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隨心所欲

林意沒有發現自己的行為讓堂妹對大學有了一個過高的錯誤期望,等煙花放完，她也跟着大家進屋回自己房間準備睡覺。

只是期間她跟宋津的視頻是一直通著的，兩人從舊年一直聊到新年。

直到宋津那邊,宋爸爸聽到宋津房間里的聲音，過來提醒道,「宋津，早點睡，明天還要拜年呢。」

宋津有些心虛地扣住手機，沖着外面回道,「知道了,馬上就睡。」

等聽到宋爸爸的腳步聲已經離開他卧室門邊了，他才重新拿起手機,林意隱約聽到是什麼事的，不待他開口解釋就先說道,「先睡吧，我明天也要去拜年。」

「那好吧,晚安。」宋津有些不舍道。

林意說拜年是扎紮實實的，比起城裏，老家這邊更看重這些儀式。初一從村頭拜到村尾,村裏的人家繞來繞去，每家都能扯上點關係,誰家都不好漏掉。

初一從舅舅家開始正式去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家拜年。過年親戚家聚在一起，總要問問過去一年大家的情況，吹吹過的得意的，安慰安慰過的不如意的。

林意家在親戚間算是有錢的，可是關於這一點林志平早就已經說膩了，好在今年有新花樣可以說了。

每家每戶都有學生,因此，作為這一輩目前考上的大學是最好的林意，免不了被拉出來展示炫耀。

而且這炫耀是有等級的，林志平自許自己現在也是有點身份的人了，當然不會像他這些還守在老家打轉的親戚那樣粗俗，不會直接把人拉出來現。

他是懂什麼叫迂迴的，每次都要在跟親戚聊天中故作不經意地提及到關於升學，關於江城江大的什麼事。

然後要把林意叫過去，裝作忘記了的模樣跟林意說道，「你上次跟我說的，你們江大出了個什麼人來着，就是經常能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你給你舅舅/堂叔他們說說？」

這個借口找得太過於敷衍了，這種場面對當事人來說也很是尷尬。偏偏林意以前儘管不喜歡被親戚這樣圍觀，但是她把這看做是父母重視自己的表現，每次cue到她的時候，都會積極配合。

然後幫着父母贏得親戚們的艷羨，也幫自己在兄弟姐妹中間拉上一波仇恨。讓他們對自己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敬而遠之，當然這是說好聽的，其實就是排擠。

這種讓自己難受最後還落不著好的事，林意上輩子是做夠了。

所以這一次，林志平再一次召喚她的時候，林意就裝傻道，「啊，爸你說的是誰啊？」

炫耀節奏被打斷，林志平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只是不管他怎麼提示，林意這個榆木腦袋就是不能明白他未盡之意，最後只能把這個話題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自己期待已久的暗戳戳炫耀因為林意的不配合而半路夭折，這讓有些好面子的林志平很是挫敗。

一到無人處他就有些恨鐵不成鋼對林意道，「你在家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麼一出去就成啞巴了。」

林意無辜道，「我確實不是很清楚啊，這個不還是你告訴我的嗎？」

江大有所成就的校友太多，各行各業都有，林意還真不可能一一關注到，那個在官場小有成就，經常能在地方新聞台上露面發表講話的校友還真是林志平自己看新聞的時候發現的。

林志平，「......」

有的事情，暗示去做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當然不能把他的真實意圖擺出來了。於是接下來的話就說不下去了，只暗暗惱怒，自己這個大女兒書都白讀了，怎麼一點眼色都沒有，看林意的眼神都少了幾分溫情，多了幾分不耐。

