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春節這天,贏川找回了之前的電話卡和微信賬號。

冷不防開機，一大批短訊魚貫而入。

其中沒有哥哥們發來的消息,只有老五發了一張狗狗的照片,他現在的情況估計都通過林正義傳達出去，所以兄弟們並不擔心。

其他一些信息大多是同學和導師發來的，還有音樂廳的一些朋友，贏川快速掠過,繼續往下翻。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見了蔡辰柯的名字。

大概是半個月前,蔡辰柯連着發十幾條短訊,大多是詢問他心情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適,後面的信息開始變得焦躁不安,似乎很擔心他的安危。

最後通過老五得知贏川並沒有失蹤,人還是健全的,末尾一條信息是：【贏川，我等你回來,祝你旅途愉快。】

贏川的手指落在屏幕上,猶豫着要不要回復一下，出來這麼久他把很多事拋在腦後,包括一些不重要的人,但是他不討厭蔡辰柯，何況對方是邵煜銘的好朋友。

猶疑再三,他選擇當沒看見,只給邵煜銘的微信號發了一條【我沒有拉黑你】之後便把手機關了。

邵煜銘想了想說：「那就不回，我說過，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為了感謝場主和傑西的照顧,林正義首次展示廚藝，準備了幾道拿手好菜。

換來贏川一個白眼：「你真肉麻。」

邵煜銘沒有絲毫猶豫，他轉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倒映在贏川的瞳孔里，這種想法更加堅定，重複一句：「我會。」

「是不是吹牛，比賽見分曉。」

「我來搞定，我是放風箏高手，」邵煜銘一臉自信，「相信我，一定能行。」

「新年快樂！邵哥！」林正義舉著炒菜鏟晃了晃，說完又開開心心地做飯去了。

「哈哈哈」邵煜銘露出招牌式爽朗的笑容，一隻手摸上贏川的後腦勺，輕輕地撫摸著，「可是川，你在笑，說明我的話你聽進去了。」

「不知道中餐他們吃不吃得慣。」贏川把洗好的蔬菜遞給林正義時，說了這麼一句話。

「想吃餃子嗎？」邵煜銘輕聲開口，「我可以叫人去中餐館問問看。」

贏川眸光一亮，輕輕地」嗯「了一聲。

邵煜銘又一次主動開口：「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裏？有沒有想好，還是說讓小義抽籤決定。」

「我不愛吃餃子，我只吃三嫂包的餃子。」

他們交換眼神，一陣工夫過去了。

「會。」

一旁的邵煜銘哈哈笑，笑得肩膀不停顫動。

「不知道好啊，」邵煜銘有意順着他來，但是給人的感覺不假也不討厭，「沒有目標也不見得是壞事，總把自己裝在定製的框裏才難受。」

贏川回過神來，略作思忖回道：「不知道。」

兩人來到花壇邊坐下，正好看見映天的晚霞，幾道金光穿透雲層，灑在遠處的平野上，絢爛如煙花綻放。

贏川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漸漸地出神，朦朧的雙眼蒙上一層白紗。

林正義瞪大眼睛：「你們在幹嘛。」

贏川微怔一瞬，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哪裏，」邵煜銘忙不迭說，「我受得了，只要你肯原諒我之前犯的錯，你對我，或者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你受不了了？」贏川眼神帶着挑釁，還有明晃晃的威脅與警告。

邵煜銘拉過他的手，把他從人間煙火里拽了出來。

「查爾斯說他們不是第一次吃中餐，應該沒問題。」邵煜銘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贏川身後，肩膀靠在頂樑柱上，歪著頭觀察贏川的側顏，看得越久心情越好，「川，新年快樂。」

