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劇場之歌

第5章 劇場之歌

她死了。

雲安垂落在椅側的手指微微顫抖,深棕中帶着淺藍的瞳仁驟然緊縮,心臟跳動如擂鼓在耳邊轟鳴。

無法控制的,像是走馬燈一般,他回想起昨晚在公共浴室里見到的那個鬼嬰。

如果不是花弶聽到了他的求救聲打開了門,是不是昨晚死在浴室里的人就是自己?

雲安下意識看向了花弶,含着水光的雙眸脆弱如陽光下的泡沫,在恐懼中隱含一點點期望。

花弶會不會相信他?

可是讓他有點失落的是從新女主的死訊傳來到現在,花弶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花弶的想法也不得而知。

小心翼翼的收回視線,雲安緩了緩情緒,努力的觀察著周圍人的神色,收集著儘可能多的信息。

新定的女主角死了,台下眾人的反應各異,有人若無其事,有人神情惶恐,也有人陷入沉思。

通過對比昨天大家的反應,他發現「死人」這件事在劇團眾人的心中並不是真的毫無波瀾。

至少今天臉上露出類似驚懼神情的人比昨天多,雲安稍稍寬了寬心,會恐懼害怕就代表了他們還擁有人類的情緒,對雲安來說是個好消息。

在台上氣急敗壞罵了句「晦氣」的導演抓耳撓腮,女主角死了沒關係,但是已經定下的公演日期是絕對不能更改的!

沒讓大家等太久,導演和編劇臨時下台迅速商量了一番,十分鐘后導演重新上台宣佈了女主角小人魚的新人選!