在一旁裝傻的林意哪能猜不出林志平此刻的想法，她嘆了一口氣。

比起葛萍，好像她跟林志平的矛盾要更少一些，關係要緩和一些，可這是建立在林志平不管家裏大小事的基礎上。

他負責把錢往家裏拿，然後再由葛萍負責把家裏資源分配到家裏孩子身上，包括上學什麼的，都是葛萍在管。

所以，林意跟他的接觸更少，所以，家裏對她做的任何決定都是葛萍告訴她的。

「你成績怎麼這麼差？腦子一點都比不上你弟弟。」

「要學什麼美術，先把你學習搞好吧。」

「放假了，你把東西收拾收拾，明天送你回去陪你爺爺奶奶。」

這些明明應該是父母一致達成的決定，都是葛萍跟她轉達的。

林意心中因此積攢起來的委屈憤怒自然都是第一時間沖着向她說這話的葛萍去了，而林志平在這個過程中就完美隱身。

林意成績差不聽話落入人生低潮的時候，葛萍生氣怒罵她，林志平卻從來沒有說過她一句。等林意考上江大后，他又是人前人後一陣好誇，提起林意的語氣都是驕傲的。

所以在林意看來，比起葛萍，林志平對她的態度好像要更好一些。

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隔了一世，林意才看的更加清明。

林志平不是比葛萍對她更好，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林意不爭氣，他無所謂。林意爭氣了，讓他臉上有光了，那就誇兩句。就跟他開回老家的新車一樣，為了更有面子，回來前總是要先去洗車店將其洗得乾乾淨淨的。

林意當時不理解，現在用被社會各色人情打磨過的眼色來看這些。林志平或許是真的有以林意為傲，但更多的時候，不過是把她當做一個給自己長臉的工具。

若是真的關心她，怎麼會看不出她在這種場合的不適。

只是曾經儘管嘴上不服輸，但是心裏卻還暗暗希冀得到父母關注的林意過於盲目了，拿着人家隨意舍下的一點點溫情就當做寶貝。

反倒是葛萍，儘管嘴上對她很少有什麼好聽的話，儘管偏心。但畢竟是自己生的，在不涉及到其他兩個孩子的利益上，對林意還算是有點母愛在身的，雖然不多。

看清楚這一點后，林意就一點都不想為了迎合林志平的吹噓之心，去勉強自己做自己不樂意做的事。

而且她也並不覺得自己考上的江大就是這麼讓林志平吹的。書是她自己念的，畫是她自己學的，甚至藝術生的機會都是她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如果不是林意當初的堅持，對父母給她的安排聽之認之的話，她可能就會錯過這個能改變人生軌跡的機會。

於是等林志平在下一家親戚那，想故技重施的時候，這回林意再裝傻就有些明顯了。所以她改變戰術，就裝害羞躲在堂妹們中間不肯出來。

當着親戚們的面，林志平也不好勉強，只是期待已久的炫耀沒到位，他就只能自己不得勁了。

看他有些憋氣的樣子，林意其實也並不覺得有多開心，不過自己心中的那股鬱悶之氣確實疏散了不少。

大概覺得林意就是個沒用的，一點都不機靈，林志平已經放棄她了。反正到回城前，林志平也沒再把林意拉出去當展示品了。

林意樂得自在，不用被親戚們拿着去反覆摩擦自家孩子，再加上林意如今大了幾歲，情商上來了。而且做新媒體的，見多識廣，隨便說點東西都讓人聽着有趣，倒是在兄弟姐妹間混的個如魚得水。

等林意要回去的時候，兩個堂妹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尤其是林敏，「意意姐，你什麼時候還回來看我啊？」

林意安慰她道，「你好好學習啊，加油也考到江城來，到時候我們在一起了，我帶着你在江城玩。」

林敏聽了先是眼一亮，隨即由有些低落起來了，「我怎麼可能考得上江城的大學啊。」

林意聽了就鼓勵她道，「怎麼不可能，以你現在的分數線，只要稍微加點油就可以的。」

記憶里，林敏是在本省上的大學。不過這幾天，她倒是也摸了一下林敏的學習底子。雖然林敏在學校的成績還不錯，林敏就在老家附近的縣上讀書，總體教育資源不是很好，所以放在出去那成績就不夠看了。