贏川摘下一次性手套，轉頭瞥一眼邵煜銘，嘴角掀起淺淺的弧度：「新年快樂。」

贏川倏地微笑，兩隻手撐住花壇，身體微微後仰，變成了羞澀的大男孩。

林正義沒有回答，接話的是邵煜銘。

Kitchen設在院子裏,今晚的年夜飯他們依然打算在外面吃。

「那就算了，我也不愛吃。」

剎那間，邵煜銘隨心所動地抱住贏川親了一口，親在了左臉上，這一幕恰巧被林正義看見。

邵煜銘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在借來的露天餐廚里給林正義打下手。

贏川尷尬的一批，扒拉開邵煜銘的手，耳根躥紅，突然變得口吃：「沒沒什麼，他發神經而已。」

贏川撇嘴：「我笑是因為你看上去好笑。」

「又在吹牛。」

邵煜銘沒有窮追不捨，很自然地轉移話頭：「想不想參加風箏大賽。」

贏川幫不上大忙，只能做些洗菜之類的瑣碎活。

邵煜銘滿不在乎，壓低聲音道：「口是心非，你還是這麼彆扭。」

「如果我離開，你還會跟來嗎？」

「如果我永遠都不回去呢？」贏川繼續發問。

林正義學着贏川的語氣說：「看，看出來了。」

——

晚上，氣候涼爽，天空邈遠。

新年的第一頓晚餐上了桌，除去幾道邵煜銘愛吃的墨西哥菜，其他都是林正義親手做的家鄉菜，出乎意料的精緻考究，精肉艷紅如火，引人開胃。

場主一家和查爾斯無一缺席，在一片贊聲中眾人落了座。

自從上次在馬廄被贏川鎖喉威脅后，查爾斯就再也沒背地裏招惹過贏川，雖然沒到繞道走的程度，但也被嚇得夠嗆，不敢再有冒失行為。

這次晚宴兩人恰好對坐，贏川只要一抬頭，便能看見查爾斯的整張臉。

查爾斯對他露出息事寧人的笑，然後轉頭去跟鄰座的傑西講話。

贏川情緒穩定，像陌生人，兩眼盯住一個角落，恍若置身於宴會之外。

過一會兒，他用手指捅了捅旁邊的邵煜銘，耳語般地說：「他是不是雙性戀。」

「誰？」

「查爾斯。」

邵煜銘兩手一攤：「這我還真不知道。」

贏川的眼神瞄向對面，心裏的壞水止不住地往外冒，當對方的視線與他接觸時，他又沒了八卦的興緻。

節日氣氛被老外漸漸烘托起來，大家都隨意舉杯共飲，林正義和傑西還當眾跳起了舞。

邵煜銘輕拍了一下贏川的手背，柔聲道：「川，我找場主聊聊，你自己沒問題吧？」

他像極了出門應酬的丈夫，走之前安慰自己的妻子。

贏川差點翻白眼，低聲說：「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很快回來。」

邵煜銘給出口頭承諾，可是他這一走就好久都沒回來。

贏川一個人也不會覺得孤單，倒可以趁這工夫觀察邵煜銘的另一面，從他身邊離開以後，邵煜銘在別人面前的樣子，確實有很大的差別。

邵煜銘一直在喝酒，很快進入微醺狀態，臉頰發紅，話變得多起來，發揮出一個生意場的老油條應有的水平與場主侃侃而談，旁人都插不上話，彷彿其他人都是小輩沒有資格。

贏川應該是這裏頭最安靜的人，同時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人，來澳洲這麼久，他把神秘的氣質施展的淋漓盡致，大家對他既好奇又局促，對他和邵煜銘之間的關係也極為好奇。

場主的幾個孩子都想和他搭話，試探好久，最後還是大膽熱情的傑西挑頭坐到他身旁的空位。

傑西上來就直奔主題，詢問他和邵煜銘是什麼關係。

不等贏川答話，身邊又多了幾個人，全是農場主的兒子和女兒，大家都帶着興趣的目光打量他，有種第一次見外國人的錯覺。

「我很想知道，你和邵先生是那種關係嗎？」傑西的兩隻手搭在贏川的小臂上，撒嬌似的晃了晃。

『我們是朋友』這句話還沒有完整地從贏川的嘴裏出來，他就瞧見查爾斯把嘴巴湊到邵煜銘的耳畔，笑着說了一句什麼。

贏川眼眸微眯，鬼使神差的改了口：「是，他是我的人。」

「哇哦！我猜對了！」傑西誇張的捂嘴。

贏川從自己的話里緩過神來，並不覺得後悔和彆扭，反而會心地笑了笑：「你確實猜對了，傑西小姐，你真聰明，你很有眼力，」說到這他把目光挪向查爾斯，對方已經和邵煜銘拉開距離，但總是偷偷搞些小動作，他不易察覺地冷哼，「可惜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有眼力。」

之前被壓下去的壞水又在肚子裏翻騰，贏川也喝了不少的酒，開始琢磨怎麼做能讓自己開心一點。

他叫來林正義，讓對方傳話，告訴邵煜銘少喝一點酒。

林正義屁顛屁顛的去了。

邵煜銘聽了之後，隔着好幾個人沖贏川舉杯。

贏川回應，抿了一口酒，下意識扯了扯領口，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發悶，身體開始燥熱。

「你要大點口！」查爾斯的聲音猝不及防的在耳邊響起。

贏川一轉頭，看見查爾斯一屁股坐在旁邊。

查爾斯拿着高腳杯和他的輕輕一碰，臉上快要笑出食人花：「你不要誤會，我和銘之間沒什麼。」

「找我有事？」贏川粗略地打量一番對方的裝扮，別開視線，依舊是不愛搭理人。

查爾斯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從褲兜里摸出一小瓶紅色的液體，擺在桌面上，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像神娜調製的精油。

