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入夜是葉漓將那喝的醉醺醺的人背回去的。不說話的沈憶極乖,安安靜靜的趴在葉漓背上,手也軟綿綿的纏着葉漓的脖子,只是溫熱的呼吸總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在葉漓的脖頸上,好癢。

葉漓即無奈又想笑,平日裏穩重的沈憶醉酒後怎會是這副樣子?她應也是曉得自己酒量不佳的,又為何逞強陪自己呢?

為什麼呢…答案顯而易見,沈憶信任自己,所以才會無所顧忌。

她信任自己的…

沈憶又困又暈,意識渙散之際聽到葉漓輕聲說道。

「我不願懷疑你,猜忌你。你也信我一次,莫欺我…」

醉意因這話淡了幾分,沈憶心口難受的緊,她無法想像葉漓日後對自己冷眼相待的模樣,她只能藉著醉意緊緊的纏着那人的脖子,糯糯嘰嘰的哼了幾聲。

葉漓低頭淺笑。

*

長茗見葉漓兩手空空來頗有些意外,但也知這一時半會強求不來,她煮了茶與葉漓坐在了茅舍外。溪流潺潺,葉漓浮躁的心靜了幾分。

「小友好像從未問過我與月影之事。」

葉漓回過神,沒料到長茗會主動提起那段往事。

她今日來本是想讓長茗明日卯時去青竹峰侯著,葉漓非那等愛逞強之輩。若論拖住月影,她倒是有七成的把握,但若論生擒,葉漓自知沒那本事。

這會兒她正醞釀着如何開口,長茗卻提起了有關她與月影的淵源。

葉漓搖了搖頭,怪呆的,傻乎乎的模樣看的長茗一笑。

「不好奇嗎?怎的沒問江止?」

「這是前輩的事,擅自過問不妥。」

葉漓雖說沒去調查過,可心裏確實癢。只因長茗與月影皆是女子,且每當長茗提起月影,總充斥着一抹…曖昧氣息…

葉漓不敢多想,怕引的長茗反感。

「你師父那樣的老狐狸,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弟子?」

這是葉漓第二次從旁人口中聽得自己的師父是老狐狸,她自是不信,甚至覺得荒謬。

「前段時間聽我師…聽長生說,你去過葯山了。」

長茗險些將「師兄」二字說出,有些往事或許只有她還在執念,可這是她應受的果。

「確有此事。」

「取夜九笙呢?莫不是為了那小丫頭?」

長茗打趣著。

前段時間長生為了他那個小徒弟沒少往自己這裏跑,細算起來這是他們二人這些年來為數不多的相見次數。長茗當然從長生口中聽過沈憶這號人,據說她是葯山近些年來最出色的弟子。

只可惜那丫頭未來十有八九是要和皇室沾上關係的,否則長茗倒真有興趣將那孩子搶過來栽培一番。

葉漓沒有否認長茗所說的話,夜九笙是要給沈憶的,只是自己也有私心罷了。

長茗笑意不減,舉著茶盞似是在回憶往事,葉漓便沒有開口打斷她的思緒。

「今日來尋我呢?是為何?」

「想約前輩明日卯時去青竹峰,親自將月影帶上山。」

聞言長茗放下了茶盞,許是在思索,久久未給出回應。

親自去接她嗎…她可會怨恨自己?

她該恨自己的,也不差這一樁事了。

「依你所言便是。」

聽到答覆後葉漓鬆了口氣,這是最後一件事了,事成之後便能拿到夜九笙了。

自己能償還許給沈憶的諾言了。

同樣的,自己也能親手掐了夜瑤的念想。

斷相思…

*

葉漓剛離開玄么山不久江止又上了山。

想來這老東西應該也知道了自己與葉漓的交易,此番上山是作何?警告自己嗎?長茗唇邊掛着冷笑,盯得江止發怵。

「桃花釀。」

江止開口,將兩壇酒擺在了桌上。

他洋裝看不出長茗不悅的神色,自顧自的打開了酒塞。

「你當真捨得用夜九笙為引?」

長茗蹙眉,沒碰桌上的酒。

江止看出了對方的戒備,他無奈的笑了笑。

「我不是來勸你的,只是許久未見想與你敘敘舊。」

姑且聽聽這老狐狸究竟要說些什麼。

「你這法子倒是好,我們老一輩去請,那人估計會躲一輩子。小一輩的沒怎麼出來露過臉,她許能賞個臉干一單。只是你當真如此信我那小徒弟?」

「比起你,我當然信她。」

長茗聲線冷清,惹得江止輕笑一聲。

「最開始我本想攔着她的,那丫頭心思過於單純了,誰人待她好她便能記一輩子,誰人欺她她也能記一輩子。」

「這些年她執念太深,我曾試着引她走出來,但顯然失敗了。」

長茗腹誹那小丫頭竟也有執念?