新女主叫陳玥,雲安對她沒什麼印象。

得知自己成為了《海戀悲歌》的女主角后,陳玥看上去很興奮,並不懼怕前幾位女主角人選的悲慘下場,還衝上台去感謝了導演願意給予她這次機會。

台下也適時的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雲安便也違心的附和著鼓了鼓掌。

散會後大家都離開得很快,彷彿這偌大的劇場是一個吃人的怪物,停留得久了就會被吞噬。

雲安也隨着人流到了後台,一直黏着他的程羅京也不見了蹤影,雲安猜想他大概也是怕了。

一天死一個人,不管死的是NPC還是玩家,誰又敢保證鬼怪的手下一秒會不會纏到自己的脖子上。

系統遲疑的聲音在雲安的腦海里響起,還帶着一點點心虛,畢竟剛才慫恿雲安去競爭女主角它也有份。

【我沒想到女主角的危險性這麼高,這個副本的級別是c,按理說不應該出現24小時之內連死兩人的情況,哪怕死的人是NPC。】

怕雲安太害怕,系統還好心勸慰。

【你放心,接下來定下的女主角不會這麼快就死的。你們劇團就這麼些女演員,以半天死一個頻率,都堅持不到一周后劇團的公演就都死光了,這違背了副本里的自然律。】

雲安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被安慰到,但他還是感謝了系統的善意。

劇團的節奏很緊湊,上午才定下新女主,下午便開始了排演。

雲安在《海戀悲歌》裏原本扮演的是女主角小人魚姐姐的侍女,但小人魚姐姐的扮演者欣姐被提拔成女主又意外死亡,這個角色便空缺了下來。

導演沒再為這麼個不重要的角色糾結,直接讓雲安換了角色,扮演小人魚的姐姐。

在現場導演不耐煩的宣佈這個消息時,雲安如坐針氈,沒什麼血色的唇被他咬得鮮紅欲滴,明明沒什麼人在看他,可他就是感受到了無數的視線。

好像每一個人背後都長了一雙眼睛在不懷好意的盯着他。

而雲安也不能拒絕導演的安排,他在這個故事裏就是一個鬱郁不得志的女演員,能得到重要角色他應該是高興的。

可他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如秋水般的眼眸微微一彎

,淺粉色的唇角上揚,雲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欣然」接受了新角色。

陳玥大概是真的很想競選上女主角為此做足了準備,將小人魚的台詞背得滾瓜爛熟。

她演技又好,所以很快就融入了角色中,雖然只是第一次排演,最終呈現的效果卻非常不錯。

除了在雲安這裏出了點小岔子。

雲安從來沒有演過戲,他很努力的想要扮演好小人魚的姐姐,苦口婆心的勸導她讓她回到大海,不要為一個男人放棄所有。

可是陳玥就是不滿意,她漂亮凌厲的眉毛皺成一團,淺棕色的瞳孔裏帶着顯然的嫌棄,紅唇抿著,煩躁的呵斥着雲安道:「你到底會不會演戲?」

陳玥的聲音不大但讓雲安羞紅了臉,他低着頭臉上像是被火烤了一般,滾燙滾燙的,像快要燒起來了。

他演技確實不如陳玥,甚至在場的每一位演員NPC演技都比他好,所以雲安無法反駁,乖乖的低頭聽着訓斥。

可是忽然有一個不大但是很堅定的男聲在他身後響起。

「我覺得她演得挺好的。」

雲安下意識回頭,為他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生,身量很高,濃眉大眼,見雲安看過來還對着他露出善意的笑容笑容,頰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很像是雲安曾經看過的校園戀愛劇里青春陽光渾身都散發着朝氣的男主角。

他神情專註的看着雲安,好像眼睛裏只裝得下雲安一個人一樣。

雲安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慌張的收回眼神,扭過身子不敢再往後看。

倒是陳玥因着這句話又憋了一肚子氣,越看雲安越不順眼,發展到後面竟有了隱隱找茬的意味。

陳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大家都是一個劇團的演員,雲安她也天天見,她從來沒有把這個小丫頭片子放在眼裏過。

可就是從昨天開始,雲安就像是一塊髒兮兮的玉突然拋光發亮了。

身量纖細,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無辜,那雙帶點淺藍色的眼珠也學會微垂著勾人心弦了,一舉一動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像一株盛放在野外泥沼中的玫瑰,誘人得很。

陳玥像是一下被魘住了一般,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雲安面前,她好想好想……把眼前人的眼珠子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淺藍色。

她這樣想的便也這樣做了。

雲安短暫又急促的驚叫了一聲,倒不是因為陳玥忽然對着他眼睛伸出的手。

而是他看到了!

與陳玥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從陳玥脖頸處忽然伸出了一雙漆黑的小手,緊緊抱着她的脖子。

鬼嬰的臉猝不及防的再次出現在雲安面前,讓他立刻回到了昨晚的驚悚恐懼之中。

它親昵的蹭了蹭陳玥的臉,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喊著「媽媽」,可它明明喊的是陳玥,但那雙沒有眼珠只有兩個漆黑眼洞的「眼睛」卻直直的看向雲安。

像是雲安才是他真正的母親。

輕薄的蝴蝶骨劇烈起伏着,雲安的恐懼被扼在喉嚨中,他像只瀕死的天鵝,修長的脖子向上揚著卻發不出聲音。

直到花弶沖了過來,摁住了要傷害雲安的陳玥。

緊接着舞台上其他幾個男演員也反應了過來,與花弶一齊制止了陳玥。

被摁倒在地后陳玥才猛然清醒,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如果不是男演員們反應及時,特別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花弶帶頭衝過來制止了陳玥,恐怕她的手就要真的伸到雲安的眼睛裏了。

雲安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纖弱的身體顫抖著,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被陳玥嚇到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鬼嬰趴在陳玥的身後,只短暫的在雲安面前出現了一瞬便消失不見,如果不是陳玥耳後露出了一根小指頭的烏黑印記,雲安會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

因為受驚,雲安被特赦可以不繼續參加排演,先去休息。

但經此一遭他也不敢遠離人群,準確的說是不敢離花弶太遠。

這一次花弶幫了忙,可他的視線依舊沒有在雲安身上停留,彷彿救的人是誰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

雲安坐在舞台邊上看着恢復了狀態的陳玥繼續與花弶對戲,他抱着雙膝,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小臉慘白,看上去可憐又無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雲安心中就是有一股沒由來的預感,他覺得鬼嬰盯上他了。

雖然此刻它是趴在陳玥身上的。

雲安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至少先弄清楚鬼嬰為什麼會跟着陳玥。

他沒有忘記鬼嬰嘴裏的那聲「媽媽」,鬼嬰是跟着《海戀悲歌》女主角還是說它是陳玥的孩子?