「這是什麼？」贏川臉上露出被打擾的慍色。

查爾斯說：「助興的，來一點。」

贏川不是很感興趣：「葯？」

「不不不，」查爾斯做出推拒的動作，「我不沾那玩意，這是補身體的，可以讓男人變得強壯。」

贏川拿起小玻璃瓶，放在手裏擺弄著。

查爾斯解釋道：「你不要想歪了，藥店有賣，可以刺激多巴胺，很多夫妻都會用，我送給你。」

「拉倒，」贏川把東西還回去，「我身體挺好的，不需要補。」

「哎呦，那你現在沒感覺嗎？」查爾斯的藍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掃量。

一個奇怪的表情出現在贏川臉上，「我能有什麼感覺？」

「你喝的那瓶紅酒里就有哦，」查爾斯咧嘴笑，「別緊張，不止你，那幾個孩子也喝了，你看他們玩的多開心。」

贏川順着查爾斯的目光看去，場主的幾個孩子吵吵鬧鬧的在放煙花，看着確實比往常活躍。

「這到底是什麼？！」贏川情緒高漲，立時感到口乾舌燥。

他覺得有點熱，特別想一頭扎進冰窟里。

查爾斯很自然的回答：「這是用動物的某個部分提煉的精華，和諧家庭必備產品，價格非常昂貴。」

「.」贏川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使得他的慾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像脫韁的野馬似的在斜坡上往下滑，他腦海里湧現他和邵煜銘接吻的畫面。

「你以前都沒有過？」查爾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在看外星人，「哦！不應該，哪有男人會避諱。「

「老男人才會用，我不需要這種東西！」贏川咬着牙說話，有力吐出每一個字都在迴響。

「別這樣，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贏川聽不下去了，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下去，他急匆匆去尋邵煜銘的身影，發現對方和場主聊得火熱，他暗暗把視線收回來，一雙陰鷙又火熱的眼睛落在查爾斯的臉上。

查爾斯舉手投降：「老兄，我不知道你這麼敏[gǎn]，我想幫幫你和銘，你每天生龍活虎，真怕銘滿足不了你。」

從查爾斯講話的神情來看，確實是肺腑之言。

「你給我等著。」這種情贏川沒法領。

他站起來，碰到了椅子，一杯水碰翻在餐巾紙上，他不加理會，一雙美眸死死盯住查爾斯，若是眼神能殺人，查爾斯這會兒已經死一百回了。

查爾斯感覺很無辜：「真的不是毒藥，其實連葯都算不上，大家都很喜歡，你為什麼..」

「閉嘴。」

贏川深吸口氣，離開了餐桌，他奔著宿舍的方向走去，現在他只想沖個冷水澡，然後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一覺。

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又折返回來。

查爾斯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嚇得亂了方寸，不小心被酒嗆到。

贏川按住查爾斯的左肩，以防他亂動，臉俯向他說：「邵煜銘喝了嗎？」

查爾斯誠實回道：「沒有。」

贏川忽地笑了，態度詭譎而冷靜，他揪住查爾斯的衣領，用只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如果你敢把這招用在邵煜銘身上，我向你保證，太陽出來之前你的腸子就會和你的肚子分家，我會把它纏在你那別緻的細脖子上，用力勒緊，你將會看見上帝。」

查爾斯整個呆住。

贏川說罷鬆手，丟下一桌子人揚長而去。

約莫十分鐘后，邵煜銘終於發現餐桌上少了一位重要的人。

他環顧四周，看見查爾斯佔了贏川的坐位，正和林正義聊得火熱。

邵煜銘的心瞬間變得空虛，他跟場主打了聲招呼便抬腳走過去，他來到林正義身側，杯子放在桌上，低眸看向查爾斯，皺眉問：「贏川呢？」

查爾斯指著宿舍的方向，醉醺醺的說：「發火啦，去滅火了。」

「你他媽又惹他了？」邵煜銘禁不住說髒話，很想對那玩世不恭的臉來一拳，「明天就走，不要再出現。」

「好的。」查爾斯正有此意，本就想溜的。

邵煜銘臉色古怪，上下打量一番，走之前說句：「最好沒事。」

林正義目送邵煜銘漸漸走遠，有些擔憂：「會不會打起來。」

「不會的。」「不行，我得去看看。」

查爾斯一把拽住林正義的胳膊，無語到極致：「你去湊什麼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