不過努把力，江城師範學院或者經濟學院也不是沒有希望的。她決定回頭從宋津那個學霸那點找點複習資料給她，看能不能幫上點什麼忙，畢竟她現在看這個堂妹，還是很順眼的。

回去后，駕校重新開門，很多人平時忙，春節前後還有點時間，早就迫不及待地要來練車了。

林志平開始每天早出晚歸地帶人練車，只是年前向林意提起的要送她去考駕照的事，現在卻絕口不提了。

林意就知道，自己之前的不配合到底是有些惹惱了林志平，所以在用這種方式懲罰她。

哎，若是父母不愛孩子，不過就是一刀下去的事，對孩子來說，痛也只在那一下。

可若父母僅僅只是不夠愛，那就等於是軟刀子割肉了，對孩子來說是一件過於痛苦的事情。

曾經的林意就是因為這一點被反覆拉扯。

要是徹底地對她不好，完全放棄忽視她就算了，可又時不時地給她撒點陽光。

就比如一開始不願意讓她去學美術，可是後面自己求一求，他們不還是給自己上了嗎？

而且至少在吃穿上從來沒有少過自己的，比起很多人，她已經很幸福了。她被接到城裏讀書的時候，村裏的小夥伴不知道有多羨慕她呢。就連叔叔家的兩個堂妹，在自己被接回城裏后第一次回老家的時候，言談間都透露著嚮往。

所以，林意就想，其實還不是太差，她爸媽對她還是好的。

可是偏偏又有兩個弟妹在旁邊比照，讓她看到了爸媽真正對孩子好的樣子。

於是讓她不滿足於現狀，渴望得到更多，乃至違背自己意願做出一些可以討好到他們的事，以換取更多的愛。

她這條路開始是走對了，是有過成功了，作為一個考上名牌大學，有一個樣樣出色的男朋友，再加上對他們言聽計從的女兒，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見他們對自己笑臉多了，林意也開心了。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白天被忽略的那一絲突兀的不平衡就會莫名其妙地浮上來。

自己費盡心思去爭取，小心翼翼去維持的東西，弟妹卻天然就能比自己得到更多。所以，那個時候，她是真的開心了嗎？

現在想想上輩子因為這個心裏不知道受到多少折磨，林意都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是真的有點傻。

她為什麼最後不敢抓住宋津不放？

是因為她沒有底氣。

父母分給自己的那點愛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都是通過自己小心翼翼經營過來，她豈敢期望宋津對她的愛可以穩如磐石。

但沒有關係，如今的林意已經不會再把自己困於這個糾結之中了。

所以她直接在飯桌上提起這件事，「爸，我寒假快過完了，考駕照怕是來不及了，要不然你直接給我錢，我去學校考吧。」

林意一說這事，葛萍就先駁回道，「家裏就開着駕校，你還去給外人送錢，是嫌錢咬手啊。」

「那怎麼辦啊？我好不容易學會開車了，要是過了一個學期，等暑假再考，我怕就忘了，到時候還得要爸再教我一次。」林意苦着臉說道。

「那你就寒假考，沒事，你不是已經會開了嗎？等下就讓你爸去給你報名，肯定來得及在你去上學之前把科一科一考了，之後的科目三等暑假回來考了就行。」葛萍很有經驗地安排道。

一般家裏這些小事都是葛萍說了算，她這麼說了，林志平就只好默認了。

目的達成，林意歡快地在心裏比了個耶，她也不是非要讓林志平不愉快的。

就算家裏不給她錢，她自己也能報得起名，只是駕校各種預約還有湊學時實在是有些麻煩，林意一點都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在家裏的駕校考，有林志平在中間操作，這些她就可以省了。

再說，她為什麼要幫父母省心，現在不多爭取她應有的待遇，難道以後就不會跟弟妹一樣有贍養義務嗎？

而且不用在乎父母對自己的看法，這種可以隨心所欲地過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