吃的燒雞了,現在食堂的燒雞,比我做的還難吃,雞肉又柴又干,還沒味道,我拿回去,用水把鹽分漂少一些,再用烤箱烘乾水分,警長的零食都省了。」

嚴晴舒被他的說法逗笑了,「這不正好么,你還省得買生鮮的雞回來自己從頭到尾處理一遍。」

「說得也是。」厲江籬也笑起來,「不過今天我請你去吃粥,走吧,我帶路。」

嚴晴舒走了兩步忽然想到:「那個……我不會被認出來吧?」

「被認出來又怎麼樣,怎麼,嚴小姐這麼怕被我沾上啊?那我可傷心了。」他一邊笑著逗她,一面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個外科口罩遞給她。

嚴晴舒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一邊戴口罩一邊道:「會上熱搜的,最近好像娛樂圈沒什麼新聞,狗仔為了kpi,可不管我糊不糊,拍到了就說是大瓜,我是沒關係,厲醫生應該不會高興吧?」

她把口罩戴好,捏著鼻樑上的鋼絲,抬眼看著他,眨了眨眼。

語氣變得有些揶揄起來:「厲醫生不是個喜歡低調的人么,跟我一起上熱搜不好吧?應該是你怕被我沾上才對。」

她情緒好起來,連語氣都輕快幾分,厲江籬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放心吧,這個點那裡沒多少人的,就算有,大家也來去匆匆,不會注意到你。」

嚴晴舒聞言,扭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差不多黑透了,路燈正昏黃。

她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半。

原來他們已經聊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時間過得那麼快,她竟然一點都沒發現。

厲江籬去急診科的辦公室把白大褂脫了,出來時身上淺藍色的襯衫配黑色西褲,襯衫和西褲都修身顯體,愈發顯得他寬肩窄臀,身材比例不輸男明星。

嚴晴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有些可惜,這人居然只是個醫生,天天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和洗手服,簡直是大眾的損失。

「走吧。」厲江籬手上還有速消液,一邊招呼她走,一邊搓著手。

嚴晴舒連忙跟上,問他要帶她去哪兒。

「靠近食堂那邊,有個連鎖粥店,是對外承包出去的,二十四小時營業,平時我們夜班餓了,就會打電話讓他們送上去,他們家還有咖啡,熬通宵的時候全靠它。」

厲江籬領著她出了急診樓,往左邊走去,越走人越少,畢竟已經過了飯點。

「這個點食堂已經關門了,不想等外賣等太久,還是這家比較好,有的病人只能吃粥,家屬也會來這裡買,圖個方便。」

「他們家好吃嗎?」嚴晴舒問道。

厲江籬沉吟幾秒,「怎麼說呢,看個人口味,煮得比較綿軟,有人說是寶寶粥,也有人覺得不錯,尤其適合需要吃流食的病人。」

啊這……嚴晴舒瞅他兩下,「你晚上還要工作,吃粥能行嗎?」

「他們家還有包子和茶葉蛋,甚至還有飯的套餐。」厲江籬提醒她,「連鎖店,你懂的。」

嚴晴舒不懂,她對連鎖粥店沒什麼印象,但還是哦哦了兩聲,一副知道了的樣子。

粥店就在食堂附近,和食堂之間隔著一株很大的榕樹,於是粥店又叫青榕餐廳,仔細一看,可以看到下面一行小字,「好粥到容城醫科大一附院店」。

「原來是這家。」嚴晴舒恍然大悟,「我在學校里吃過這家粥店。」

倒是後來工作,她有了營養師,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顧,就再沒吃過了。

厲江籬想了想她在網上的個人信息,問道:「京大?」

嚴晴舒點點頭,「我喜歡他家的雞粥,不知道現在還沒有。」

倆人一前一後進了粥店,店裡果然沒什麼人,只有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店員在忙碌,好像是中央廚房送了新鮮的粥來。