「她是我師妹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長茗眼中終於掀起一抹波瀾,她瞳孔微顫,握著杯盞的手也緊了幾分,「阿蓁的孩子?」

「她和小師妹很像的,不是嗎?我以為你已經猜到了,她應當已經問過你斷相思的事了吧?」

「嗯,但我當時沒想那麼遠。」

長茗垂眸,葉蓁的孩子,是有些像她的。

「她未來要走的路我不會過多干涉,只要她不悔,我便不攔著,像這次一樣。」

桃花釀的醇香蔓延著,江止思緒不知又去了何處,「我不知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我只知當年我沒有攔著阿蓁,會後悔。」

「我不想眼睜睜的看着她唯一的血脈再次淌入渾水中。」

當年的場景似乎又一次再現,長茗煮著茶,月影背對着長茗刻着一隻簪子,長生吹着蕭,葉蓁手握一卷書靠在門邊望向遠方,而江止則是注視着她的背影,

那樣美好的時光終是被過去埋葬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

百花閣。

狐狸面具被離音握在手中,那張嫵媚的臉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多看上幾眼,只有眼前擦拭著長劍的女人一言不發,亦未抬頭。

「飛鳥堂來信,你明日的單子許是和六邪有些淵源。」

擦拭著長劍的女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一塵不染的氣質料誰見了都不會往百花閣上想。聞言她的手一頓,眉頭也微微蹙起。

「為何要接下。」

「她給了應明珠。」

應明珠,比起貨幣,更像是一種信物。它的勢力可追溯到蘇城一代的許家…

富甲一方的許家…難怪離音會接下。

月影沉默片刻,算是妥協。她將擦拭好的長劍插入劍鞘,「她是你想見的人?」

「她不是,她身後的一定是。只是此行估計會有些麻煩,我摸不准她的來頭,你多加小心就是。」

月影輕應了一聲,隨後便拿起放在一旁的面具準備離開。

「六邪的人,你當真願意下手嗎?若不願,我替你便是。」

在月影即將離開房中之際,離音終於開口發問了。

「無妨。」

已經過去很久了,執念早已放下了。

該放下了…

六邪。

偏殿中的燈仍亮着,桌上擺放着一張圖紙,上面描繪著袖箭的組裝圖。

葉漓方才沐浴過,發尾還滴落着小水滴,她無暇顧及這些,此刻正認真的擺弄著桌上的小零件,憑着記憶總算重組出了北漠常用的飄影。

飄影要比尋常袖箭靈活的多,常能以出其不意致勝,這是阿爹曾教自己使用的…

葉漓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后才爬上了床,安神香裊裊升起,可她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

斷相思…

來到澤安的這幾年葉漓開始刻意迴避北漠傳來的消息,北漠在她手中成了什麼模樣葉漓不知曉,北漠的皇嗣還有誰活着葉漓也不知曉。

葉漓只知道她該死,她身後的人也都該死。

許是安神香終於起了些作用,葉漓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境。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

夜深人靜,幾縷月光灑入山間,長茗靠在樹旁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簪,風聲入耳,她抬頭望向那一輪殘月。

時間差不多了。

葉漓身着一襲白色勁裝,衣襟綉著金色的雲錦圖騰,她握著漓青的手出了一層薄汗。

南飛的鴉雀打破了沉寂,一枚飛針劃破空氣。葉漓抬手,飄影一連射出五枚銀針,鐵器碰撞聲傳來,長劍已然向著自己刺來。葉漓瞥見一頂銀色面具,下一瞬就被迫與那人交手。

好快的劍法…

不遠處的長茗手一頓,那孩子真的能抵住嗎…自己終歸是葯山出來的,武功自是比不上江止,就是對戰長生也吃力的緊,更何況是阿月。

這些年裏阿月入了百花閣,日日混於殺戮中,而那孩子估計連血都少見。江止為何不出現,莫非留有底牌?

長茗不得不為葉漓擔心,她將玉簪收起,默默向前走去。

幾個回合下來,葉漓不知身上留了多少道血痕,月影涼薄的眼藉著月光打量着她手中的劍,不咸不淡的扔下了一句話。

「漓青,你沒資格用。」

葉漓蹙眉,血腥味蔓延著,並不好聞,反倒讓自己昏昏沉沉的。她咬了咬舌尖,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好熟悉的武功,自己定是見過的…在何處呢…

阿娘…阿娘…

「阿娘教我武功,這樣哪怕阿爹不在我也能保護阿娘了!」

「阿娘為什麼總要看向遠方?」

「阿爹又不回來了嗎…可今日是阿瑾的生辰…」

「阿娘…什麼是六邪…」

女人將自己抱在懷中望着那一樹的海棠花,葉漓伸手摘下一朵粉紅的花出神。

「六邪…六邪是一處有好多好多花的地方,木槿花,海棠花,山茶花…等你阿爹卸了官職,阿娘就帶你回六邪,帶你去見你的叔父們…」

葉漓纏着葉蓁的脖子奶聲奶氣的撒嬌:「那我要阿爹快些回來,阿瑾要和阿爹阿娘一想去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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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長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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