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瑪姬小姐遠道而來，又帶人專門護送譯元回家，如此鄭重其事，是我家譯元的榮幸。不如賞光在舍下小住一晚，以示些許謝意。」察覺到瑪姬硬生生揉碎在臉上的哈欠和憋不回去的眼淚，拉瑪笑着邀請。

哈爾弗莉沒有理由拒絕。乾淨的屋子，院子外駐紮的騎兵，全員女性，比起帳篷更加安全和舒適的環境，而且瑪姬已經困到東倒西歪，若是再一路顛簸回去，萬一生病，被主人怪罪也不太好，總之一切以小主人的需要為出發點。哈爾弗莉仔細檢查了給瑪姬安排的房間，向拉瑪道謝之後領着迷迷糊糊瑪姬先回了房間，對於自己如此地順從她也不大明白，可能是因為瑪姬太好看了吧。

在另外一邊的房間里，因為譯元把房間讓了出來，今晚來師父的屋子裏休息，不過一進門看到師父在桌子旁邊正襟危坐的架勢，她就明白今晚上能打個盹兒都是幸運了。

拉瑪對自己的徒弟其實非常疼愛，從把她撿回來的那時候開始，無論是生活還是成長方面，拉瑪都非常細心地加以引導，還打算將自己所學的東西全部教給譯元，只是這個孩子一直沒有顯示出有學習魔法的天賦。

拉瑪原來的生活非常簡單，和大多數魔法師一樣，除了看書就是練習法術，自從譯元闖入了她的生活，重心徹底發生了轉移，整天要和柴米油鹽打交道，一個本來活得像神仙似的仙女一下子被迫成為了一個嬰兒的小媽媽，不是親媽甚似親媽。如此大的變化讓向來冷靜穩重的拉瑪也有些措手不及。雖然有一個小嬰兒的到來引起了好多魔法師同行愛心泛濫，只可惜他們疼愛的方式除了送魔法書，就是送魔葯，偶爾有女魔法師送來玩具，拉瑪也不敢讓小譯元玩兒，因為十有八九那些也是魔法玩具，有可能讓小孩分分鐘送命。幸好黑山森林邊緣還分佈零星的人類村莊和集市，魔法師平時來這裏交換些日常生活用品，那段時間村民經常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帶着個嬰兒來集市，剛開始以為她就是孩子的媽媽。可是一是女孩太過年輕，二是嬰兒大哭時女孩那種手足無措怎麼也哄不好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熟練的母親，集市上那些賣菜的女人們就明白這是個魔法師。祖祖輩輩住在黑山森林邊上，這裏的人對魔法師的世界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他們知道魔法族系的魔法師是不允許結婚生子的，互相之間只有師徒、師兄弟姐妹的關係，女法師沒有帶娃經驗十分正常。村民，尤其是女村民開始主動地去幫拉瑪，哄小孩睡覺，一來二去，只要是拉瑪來到集市，那些婦人們不但是哄孩子，拿零食，還有專門從家裏擠了大桶羊奶送來的。女人們七嘴八舌地教拉瑪怎麼給孩子餵羊奶，怎麼哄孩子睡覺，拉瑪感激之餘，還利用自己精通的魔藥方面的法術給村裏的小孩大人治病。大家其樂融融，人性中的至善至美在這裏展現無疑

這裏的村民都很熱心與善良，因為不僅有魔法師經常來光顧他們的生意，讓他們有額外的收入之外，但凡是遇到什麼水旱災害，村裏長老只要燒香料，傳遞出信息，黑山森林的魔法族都會及時運用魔法幫助村民渡過難關。至於那些野狼、野豬成群結隊來侵擾村莊，這等於是白白送上門的野味，於是看到大批的魔法師各種花式出場，運用什麼水系、火系、風系等等各式各樣的魔法來對付這些食材，村民拿到獵物后則細心炮製，最後魔法師們與村民共坐一桌，大快朵頤推杯換盞，整個村子就像是在過節一樣歡樂。

譯元就是在這樣奇特又溫暖的氛圍中漸漸長大了，拉瑪後來不太經常去集市了，譯元自然擔當跑腿的角色，雖然她還小，但是拉瑪一點兒也不擔心，因為有個耶爾叔叔既能搬搬抬抬，又能充當奶媽角色。耶爾德利斯非常擅長與人打交道，無論對方是魔法師還是普通人，這剛好補齊了拉瑪的短板，譯元最喜歡的事就是與耶爾叔叔去集市購物，能見識到許多新鮮的事物，吃到好多零食，而且市場里那些姑姑、嬸嬸、姐姐都喜歡和她說話，摸摸她的頭，看到當初那個只知道吃了就睡的小毛頭已經能跑會跳，還會買東西了，大家都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而且耶爾德利斯跟着拉瑪學習了那麼久，已經成為了一名優秀的驅魔人，其魔法修為已是相當深厚，有這樣一個「保鏢」在譯元身邊，比十個騎兵隊都管用。前些日子耶爾聽說南方的薩卡國出現了邪靈傷人事件，他立即動身去處理。不知道是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繁，還是本人忘記了，總之一個月過去了，耶爾人沒有回來，也不傳個消息回來，

