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G大附近的烤魚店人滿為患。

蘇俞從賓館出來的時候，身後不再豎起尾巴，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常的男大學生。

雖然能感覺到自己仍在發情期，但就像白醫生說的，只要不碰到沈時謙，一切都好說。

烤魚店門口排了兩排椅子。

白醫生的弟弟白嘉爍早早取號，坐在烤魚店，等待蘇俞。

看到蘇俞出現，白嘉爍眼睛都亮了。

「蘇俞！我在這裏！」白嘉爍聲音很大。

周圍低頭玩手機的男男女女，下意識抬頭看向了蘇俞。

蘇俞有點社恐，看見那麼多人望向他們，二話不說把外套拉鏈往上拉了拉，用衣領擋住了下巴。

他渾身流露安安靜靜的氣質，一雙眼睛睜得很大，睫毛長長彎彎，鼻頭翹得很漂亮，尖尖的下巴被衣領擋住，顯得他的頭很小。

白嘉爍簡直是陽光活潑的暖男貓貓，笑起來乾淨清爽，虎牙在大家眼前晃，「等你好久，你終於來了。」

蘇俞在他身邊的空椅子坐下，探出腦袋，看他手裏標號的紙，「還有多少桌到我們呀？」

白嘉爍看了眼號碼A34，又抬頭看了看烤魚店招牌下方閃亮的叫號器：

「現在到A33了，還有一桌就到我們，快了！」

蘇俞東張西望，「今天怎麼這麼多人？」

平時路過這家店，都不用排隊等號的。

白嘉爍：「我剛剛問了老闆，是你們學校學生會的今天在這裏聚餐，二三十個人，包下了整整一排大桌。」

蘇俞：「原來是這樣。」

學生會。

總感覺這個組織很耳熟。

貌似沈時謙就在學生會的某個部門裏，擔任部長一職。

蘇俞腦中電光一閃，突然看見遠處一群打扮靚麗的男女走了過來，他們有說有笑，自信張揚。

沈時謙走在最前面。

身邊一個中短髮的男生，正側着頭對他說話，哪怕沈時謙沒怎麼理他。

沈時謙看誰都有點愛答不理，冷得能掉渣，那身懶洋洋的氣質非常突出，痞氣的笑容凝在唇角，幾乎成了他的標誌性表情。

看見蘇俞的那一刻，沈時謙眸光定住，深深看着他。

四目相對。

蘇俞愣住，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碰到沈時謙。

更沒想到另一個熟悉的人也在場。

——在發情期結束之前，我建議你就不要接觸他了。

白醫生的提醒還在耳畔回蕩。

白嘉爍注意到蘇俞的目光，「蘇俞，你認識他們？」

蘇俞點了點頭，「是我室友，一個是現在的室友，一個是……之前的室友。」

聽到蘇俞說之前的室友，白嘉爍望了過去，皺了皺眉，「之前的室友？不會正好是那個背地裏說你壞話的室友柳南吧？」

蘇俞頓了頓：「嗯……是他。」

蘇俞在大一住宿的時候，有過不太好的回憶。

那時他第一次上大學，懷着興奮的心情，結交了許多朋友。

他本來和室友們相處得很好，其中一個室友常常和他一起玩，上課吃飯形影不離，而其餘室友柳南等人，給他留下的印象也都不錯。

蘇俞把他們當朋友看。

可後來蘇俞偶然發現，柳南只是在他面前裝成好人，背地裏卻喜歡嘲笑他「裝可愛」「什麼常識都不懂，心智發育不全」「長成那樣，又是那種性格，肯定是同性戀吧」。

這些嘲笑，讓原本和他關係很好的室友，漸漸疏遠了他。

蘇俞不懂人類社會複雜的觀念。

他只是一隻小貓咪。

他以為他只要向人類展現他的性格，和願意跟他交朋友的人類玩就夠了。

他不知道人類社會裏有一種關係，是表面朋友。

因為那個室友背地裏的嘲笑，蘇俞不明不白的，就被許多人孤立了，好像和他玩就會被別人笑話。

久而久之，蘇俞在大學校園裏形單影隻，只能和外校的貓咪同類白嘉爍做朋友。

