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那之後，真人沒再帶你出門過。

你倒是提過一次，但他只是卻將你圈在懷裏，把弄你的頭髮，輕聲詢問：「亞紀很想出去嗎？」

你搖搖頭：「不是很想，但是你要出門才能快點長大吧。」

你好像能感覺到真人在看着你，因此想要回頭，但卻被按住了腦袋。

他有一搭沒一搭揉着你的發旋，彷彿漫不經心地說着：「亞紀，很想我長大？」

真人總是很喜歡貼着你的皮膚。

並不是那種肌膚饑渴症之類的，他並不會深入觸碰，但是，相處的時候，總喜歡碰着你，即使只是這樣敷衍的行為——彷彿不斷地在確認着什麼。

確認什麼才要這麼做呢。

容忍度？還是溫度？

你不知道，也不是很在乎。

但你已經很習慣被他這麼接觸，反正也不影響你打遊戲，還可以恢復你的養成對象的心情——這是他本人說的。

聽到真人的詢問，你毫不猶豫點頭。

真人：「為什麼呢？」

「那樣的話，你就不會死掉了。」你樸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再怎麼說也是遊戲角色，你倒不至於說出「當然是為了遊戲通關」這種，稍微一想，就換了種結果。

真人彷彿在看什麼新奇生物一般盯着你，你隱約能感覺到，只覺得他的心思越來越難讀懂了——不過，也意味着他越來越成熟了吧。

一想到馬上就能通關，你就越發充滿耐心，靜靜等待着這個契機的到來。

按照一般遊戲流程，應該會有新角色或者新劇情，不過鑒於你目前經歷的，或許就是單純的陪伴也說不定。

雖然真人不再帶你出門，但他自己仍然時不時會消失一會兒，再回來時狀態總會有些許變化，有時候垂眸沉默，彷彿在思考什麼，也有的時候會露出很單純的笑容，但並不是對你的感覺。

在他又一次準備出門的時候，你放下遊戲，抱着枕頭歪頭詢問他：「你在外面認識了朋友嗎？」

真人頓了頓，點頭，唇角弧度微微上揚地看向你，似乎很期待你的回答。

你理所當然地說：「那把他們帶回家一起玩吧，家裏還挺大的，我可以幫你一起招待客人。」

「……亞紀是這麼想的嗎？好像也不錯呢。」真人輕聲呢喃著，又拋出一個疑問，「那亞紀要怎麼招待我的朋友們呢？」

你覺得他問的很微妙。

好像你的玩家尊嚴被挑釁了一樣，他一副和空氣挑釁的樣子。

你當即回答：「除了遊戲，還可以看電影。我可以給他們料理，還可以陪他們聊天！」

你才不是只知道打遊戲呢！

你一板一眼的回答逗笑了真人，他一手將你攬在懷裏，另一隻手輕輕放在你的胸口——放着糖果的地方。

你以為他餓了，從胸前的口袋裏取出了糖果，剝開和養成對象發色一樣的灰藍色糖紙，舉起手。

他垂著眸從你手心含走糖果，側頰微微鼓起，說話時帶了點曖昧不清，彷彿在徵詢你的意見，又彷彿在陳述般說道：「因為是朋友，所以分享是很有必要的。嗯，亞紀到時候能給幾顆糖呢，或許會不夠哦。」

你毫不猶豫：「不給糖果。」

「欸？為什麼？」

真人歪著腦袋，茂密絲滑的頭髮散落肩頭，縱橫交錯的縫合線也隨着動作傾倒，像是天平漸漸傾斜。

你很平靜地注視着他：「你會生氣……即使你不介意，我也不想把糖果給其他人。」

「糖果太少了，是很珍貴的物品，所以需要好好攢起來，留給最重要的——咦？你當然是最重要的，為什麼困惑？我是為了你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真人的笑聲打斷了你的表態。