厲江籬問了嚴晴舒要吃什麼,然後讓她坐著他去點餐,嚴晴舒便挑了張靠邊的桌子,背對門坐下來。

她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張餐巾紙,一面慢吞吞地擦著桌子,一面抬頭去看厲江籬。

聽到他跟店員說話:「厲醫生今晚夜班啊?要點什麼?」

「誒,我要一份雞粥一份皮蛋瘦肉粥,三個香菇肉包,六個三丁包,三丁包打包帶走,再要兩杯熱的現磨豆漿。」

「豆漿現在喝么?」

「對,現在喝。」

他要的包子聽起來真多,嚴晴舒心裡感慨了一句,低頭繼續擦桌子。

可是等他拿著號碼牌回來,坐下后第一句就是:「給你帶了六個包子,明早熱了吃早餐。」

嚴晴舒一愣,脫口道:「啊?給我的啊?」

「不然呢?」厲江籬反問,也有些驚訝,「你以為我是給同事帶的?」

嚴晴舒點點頭,這不是常理么,他跟她的關係也沒到他能給她送包子的份上吧?

可他偏偏就送了。

厲江籬笑道:「你今天送外賣掙了多少,夠不夠付房錢?」

嚴晴舒連忙點開系統看了一下,「……八十。」

一天要上繳節目組一百的房租,她還得倒貼二十塊,等於完全是給節目組白打工。

想到這裡她立刻點點頭,「謝謝厲醫生,明早不用被節目組賺我早餐錢了。」

平時她和杜清他們除了煮雞蛋,還要跟節目組買饅頭或者包子,早餐才能吃飽。

店員很快將他們點的粥和包子都送了過來,倆人低頭默默吃著,倒是都沒怎麼說話。

中途不時有客人進來打包粥帶走,他們也沒注意。

吃完粥,厲江籬和嚴晴舒走回到急診樓門口,楊錚剛好到了,他就目送著她走向醫院大門口。

走了幾步,她忽然又轉身走了回來,站在厲江籬對面,微微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她眼裡的笑意明亮溫柔,昏黃溫暖的燈光似乎在她身上流淌,厲江籬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亂了一拍,目光不由自主地閃爍起來。

「……嚴小姐還有事?」他吸了口氣,開口客氣地問道。

嚴晴舒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才說:「今天謝謝你。」

厲江籬說不用,「畢竟你是嚴……」

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她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因為爸爸的緣故才開導我,但因為你的開導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也是事實,所以無論如何,都很謝謝你。」

說著她頓了頓,嘴角的弧度變深,「等我工作結束,一定請你吃大餐!」

厲江籬原本還覺得她的語氣很正式,跟他的「嚴小姐」一樣客氣,但聽到這裡卻忍不住笑起來。

「這話你可說過不止一次了,要是到時候沒請,我會很失望的。」他調侃道。

嚴晴舒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一定一定,不會落空的,你信我。」

她耳邊的碎發落下來,掛在臉上,晃來晃去。

厲江籬目光忽的一顫,手指慢慢蜷縮起來,虛握成全,捏住了突如其來的想要將那縷髮絲拂開的衝動。

笑著點頭道:「好,我信你,快回去吧,早點休息。」

嚴晴舒這才真的走了,背影看起來竟有幾分輕快。

厲江籬看她走遠了,轉身往樓里走,先去急診科辦公室把白大褂拿上。

進去的時候發現急診科的溫主任還在,就打了聲招呼,問:「主任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去?」

「家裡沒人,回這麼早做什麼。」溫主任一邊應,一邊翻閱著手裡的病歷。

厲江籬閑著么,就多嘴問了句:「怎麼沒人,太太呢?」

溫主任笑著嘆口氣,狀似無奈地抱怨道:「跟親家母旅遊去了,哪裡還記得我啊。」

「現在不去玩,等以後有了孫子孫女,就沒法出去玩啦,您體諒體諒。」厲江籬同他開玩笑。

說要正好把白大褂扣子扣完,正準備要走呢,溫主任就問他:「你白大褂怎麼在我們科?」

厲江籬哦了聲,隨口就應:「跟人出去吃飯來著。」

「跟誰啊,姑娘么?」溫主任笑眯眯地逗他,「江籬啊,你爸爸媽媽等著喝媳婦茶呢,你怎麼也不抓點緊?」

厲江籬一聽這話,趕緊找借口開溜:「我值班呢,晚查房還沒查,先走了啊,您慢慢看病歷。」

他走了之後,急診科的值班醫生笑著跟溫主任道:「他還那麼年輕,肯定想多玩幾年,現在的年輕人,哪有那麼早定下來的。」

「逗逗他。」溫主任笑著道,「也就他不想,要不然……」

他想說嚴院挺中意這小子的,但頓了頓,到底也沒說,只把簽好的病歷扔回塑料筐里。

厲江籬回到胸外科,聽到鄧崇跟葉眉聊論文的事,「……大家都水非編碼RNA治療癌症,你也水一個不就得了,找一個已經被大佬預測可能對某種肺癌或者食管癌什麼的起作用的RNA,然後用生信預測一下這個RNA對其他的癌症有沒有作用,接著開始實驗,什麼划痕、侵襲、WB、熒光素酶標記之類一頓整,最後把結果整理,實驗結果圖P一下,誒,一篇論文,投去吧。」