直到大二開學換宿舍，他才從那種難受的感覺里走出來，變得開朗起來。

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在這裏，和帶給他陰影的室友重遇。

兩方人馬在烤魚店門口撞上。

蘇俞望着他們，攥緊了手指。

沈時謙碰見一天沒見的蘇俞，挑起了眉，想問他一整天去哪裏了，身體好點了沒有。

上下唇剛張開，就發現這他媽的很像在關心蘇俞，說不出口。

嘖。

沈時謙收回了那些關心的話。

目光仍是忍不住放在蘇俞身上，在想他旁邊那男的是誰。

柳南身體僵硬，露出反感的表情，看蘇俞的眼神帶有敵意。

「A34——」叫號器響了起來。

「到我們了，蘇俞我們走！」白嘉爍摟住蘇俞的脖頸，瞪了他們一眼，帶蘇俞走進了烤魚店。

蘇俞聽見柳南對沈時謙問：「你不和蘇俞打聲招呼嗎？」

沈時謙說：「正想喊他，他就走進去了。」

這個回答，顯然不是柳南想聽到的。

柳南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還以為你們關係不好呢。」

誰能聽不出這是挑撥離間？

身後的學生會同學朝他們看去，默默吃瓜，想看沈時謙是什麼反應。

沈時謙頓了頓，瞥他道：「還行。」

柳南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時謙，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什麼意思。

沈時謙不是應該很討厭蘇俞嗎？

為什麼他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

不可能吧，沈時謙應該只是無意這麼一說吧！

-

蘇俞和白嘉爍在靠邊的位置坐下。

湊巧的，旁邊就是學生會包下的整整一排大桌。

趁那群人還沒進來，白嘉爍咬了咬虎牙，「好晦氣，怎麼吃烤魚還能碰到你那個室友，我記得就是他在背後說你壞話，害你被孤立的吧？」

蘇俞：「嗯。」

白嘉爍撇嘴：「他怎麼跟你現在的室友走那麼近，他們不會是朋友吧，你現在的室友沒欺負你？」

沒像當時一樣，一個個疏遠蘇俞？？

白嘉爍想起蘇俞從滿懷期待上大學，到學期末紅着眼眶說他好像沒朋友了，心就替蘇俞疼了。

蘇俞搖了搖頭：「現在的室友不會像他那樣。」

他覺得沈時謙是有點欺負他的，不然怎麼總是用那種惡劣的態度對他。

可是如果把沈時謙和柳南放在一起比較，他卻覺得沈時謙是好人，至少沈時謙不會在背地裏污衊他。

還會給他送貓條。

會在犯錯以後和他道歉。

蘇俞面對沈時謙，常常會害怕會被嚇到，但從來不會有那種很難受的感覺。

他能接受別人不喜歡他。

不能接受的是，別人假裝喜歡他，卻在私底下討厭他。

蘇俞受不了被背叛的感覺。

白嘉爍聽到蘇俞現在過得不錯，稍微安心，但還是忍不住罵：「柳南他是不是到現在都沒向你道歉？」

「他怎麼好意思在你面前裝到現在的，又不是不知道你當初聽到了他說的那些話！虛偽！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真想變成貓，撓他一臉血！」

白嘉爍比蘇俞暴力多了，簡直就是一隻野貓。

都在人類社會生活了數十年，還沒成精三年的蘇俞遵紀守法！

蘇俞怕他想不開，違反了人類社會的生存法則，急忙攔住了他，「別別別，這是犯法的！」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聽說過，哪條法律找小貓咪算賬的。

