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

哈爾濱的冬，天空並不朦朧，帳篷中，氣氛陰鬱，顧美珍滿臉驚恐，垂頭坐着。

馬帥低頭搜查著顧美珍的包，不大一會兒，便從夾層中拿出一小包白色結晶粉末。

「解釋一下吧，這是什麼？別和我說這是麵粉或者小蘇打……」蘇浩從馬帥手中接過小包，拎起來問道。

「這……我……」顧美珍的頭幾乎快要埋在地里了。

「帶個麵粉你跑什麼，對吧！」蘇浩將小包遞給馬帥道：「做鑒定吧。」

「六！」馬帥接過小包，把顧美珍的包遞給蘇浩，起身離開了。

又只聽門外有人道：「你們幹嘛呢，去那個帳篷去，耳朵這麼長呢？

蘇浩再看看顧美珍道：「沒事，你的心情我理解，走吧，這裏耳目太多，回局裏說吧。」

說罷，便起身示意顧美珍跟上。

將顧美珍送上車后，交代了一番，鎖了車，便去找馬帥了。

「嗨！走了！」

「喏，結果出來了，砒霜！」

「這麼快？」

「那是死者的報告。但是我估計啊，顧美珍那包，八成也是！」

蘇浩搓了搓胳膊，道：「行吧，走！」

「你開車啊！」蘇浩拉開後車門坐在顧美珍旁邊。

汽車啟動，微微的轟鳴聲徘徊於耳畔。

「嗨，別緊張！」蘇浩倚著車窗扭頭道：「你殺了人肯定跑不掉，沒殺人你也不用緊張啊。」

「剛剛就想問了，你這包多少錢啊，馬上結婚紀念日了，給我老婆買個禮物！」蘇浩轉身用袖口擦了擦車窗。

「愛馬仕！你買不起，別夢了。」馬帥調侃著。

「確實買不起，窮的叮噹響……」蘇浩嘆了口氣，又問道：「這包？姚昱給你買的啊？」

「不……那個……」

「趙鋒辰啊？行吧行吧，不問了。」

「你看哈爾濱的冬天好看嗎？」蘇浩望着窗外問。

「嗯……嗯」顧美珍微微抬頭，斜眼瞟了瞟霧蒙蒙的車窗。

「好看是好看，就是冷，出去溜一圈就凍成冰棍了！」馬帥接過話題道。

「是啊，很冷啊！這麼冷的天，我現在穿個馬甲還凍呢。」蘇浩打了個冷哆嗦。

「你穿的我的！」

「我不知道嗎？開你的車！」

「說起來啊，你連趙鋒辰給你的包都不捨得扔，你們這感情方面我無權干涉，但是就想一想啊，這麼冷的天，趙鋒辰打南京過來，穿那麼點，你沒注意嗎？」

「嗯？」顧美珍扭過腦袋看了看蘇浩，又低頭道：「沒……沒注意，我和他，又沒什麼……了。」

「看看人家，孝順啊，趕最早的飛機就過來了，挺好……」蘇浩嘆了口氣。

「哎！別搞氣氛行不行！考你們個問題啊，女友和母親同時掉水裏，你們先救誰？」

「趙鋒辰肯定……」顧美珍低估了一陣，往後便聽不清了。

馬帥見蘇浩沒開口，也不再聊這話題了。

「吱呀」

幾人到了派出所，推門進到辦公室。

「來吧，坐。」蘇浩伸手示意顧美珍坐下。

「我倒水去！另外，給你把監控弄來吧！」

「行！去吧。」蘇浩哈了口氣道。

「好了，現在就我們仨了！說說吧，你帶的什麼，坦白從寬的！」

「我……」

「沒事沒事，可能剛進屋，有點冷，緩一緩吧。」蘇浩接過馬帥遞來的水放在顧美珍面前。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沒事沒事，接吧。」

