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紅繩相系

在鈴梓看來，魈的生活很單調。

每天無非就是降妖除魔，退散諸邪，而且他經常在夜裡出門，白日也不見疲倦，簡直是勞動模範。

鈴梓被他要求待在房間里，但她的耳朵很靈，經常能感受到他要離開了，就及時支開窗子，在窗口大喊：「魈！」

冷麵的少年仙人站在樹枝上，聞聲回過頭來，視線與她隔空相交。

「我也要去。」她對他說。

「降妖除魔，十分危險。」他拒絕道。

鈴梓張開懷抱，露出一個祈求的神色：「帶上我吧！」

魈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對上她的眼神，最後只能無奈地飛至窗前，伸出手臂，將她攔腰抱起，向前飛去。她順勢摟他的脖子，將整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任由他帶著自己去任何地方。

兩個人在夜色中穿梭著，遇到魔物，鈴梓就很明事理地躲到一旁，等到魈把一切都處理好了再出來。

月明星稀，流水潺潺，晚風送來一絲花香，鈴梓在等他的時候會自己找點樂子，她無聊地抽出一根樹枝，一下一下拍打著水面，驚擾起水中的魚和岸上的蛙，看著他們四處逃竄。

她一邊玩水，一邊看著在月下的魈。

少年仙人身姿迅捷，轉眼間魔物就被屠戮殆盡，他手持和璞鳶，身姿挺拔，月光照映在他在他手臂的線條上，臂上的紋理因為受到魔氣波動而散發著光亮，他表情淡漠，注意到她的視線，微微側過頭，似是不經意地問：

「你總是看著我做什麼？」

鈴梓嘻嘻一笑，用手撐著頭：「因為你好看，看看不行嗎？」

「……」魈輕咳一聲，扭過頭去，擋住自己微紅的耳根。

她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去去觀察那些倒下的魔物。魔化之後的動物，已經看不清本來的樣子，他們的身軀或腫大，或乾癟，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血浸透了腳下的土地。

她揉了揉眼睛，然後問他：「若是有一天，我也沾染上了這些氣息，成為了一個魔物，你會怎麼辦？」

魈被這個問題問得愣了一下，然後回答：「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說不定就有呢。」

「那我會親手斬斷一切。」他的聲音像是浸潤著溪水，讓她產生了一絲涼意。

她悶悶地薅了地上的幾根草，心裡無端地煩躁起來，她整理了一下心情，突然聽到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響，在這個深夜裡甚是明顯，她站起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遠處的一個小村子里有火光在閃動，於是她徑直拉起魈的手，示意他：「那邊好像在舉行什麼活動誒！」

魈直接將她抱起來，然後跳到了樹上。他視力比她更好，在這裡就能看到一群男女老少圍在一起，點燃著篝火，正在轉著圈跳舞唱歌。

鈴梓喜歡湊熱鬧，直接要求魈陪她一起去。走近一看，才發現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起，老年人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而年輕的男男女女著手拉著手在篝火旁轉圈，小孩子們正圍成一團，手裡拿著毛線球。

一個小女孩本來和同伴們待在一起，看到兩個陌生人過來，趁其他小夥伴都沒反應過來，趕緊眼疾手快地跑過來，大聲詢問道：「大哥哥姐姐，你們需要牽紅線嗎？」

「牽紅線？」鈴梓有些好奇。

「這是我們村子的活動哦，每個年都會舉辦一次牽紅線的活動，為了傳說中的負責掌管姻緣的仙人看到兩個人之間的羈絆，牽上紅線就可以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小女孩搖了搖手裡的毛線球，果真是紅色的。

「而且仙人們還會給牽線最多的小朋友獎品，第二天會在床頭收到一大袋糖果！」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們，就好像看到了一對大客戶，渾身上下都

散發著躍躍欲試的氣息。

「掌管姻緣的仙人？」魈開口，「我尚未聽聞——」

他話音未落，便被鈴梓掐了一下后腰，他微微瞪大眼睛回頭去看她，卻見她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破壞小朋友的心愿。

「拜託了拜託了！阿諾現在跟我的數量一樣，只要我比他多一個，明天就可以收到獎品了！」小女孩雙手合十，對他們不斷祈求著。

鈴梓被她可愛到，於是走上去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們答應你。」

她剛想接過紅線，小女孩卻身子一躲：「要大哥哥給大姐姐繫上才行。」

不知是不是火光的原因，魈的臉上浮上了一絲淡紅。他張張嘴，方想拒絕，但是注意到鈴梓充滿期待的眼神，不知不覺就伸手接過了紅線。

他先是隨意幾下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後輕輕地托起鈴梓的手，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令一隻手將線一圈一圈輕輕地掛在她的手腕上，然後慢慢收緊，甚至還在末尾打了一個死結。