白嘉爍還想繼續罵柳南。

只不過那群人已經走了進來，當着別人的面罵，容易惹出禍端，白嘉爍勉為其難閉上嘴。

柳南走進來，環顧四周，拉開了靠近蘇俞那邊的椅子，「——沈哥，要不坐在這邊？」

一看就是故意的。

故意破壞他們的好心情。

蘇俞：「……」

白嘉爍：「……」

焯，他剛剛就應該繼續罵！

罵到柳南不敢在這張椅子坐下！

對面高個子的女生笑道：「沈哥怎麼坐那麼邊，坐過來點啊，坐在邊上，有什麼意思？」

另一個男生附和：「是啊，我還想跟你喝幾杯呢！」

沈時謙餘光看見蘇俞偷偷瞥他，直接拉開了椅子，在距離蘇俞半米的椅子坐下。

「我就坐在這裏吧。」

柳南笑眯眯的，往自己臉上貼金，「沈哥他這是想和我喝。」

他這樣一說，引來了周圍一片同學起鬨。

「柳南，灌醉沈哥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沈時謙沒什麼表情。

柳南心裏得意，又不敢太過於表現出來。

沈時謙家境優越，相貌出眾，三句話唇邊不離笑，在別人看來就是很好相處的那種天之驕子。

雖說他去年曾被變態同性戀破壞了名聲。

但在場的大多是大一新生，而學生會部門老人們又都知道真相。

在他們眼裏，沈時謙的光輝絲毫不減。

誰能和他處好關係，都是能拿來炫耀的事，別人常常把「我朋友」掛在嘴上，追隨沈時謙的人常常把「我沈哥」掛在嘴上。

蘇俞第一次明白「眾星捧月」是什麼意思。

而沈時謙似乎對此習以為常。

他們幾乎都圍着沈時謙轉，張口閉口就是「沈哥」。

沈時謙就在角落裏坐着，懶洋洋地和他們聊天，氣場與眾不同。

菜還沒上來，瓶瓶啤酒就擺到了桌上。

蘇俞很羨慕，沈時謙能夠擁有這麼多的朋友。

白嘉爍是一隻大吃貨貓貓，烤魚端到面前，心裏只有趁熱吃三個字，根本顧不上旁邊那兩大桌人在聊什麼，不想理他們那桌人。

「烤魚好香啊！！！」

巨大的感嘆聲，拉回了蘇俞的注意力。

「啊，烤魚上了。」

兩人瞬間忘記了上一秒的不愉快，將隔壁桌的學生會拋在腦後。

蘇俞看着面前咕嚕咕嚕冒泡的烤魚，食慾大開。

白嘉爍夾起一大塊鮮嫩的魚肉，放進了蘇俞的碗裏，「慢點吃，小心燙……我們吃我們的，別管他們。」

蘇俞捧起碗，接住了魚肉，眼睛亮閃閃，動作乖乖的，像等著主人餵食的小貓咪，「謝謝你！」

兩隻貓咪享受着當人的快樂，吃魚吃得全神貫注。

白嘉爍出生於世代貓咪都能成精的白家，早在半歲的時候便能化出人形。

因為擁有人形，生長速度變得極其緩慢。

哪怕已經在人類社會生活數十年，他的外表還停留在跟蘇俞差不多的年紀。

蘇俞呢，只不過是一隻幸運的流浪小白貓。

兩歲半化出人類少年形態，被成精的動物們發現，引導步入人類社會。

哪怕作為人類，他的年齡是十九歲左右，需要了解的東西還有很多。

白嘉爍成精當人的經驗比較豐富，更懂得人類社會的人情世故。

他主動為蘇俞夾菜倒果汁，殷勤極了。

蘇俞只用負責吃，還不用擔心自己的行為是不是不禮貌不客氣，會不會惹人討厭。

因為坐在對面的白嘉爍是他的貓貓夥伴。

貓貓才沒有人類那麼多的心眼子！

靠近他們的學生會成員看見，忍不住嘖嘖稱奇。

平時喜歡嗑cp的女生捂住嘴巴，偷偷笑着八卦，嗑cp嗑得很高興。

「天啊，坐我們旁邊的兩個男生長得好養眼，他們不會是一對吧？」

「不像不像。」

「關係真好啊，又是夾菜又是倒果汁的。」

「那個是蘇俞吧，前幾天籃球場照片很火的那個男生，他吃魚好可愛，挑骨頭好認真。」

「說不定是直男呢，要是直男我就上了，小奶狗太甜了！」

「小聲點，別被他們聽見了！」

貓咪的耳朵何其靈敏。

別說這麼近的幾米距離，就是幾十米內發出的細微動靜，他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蘇俞手上的筷子一抖，心裏連連否認，他和白嘉爍怎麼可能是一對。

只是很好的朋友啦。

蘇俞還想偷偷聽他們說話，聽聽美好的誇誇。

然而，柳南那道飽含惡意的聲音，冷不防響了起來，穿插在同學們的讚歎聲里。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他就是沈哥那個室友啊，以前和我一個宿舍的那個。」

眾人彷彿被他喚起了記憶。

「啊，你是說那個……？」

「就是那個啊？」

他們像是說着神秘的暗號。

剛剛加入學生會的新生們聽不懂他們的對話，連問了好幾句：「什麼啊什麼啊。」

-那個蘇俞啊，肯定是同性戀，我看他一直纏着我們宿舍那誰不放，這個裝不懂，那個裝不會，就知道裝乖賣萌，心機多得很。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誰再跟他玩下去，小心哪天被他傳染成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