「唉！今天要是耶爾在就好了。」拉瑪心中輕嘆，譯元有人保護，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只是為什麼譯元給她的感覺這麼奇怪，拉瑪總是感到有點兒不對勁。她將手輕輕按在譯元的額頭，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浮現在眼前，譯元身上突然出現的金光和殺死巨虎的情景讓拉瑪大為震撼。

拉瑪作為譯元的師父，平時雖然嚴格，但她並不希望施加太多的壓力給這個孩子，因為她非常清楚背負着「拉瑪徒弟」的名號意味着什麼，一般人可能覺得這是莫大的光榮，但其中的辛苦別人又能懂得幾分？回想當初她與其他幾個年輕魔法師經過層層考核千辛萬苦，才有幸成為阿格里帕首席大弟子的幾個候選人時，當晚激動到失眠。當時她就下定決心認真對待這次選拔，每天都在藏書室里學習到廢寢忘食，在練習法術時因為太累差點走火入魔。到了真正與其他對手正面較量的那一天，她意外地發現當初參加的考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原來在她變身書蟲的那段時間裏，一個男考生企圖用黃金收買其中一名考官，考官欣然接受，未曾想兩個人密謀的事情被考官身邊的一個僕人告發到阿格里帕那裏，男考生既白花了錢又丟掉了自己的考試資格，考官則直接被取消了阿比亞魔法族系魔法老師的資格，被趕出了阿比亞族。另外一個女考生想以自己的身體換取另外幾個考官的青睞，不知道這個交易有沒有達成，反正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這些人也全部消失了。

對於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的拉瑪在經過了阿格里帕一系列異常嚴格的測試后，憑藉自己淵博的魔法知識和精湛的法術贏得了阿格里帕的肯定，之後由他親自向魔法族系長老院的長老們遞交了承認拉瑪成為自己首席大弟子的魔法文書，在所有長老簽字並且蓋上火漆封印那一刻，魔法契約當即達成，所有的魔法族系都必須承認拉瑪的地位，將來拉瑪也將繼承阿格里帕的位置，成為阿比亞魔法族系第四代族長。

其實拉瑪一直對這個稱謂沒什麼感覺，當初她之所以要逼着自己考進阿比亞族，只為了一件事情：看書。阿比亞族的魔法藏書量在整個黑山森林首屈一指，據說從太古時期魔法族系產生之時的文獻都有，雖然有誇大之處，但是嚴格來講，只要是與魔法有關書籍，在藏書庫里都能找到。正式成為大弟子也意味着拉瑪可以自由地進出書庫，願望達成，拉瑪就像一條魚，每天都快樂地暢遊在知識的大海里，直到有一天阿格里帕派人來找她去大殿。

拉瑪到那一看，族裏有名望的人基本都到場了，阿格里帕在寶座上，面沉似水。原來有人在阿格里帕面前講了許多她的壞話，而且不只一次，也不只一人。次數一多，眾口鑠金，再睿智的人也會產生些許懷疑，所以阿格里帕找她過來想要當着眾人澄清，只是有些事情完全是空穴來風，自證清白根本無從談起，拉瑪唯有沉默不語。阿格里帕其實心裏明白，只是身為族長，為壓住悠悠眾口，這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當場拆穿其他人的別有用心之後，阿格里帕特別提出不再允許任何人再質疑拉瑪，自己相信她絕對不會做出格的事情。

回到房間后，拉瑪整個人都是懵的，剛開始還有些許委曲，後來倒是想通了：自己雖已成為大弟子，但極少與族中人打交道，天天藏在書庫里，這個樣子放在學生時期是對的，會受到老師表揚，但是現在她有了顯赫的身份，再如此行事只會被人挑刺，說她不懂人情事故。

天天去拜訪不同的族系，擴大自己的知名度，拉瑪不願意；躲進書庫看書，精進自己的法術，其他人不願意。阿格里帕師父倒是無所謂，拉瑪既不願意讓師父為難，也不想為難了自己，最後乾脆將處理族中事務的職責交託給其他弟子，告別師父，自己遊歷天下，到了其他國家，增長自己的見聞，學習如何待人接物。若非後來發生的事情，她也不會再次回到黑山森林。

當初她開始給譯元教授魔法課程時，譯元記憶書中內容非常之快，學習其他課程也是如此，只是在練法術時，毫無魔法波動的跡象。拉瑪一度認為譯元毫無魔法天賦，還想着如此也好，成為一個快樂生活的普通人也是福氣。但是她看到今天譯元身上出現的金色光線時，就明白這個孩子天生就是學習魔法的那塊璞玉，能以金色光線凝成利劍殺死巨虎，至少已初窺中級魔法之門徑。自己雖然已經教了譯元幾年的魔法，僅限於書本上的理論，由於一直感受不到譯元身上有任何魔法的波動，拉瑪根本沒有教過譯元任何具體的法術。現在看來譯元的出身也許並不只是一個棄嬰那麼簡單。

忽然拉瑪心中疑雲陡生：黑山森林並不只是普通的森林那麼簡單，是由魔法結界包圍起來的，若非魔法師或是被長老們承認過的帶有特殊印記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生物穿過那道結界，如果有人硬闖結界，只會得到身首異處的下場！那麼，瑪姬和她帶的那些人是怎麼能夠完好無損地穿過結界，還能夠來這裏打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