顧美珍拿起手機道：「姚昱……」

「沒事沒事，開免提！」

「嗯……嗯」

「喂？」

「喂！怎麼樣了？你不會真殺人了吧！」

「我……我沒有，我沒有！」顧美珍一把將手機摔在地上，埋頭哭起來。

「哎哎哎，你別……」蘇浩趕忙起身安慰道：「我是警察，我都沒說你是兇手，他算什麼啊，對不，多好一蘋果啊，說摔就摔。」

「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我……」顧美珍不斷抽噎著。

「局長找你！」馬帥湊過來低聲說道：「我來吧，你一直男，不會哄。」

「那你別毛燥啊，謀殺案就怕刺激相關人員，你能知道誰是兇手嗎？」蘇浩囑咐一番，便向門外走去。

蘇浩輕輕關上門，看見局長在樓梯門口招手。

「局長？您找我？」

「你家這麼審犯人啊？」

「不是，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犯人啊，沒有證據的，鑒定結果又沒出來！」

「出來了！小包里是砒霜！」

「真的假的？」蘇浩瞬間警惕起來。

「我有病嗎，破案就得認真，哪像你倆，嬉皮笑臉的！」局長又道：「從她推你往外跑那一刻開始，就是嫌疑人了！正規點行不行！」

「不是，局長，您不知道，現在我也很亂的，光嫌疑人就有倆，還有一個自首的！」

「倆？自首那個我知道，這個顧美珍是一個嫌疑人，還有一個是？」

「姚昱！之前不是被顧美珍推倒了嘛，王錦扶我的時候說他看見姚昱投毒了！」

「總之，正規一點，你是警察！」

「不是局長，你說老百姓誰見過謀殺案啊，都很緊張，你把她弄審訊室，更支支吾吾說不上來！您信我一回行吧！」

「唉，就你這樣，磨磨唧唧跟個女人似的，人家馬帥破案就是利索，比你強太多了，你看看你總共破了幾個案子？」局長一臉嫌棄道：「這個案子你接手的，我不干預，但是儘快查清，好吧？」

「明白明白！」蘇浩點頭答應道：「謝謝舅！」

「去去去！」

看着局長走遠，蘇浩才舒了一口氣，整了整衣服。

推門回到辦公室，顧美珍明顯好多了。

「你怎麼和她說的？哎對了，局長說……」蘇浩向馬帥交代了一番。

「秘密！」馬帥神秘的擠了擠眼道：「人家準備開口了，豎起耳朵吧！」

蘇浩趕忙坐下，道：「那個……」

不等蘇浩說完，顧美珍開口了：「我……我，等一下我緩緩。」

顧美珍低頭做了幾次深呼吸道：「我和他都是BJ大學出來的，我們倆大二就認識了，沒幾個月吧，我倆就找對象了，找了好久好久的。但是去年，我的父親，顧言，上海人大代表嘛，我其實也不能說沒想到他會貪污，但也挺受不了的，就去找他訴苦，說一夜之間，家裏什麼豪車豪宅全沒了，我直接從大小姐變成了落魄的窮小妹，你不會不要我了吧。本來希望他能安慰安慰我，結果沒想到，他竟然和我說分手……」說着顧美珍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我……」

「沒事沒事，緩一緩。」蘇浩遞過紙巾道。

「錢……害人啊！」馬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等顧美珍緩了一會兒，又說到：「我當時……就看清他了……他就是看上我爸的權了……看上我們家錢了……我當時哭着說不分不分，結果……他直接就掛電話把我拉黑了，我不明白……這麼多年感情就是假的嗎？」顧美珍抽泣了一陣，擦擦眼淚，深吸一口氣道：「我那時候就回想啊，發現他其實早就不愛我了，我的信息不回，他去哪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他會不會是有別的女人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他果然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叫周慧珺，不僅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而且這趟火車，一個人就買了四張票，霸佔了302，要不是秦阿姨喜歡我，說服了趙鋒辰，估計他就和秦阿姨去302住了！那個渣男！」

「你說這趙鋒辰，明明是個董事長，但這麼愛錢……」蘇浩搓搓手思索著。

「不不不，蘇警官，他愛的是權，之前我爸還是人大代表的時候，知道上海的一些政策規劃嘛，他當時身為準女婿，當然提前知道了。另外，你說這現代社會，誰不喜歡家電啊，加上他弄的是科技公司，提前去那些房地產里的富人區推銷，賺的盆滿缽滿……」

「嗯……這麼說也說的通啊！」蘇浩笑了笑。

「如果不這麼說呢？」馬帥插話道：「我給你的資料還我，我再看看！」

「那你看，我們繼續！」蘇浩把資料掏出，扔給馬帥道。

「好了，那你這講了一堆感情史，解釋解釋，你為什麼帶砒霜吧……」蘇浩神情瞬間嚴肅起來。

「唉……我……有賊心沒賊膽啊，那個渣男誆我感情，我就腦袋一熱就……」

「你是說你想殺了他？」

「不不不警官，頭腦一熱！」

「不管什麼熱不熱，你這是犯法的，知道嗎？哪裏來的砒霜？還100毫克？」馬帥聞言，怒吼道。

「你冷靜！」蘇浩起身將馬帥推出門外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想殺趙鋒辰，但是沒想到他中途走了？」