他的表情十分認真，彷彿在做什麼認真細緻的工作，一切都完成以後甚至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鈴梓看著兩個人被系在一起的紅繩，偷偷笑了起來，這一點笑聲被魈捕捉到，讓他的臉更紅了。

「好了好了！」小女孩在一旁慶祝道，「現在該親一下了！」

「現在該幹什麼？」鈴梓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們不是情侶嘛，親一下又怎麼了，紅線都牽了，不親一下怎麼能讓仙人看到你們的誠心呢。」小女孩嘟起嘴，「難道哥哥姐姐這麼大了還會羞羞！你看那邊的人都比你們勇敢！」

他們順著她的手指看上去，已經綁定了紅線的年輕人果然在樹下在擁吻著。

「不敬仙師……」魈的臉色此時爆紅，乾巴巴地丟下這樣一句話，轉身欲走，但是紅線的另一端卻被輕輕扯了一下，這一點細微的顫動讓他立刻如定格一般不再移動。

「親一下又怎麼了，魈上仙。」鈴梓在背後幽幽地說。

「就是的，親一下怎麼了。既然哥哥害羞了，那我不看就是了。」小女孩吐了吐舌頭，然後微笑著跑開了。

魈的背影依舊僵硬，沉默地表達著自己的拒絕，這個要求在挑戰他的極限。

鈴梓的內心充滿了惡作劇的心態，走到他眼前，抬頭看著他。她的眼神清澈，就像一塊上好的黑曜石，但是此時卻寫滿了調侃。

「魈上仙，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明知道他不可能接受，還大膽地開著玩笑：「反正就肉碰肉，這麼碰一下，就當哄小朋友開心了，你也沒有損失什麼呀。」

看著他依舊沉默地背影，她得寸進尺，語氣十分囂張：「入鄉隨俗嘛，既然我們來了，就要遵守這裡的規——」

她的話還沒說完，馬上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她方向後退，他立刻貼近她，將另一隻手放在她的後背上，阻止了她向後退的動作。

他低下頭來，手穩住她的頭，讓兩個人鼻尖相貼，她看著她僅在咫尺的鎏金色瞳仁，立刻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兩唇相接的一剎那，清心的清苦味立刻包裹住了她。

一個突如其來的吻。

「唔……」鈴梓推開他，「你咬到我了！」

魈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眼神如有實質，盯著她亮晶晶的嘴唇，還沒等她再說出什麼，他再一次貼近，又吻住了她。

這個吻比之前的更加兇狠，也更加深入，他摟住她的腰，讓她貼緊自己，然後直接撬開了她的唇齒，隨著他的深入，兩個人呼吸交纏在一起，手腕上的紅繩也亂成一團。

鈴梓的雙手環住他，慢慢地體會這其中複雜的情感，對於她來講，這個吻一開始含有賭氣的成分，但是

現在的意義已經大不相同。

最後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氣喘吁吁。

耳畔傳來奏樂的響聲，篝火徐徐燃燒著，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已經牽好紅繩的男男女女圍成一圈，隨著歌聲跳起了舞。

「月下相逢，林間許定……」

「紅線一牽，緣定三生……」

有節奏的鼓點配合著情詩，傳到他們的耳畔。魈垂下頭來，與她額頭相抵，他的手方才一直在托著他的腦袋，直到現在也依舊沒有鬆開，他的碎發在她的臉上蹭著，加上呼吸間纏綿的氣息，有一些癢。

她笑著躲開了，知道他不想靠近人群，於是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拉著他的手坐了下來。

篝火越燃越旺，氣氛也燃到了極點，隨著熱烈奔放的曲調，已經有男方向女方求婚，在一片起鬨聲中，女方羞澀地答應了。

她說自己有些累，於是直接躺在桃子上，把頭枕在了他的腿上，看著眼前一片歡樂的景象，火焰的氣息拍在他們的臉上，她隨著節奏一下一下哼著歌。

魈不由自主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意識到她輕哼的聲音漸漸停了，以為她要睡著了，於是出聲提醒她：「別睡過去了。」

鈴梓把頭埋在他衣服的布料里，像小團雀一樣蹭了蹭，她咽下喉間的一絲血，難受地閉了閉眼，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