葉眉咦惹一聲,嘖嘖嘖,「鄧哥你沒少水吧?你這流程清晰明了,不水個十篇八篇的,總結不出來啊。」

鄧崇剛想說什麼,厲江籬就湊熱鬧道:「搞那麼麻煩做什麼,你隨便找個預后指標做點生信,然後找幾百個病例做個組化,這不就有結果了么,簡簡單單又一篇。」

「我靠,你有毒是吧!」鄧崇拿起手邊一本空白的醫囑單就敲他胳膊上,「我特么要是能找到幾百例患者做組化,水什麼都夠了!」

厲江籬信誓旦旦地反駁:「怎麼不行,咱們攢十年八年,怎麼也有一兩百例患者了。」

葉眉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你說那麼好聽,你論文寫得怎麼樣。」

「……不要講這些傷心事。」厲江籬一臉正經地應了句,招呼小鄭他們幾個,「走吧,去查房,看看咱們的病人都怎麼樣了。」

所以說這年頭醫生多難做,不僅要做手術管病人,還要想法子水論文(bushi),難啊,這不得英年早禿?

嚴晴舒踩著路燈光走出醫院大門,一束車燈光亮起,明晃晃地照過來。

她眯了眯眼,認出是節目組的車牌,就大步走了過去。

敲敲車窗,拉開車門上車,楊錚問她:「嚴老師吃晚飯了么?」

嚴晴舒說吃了,楊錚以為她是跟父母一起吃的,還問了句:「是回家吃了飯又過來醫院等我的么?」

「不是啊,我跟厲醫生在醫院裡面的粥店吃的,喏,還帶了包子,明天的早飯。」

她一面應,一邊扣好安全帶。

楊錚微微一愣,想起見過幾次的那位青年醫生,身形頎長,氣質溫和又從容。

跟嚴晴舒站在一起倒是……

她及時打住自己的腦洞,發動車子,一邊向前開去,一邊問嚴晴舒感覺怎麼樣,明天能不能繼續錄製。

嚴晴舒說沒問題,笑道:「我好多了,讓你們擔心,真是不好意思。」

「這是應該的,林導嚇壞了,以為你出了什麼事,跟我確認了好幾遍才放心。」

「是么,你這一說,我都覺得有點對不起林導了,其實我沒事。」

不管是楊錚還是嚴晴舒,都覺得林森恕是出於對節目能不能繼續往下錄的擔憂。

於是在回到別墅門口,見到快步迎過來的林森恕時,嚴晴舒還開玩笑:「林導放心,我回歸組織了,一定會好好把節目錄下去的。」

林森恕微微一愣,有些無奈地笑笑,盯著她看了半晌,點點頭說了聲好。

「嚴老師沒事,我就放心了。」

頓了頓,他看了眼嚴晴舒,又說了句:「我這一天吶,心裡都怕得很,生怕你出什麼事了,早知道要這麼擔心,我還不如直接去看你。」

嚴晴舒眼睛眨了眨,笑著應道:「不用擔心,我爸爸去看我了,陪了我好一會兒,執行經紀人和助理也在。」

說完她又調侃:「林導別怕,我拿了錢的,肯定好好工作。」

林森恕聽到她這番話,不知道她聽沒聽懂他的意思,只好笑了一下,送她到別墅門口。

杜清他們幾個都在,見嚴晴舒回來了,圍上來七嘴八舌關心了一番,這才散開讓嚴晴舒回房休息。

嚴晴舒剛回房,手機就響了,是曾枚的。

她以為曾枚是來關心她白天的事,可電話接通說了兩句,才發現不止是這件事。

「還有娛記曝光你跟男朋友在醫院約會,我的小姑奶奶,說說吧,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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