顧美珍低下了頭，不說話。

「你確定你不是誤殺嗎？」

「我……我沒下過葯……」

「你的葯，砒霜，哪來的？」

「我說了可以減刑嗎？」

「這要看情況，好吧，告訴我，賣葯的地址！」蘇浩一改往日的和藹，瞪圓了眼道。

「等……等一下……」顧美珍拿出手機，鼓搗了一陣，遞了過來。

「是這裏嗎？」

「嗯……嗯……」

「你從哪裏知道的這個地方？」

「我……我爸書房，有個……暗閣……」

「卧槽，屬魯班啊？」

蘇浩用自己手機將位置拍下來道：「抱歉，你已經犯法了，但是比較配合，拘留幾日吧！」說罷，便換了件大衣，出門與馬帥會合了。

「你安排拘留的事，我去找局長，我感覺這個賣葯的不簡單，要點人手去……」

馬帥點點頭道：「拘留？不應該……」

「別忘了，謀殺案更重要，她最起碼也算是個線索！」蘇浩擺擺手道：「去吧！車裏等你！」

蘇浩一邊整理案情一邊往車走去。

蘇浩倚在車邊，不一會兒，馬帥出來了。

「上車！顧美珍有問題！」馬帥拍了一下蘇浩。

「你也覺得，對吧！我也是！前腳還害怕的一言不發，後腳就暢所欲言？你再怎麼會撩，都不可能！」蘇浩坐上副駕駛道。

「怎麼說話呢？」

窗外漸漸下起了小雪，車上的霜越來越厚，霧蒙蒙的，望不到天。兩人坐在車裏，等待着其他警員。

「你猜一下，若水集團七大控股人，誰最厲害？」馬帥神神秘秘的說。

「秦小娟吧？唉不對，別繞彎子！好好說話！」

「對，是秦小娟！我查了資料，七大控股人，其中出現了幾個我們熟悉的身影，秦小娟，趙鋒辰，顧美珍。」說着，將資料拍在蘇浩胸前。

「顧美珍？」

「別着急啊！你自己看，顧美珍和趙鋒辰找對象的時候，秦小娟就多次給顧言送禮，明顯是看上了人大代表的權力，但一介貪官，怎麼可能被這小禮物誘惑，所以顧言就趁機索要若水集團股份，這僅僅是猜測啊！」

「嗯，你繼續說！」

「顧言拿到股份后，把股份移交給了自己那只有數學學的好的偏科女兒顧美珍，可能猜的自己躲不了多長時間了吧！」馬帥舔了舔嘴唇，看看反光鏡道：「現在，秦小娟死了，她的股份當然給了她兒子，現在只需要除掉趙鋒辰，若水集團就會開一次股東大會，從剩下五個人里選新的法人，這個人，必然是顧美珍！」

「必然？為啥？」蘇浩搖下一點車窗，鬆了松衣領。

「這四個人里，有一個人，佔有的股份自前些年開始，就一直在向顧言出售，八成是被抓住了把柄。所以也就導致顧美珍股份後來居上，超越趙鋒辰，成為第二。按照正常情況，佔有股份最高的應該當選，所以是顧美珍當選。按照不正常情況，也還是她，自己看吧，在顧美珍說的她和趙鋒辰相愛的時候，和其中一個股東的兒子來往密切，還有很多交易記錄。其餘三位股東，有一個是顧美珍的舅舅，還有一個股東的女兒和她是閨蜜，剩下的一個，就是被抓住把柄了，股份佔有最低。」

「你意思是顧家瞄上若水集團不是一天兩天了？」

「嗯！另外，自己看，顧美珍數學成績非常好，放開偏科不說，高考148，全國第一，專攻數學也有學校要啊，結果，靠藝術進了北大。另外，學藝術這事，顧言在她六歲就培養著，寧可不上補習班，也讓她學藝術！」

「確實怪啊！但是顧言怎麼知道趙鋒辰上北大啊？」蘇浩看看反光鏡，問道。

「當然知道！人脈廣啊，眼線多啊，你就說，那麼多人大代表，沒能力的話，怎麼能被秦小娟送禮啊？」

「戲劇表演出身……有意思……」蘇浩低頭嘟囔著翻看着檔案。

馬帥看了看又反光鏡，啟動汽車道：「準備了，來了！」

「怎麼走這麼慢啊小吳！」蘇浩放下檔案，沖一旁一輛普拉多喊到。

「我們準備了一下，怕打草驚蛇！你以為便衣車輛和警察一樣常備啊！另外槍支也不好批下來啊！」

「呦，帶槍啊？」

「你說那人連毒藥都敢買，那怎麼能不敢殺人呢，都是氣槍！」

「懂了！走吧！」蘇浩將車窗搖起，扭頭向馬帥說：「注意安全！」

「你他媽也去呢，裝什麼爛好人！」馬帥嘲諷到。

哈爾濱的冬，霧氣蒙蒙，晶晶雪花肆意飛舞。警察車隊掀起的氣流，劃破了這城市的寂靜……

「喂？你看你怎麼辦吧，警察過去了，出城的路都封了。」派出所門口，一身着警服的男人道。

「你他媽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你已經沒用了。」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