好不容易熬到排演結束,雲安才鼓足了勇氣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陳玥身邊攔下了她。

累了一天的陳玥有些不耐但見到是雲安又變了變臉色,帶着一點心虛,下巴揚得高高的,很是驕傲的看着雲安。

「什麼事?」

雲安糾結的抓着衣角,他又看了看陳玥的耳後位置,那道烏黑的指頭印記淡了些但沒有完全消下去。

「你有小孩嗎?」雲安有點怯怯的,笨嘴拙舌的問道。

陳玥生氣的瞪着雲安,她的眼睛很大,瞪人的時候兩粒漆黑的眼珠子像是要掉出來了一樣,雲安莫名的有點害怕。

「你亂說什麼!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哪裏來的小孩?你有病吧。」陳玥撞開雲安的肩膀,朝着舞台廳的大門走去。

「我剛剛看見你身上趴着一個……」雲安很害怕,他在心底為自己加油鼓勁了很久,才有膽量把這句話說出口,「一個鬼嬰。」

最後兩個字他說的很小聲,像是被鬼嬰聽到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這兩個字說出口後周身的溫度都涼了好幾個度。

陳玥轉過身子看着雲安,愣了一秒后,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雲安!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鬼嬰?你不要亂編故事,你是不是想故意嚇我?然後把我趕走,你就能當女主角了?」

雲安焦急的解釋道:「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是一個兩三歲左右的……」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陳玥打斷了。

她揚揚手看上去已經是很不耐煩的模樣,「我告訴你,咱們劇團是不可能有鬼的,知道了嗎?」

雲安有點迷茫,因為陳玥看上去不像是故作鎮定,是胸有成竹的姿態。

為什麼?

花弶是這樣,陳玥也是這樣,他們都不相信劇團里有鬼。

他們為什麼這樣堅定的覺得劇團里沒有鬼?

「你這種級別的小演員沒有資格知道這些事情,你也不用懂,只用知道咱們劇團里不會有鬼就行了。」陳玥對着雲安嗤笑一聲,轉身便走。

「如果沒有鬼,那為什麼女主角小人魚的扮演者接二連三的出事?」

想得到答案,雲安像是忽然擁有了勇氣,緊跟着陳玥的步伐問道。

「那都是意外,不是鬼。」

「如果沒有鬼,那你今天為什麼突然要挖……挖我的眼睛?」

「那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和鬼沒關係。」

「如果沒有鬼,那你耳朵後面的黑色指印是什麼?」

陳玥猛然停住了腳步,下意識的撫摸自己耳後的肌膚,然後她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臉上露出了吃痛的神情,

雲安甚至還聞到了一股糊味。

就像有什麼東西被燒焦了一樣。

雲安與陳玥面面相覷,雲安指出的耳後指印已經消失不見,在陳玥觸碰過後變成了肌膚被燒傷的痕迹。

「你……你應該相信我說的了吧?」雲安抿緊了唇,心臟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陳玥漆黑的瞳仁微微放大,雲安注意到她的身體很僵硬,她似乎沒有方才那樣堅定了。

像堅硬的玉石外殼露出了一道微小的裂縫。

「一個小傷口而已,根本沒有你說的什麼黑色指印。」陳玥幾乎掩蓋不住自己的慌張,推開雲安便急匆匆的離開了劇場。

雲安獨自站在劇場舞台廳的大門處看着陳玥倉皇離開的背影。

夕陽金燦燦的橘色光芒透過高高的窗戶打在他的臉上,他微微眯着眼睛,漂亮潔白的臉蛋上帶着一點不自知的憐憫,像是沐浴在陽光里的神明。

「都不相信我呢。」雲安抬手遮住撲面的夕陽,輕聲呢喃道。

「我相信你。」一個不太陌生的男聲在雲安背後響起,他回過頭去,背着光,他見到了剛剛在陳玥面前為他說話的陽光男生。

濃眉大眼,模樣帥氣。

只是他收斂了方才對雲安釋放的笑容,變得嚴肅正經,對着雲安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信你,因為我也看見了鬼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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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氣美人被獻祭后躺贏[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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