他笑得很誇張，弓著腰全身都在顫抖。

「？」

你困惑地看着他。

等他終於不大笑，稍微平靜些許后，才憐愛地、微微喘著氣在你耳邊輕笑低語：「……不是你為了我哦。」

「是我把亞紀拉到這個世界的……」

他又忍俊不禁地趴在你肩頭，微涼的頭髮在你頸邊摩挲，像是被蛇纏上。他斷斷續續自語着：「不，地獄……真是愉快，對吧……我做了個好決定呢～」

你沉思了幾秒。

你終於發現全息遊戲的缺點——居然沒有skip！

這種艱澀晦深的文字情節，以往的你都是長按跳過的。即使是養成遊戲，需要大量時間培養，但文字內容還是可以跳過的。

但全息養成就完全不行了呢。

甚至連對話中的選項都沒有誒！

等你意識到這需要認真去聽之後，只留意到了最後一句話。

「嗯嗯！是個好決定！」

你努力表現得不敷衍地附和著。

結果就是你的養成對象又開始笑個不停，到最後笑的力氣都沒有了，手搭在你的脖子上，纖瘦脊背上緞子般的灰藍長發微微起伏，他安安靜靜的，不知道是夢是醒。

最後，他邊撫弄着你的耳朵，邊懶洋洋地開口。

「我很高興，亞紀，以後我的朋友們來我家，你可以陪在我身邊嗎？」

你疑惑：「難道不是要我給你們空出時間？」

他拖長了音：「可是——他們很特殊哦——」

「特殊是指什麼？」

「聲音。」

他笑眯眯地，戳了下你兩隻耳朵，不再解釋。

等真的見面的時候，你就懂他為什麼這麼說了——他的幾個朋友，發出的聲音，簡直像是磁帶一樣，滋啦滋啦的。

你不知所措地拿着飲料。

真人在你身前，笑而不語。

穿着印有黑點的黃色斗篷的男生語氣暴躁地開口：「滋啦滋啦滋啦！」

另外一個穿着和你身上一樣的默認服裝的女生擋在他面前：「滋啦滋啦滋啦。」

還有一個孩子在牆角蹲著：「滋啦滋啦……」

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你：「……你們好，要喝飲料嗎？」

男生：「滋啦滋啦滋啦！！！」

你：「你們是真人的朋友嗎？謝謝你們和真人一起玩哦。如果外面玩膩了，可以來我們家裏玩，只要你們想要，這裏什麼都有哦！」

女生：「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你想了想，還是如實道：「……抱歉，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女生皺了皺眉。

然後和男生一起，還有那個孩子，都看向了真人。

你也求助地盯着真人。

真人撲哧一笑，揉着你的腦袋，若無其事對他們非常愉快、甚至有些得意地對他們開口：「對哦，我改造過啦。效果比想像的好多了呢——」

又對着你自然詢問：「招呼打完了，亞紀要看電影嗎？」

你想了幾秒，點頭——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真人能和他們交流就好。

畢竟這是真人的朋友。

身為玩家的你很快轉變了心態，試圖展現出一家之主的可靠。

你選擇了一部經典喜劇，然後準備去切點果盤什麼的，卻被坐在沙發上的真人圈在了懷裏。

你雖然習慣了，但也有些遲疑，輕聲問：「餓了嗎？」

至於對其他人，你很下意識忽視了他們的存在——現在的你還沒有轉變意識，認為只要有一起看電影這個事件就夠了。

真人樂見其成，沒有提醒，只是抱着你開始悠哉悠哉跟其他人聊天。

你雖然聽不懂其他人的話，但能從他們的語氣和真人的話感覺到，他們聊的挺開心的。

至於內容，在你錯過上次黑色小怪物可能開啟的劇情，發現似乎沒什麼影響之後，你就對這個遊戲的劇情完全不感興趣了。

還不如這個喜劇吸引你呢。

你旁若無人地看着電影，他們的聊天完全入不了你的耳朵。你們之間詭異地陷入了一種和諧的氛圍。

等到這部劇的飆淚片段出現，你興緻缺缺活動了下脖子，卻忽然聽到了啜泣的聲音。

轉頭，你身邊不知何時坐了一排，都仰著頭認真地看着。只有那個黃斗篷的男生，正面無表情盯着你身邊落淚的女生。

但他一副身體僵硬，好像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擺放的樣子。

你想了想，遞過一個手帕。

男生愣了下，欲言又止，還是接過，哼了一聲丟給那個女生。

然後盯着你：「滋啦滋啦。」

「……」

你正想着要不要先下線看看，就聽真人的聲音輕輕響起：「人類好像確實都喜歡在喜劇中催淚呢。」

你下意識小聲接話：「畢竟這種喜劇的核心都是悲劇，拍深入一點就很賺人眼淚了，還可以升華，順便拿着升華后的主題作為下一個吸引點，獲取支持……」

套路說到一半，你看到那個女生轉過頭看你，連忙補充。

「不過，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能被悲劇打動的人，都是善良又心軟的好人呢。」

見她怔愣，你湊近她，小小聲道：「真人有你這樣的人當朋友，我很放心哦，謝謝你願意來我們家。」

說着，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抱歉，剛剛聲音太大了……」

話音未落，女生忽然對你伸出手臂，拳頭緊握著。

你不解地眨眨眼睛，就見拳頭慢慢展開，一朵柔軟的白色花朵在她手心綻放。

她將花朵送至你手前。

真人捏着你的耳垂：「看來花御很喜歡亞紀呢，亞紀也喜歡花御的吧？」

名叫花御的女生：「滋……新人類……我們的……朋友。」

咦，系統開始修復了嗎？

你隱約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善意，收下了花朵，認真道：「謝謝，你真的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