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袍(五)

第六章 同袍(五)

陳川一直躺在廳堂的長凳上,衣袍打開,露出縫合的刀傷。老人說只是藥效過了,再敷一遍便可。可我身上無葯可敷啊,陳川說。這是刀瘡吧,其實早已幾近合攏,雖然小人不懂,但我看遠未到潰爛地步,敷藥是緩解陣痛罷了。

老者起身,小兵爺還是忍忍吧。說罷忽然抬手,抓住從房梁垂下的一根麻繩,輕輕搖起來。

叮叮,零零......

眾人抽出劍,緊張地看著他。

「官長們莫慌,這是吩咐的暗號,我叫來與你們會合。」

哦,果不其然。唰,眾人收好劍,但依舊緊抓劍柄。看來斥候們沒有枉費努力。

未時,太陽斜照,廳堂里靜的出奇,聽到外邊的聒噪鳴蟬聲。咚,院子大門被打開,一個戴草帽的農人裝扮,帶著數位村民模樣的人走進來。

老人忙出迎接,陳川躺著側過頭,看縱長也走向前,草帽,老人,縱長嘀嘀咕說著什麼話,忽然又一齊走入廳堂。草帽大漢環視四周,把縱里每個人都仔仔細打量,開口,聲音如洪鐘:

「不愧是劉將軍的部下,英武,英武!只是衣甲略顯狼狽,願容在這與我們修整幾日,到時一起奔赴劉將軍。」

眾人不知如何回答,只有縱長介面:「感謝足下袒待,我們在山林中穿行數日,龍卒大體已被甩掉。但大軍已潰,我等力竭矢盡,怕只有各位出力相助,我們才能共濟難關。」

「好,好。」草帽爽朗地笑。

「但願倖存壯士不止各位?」

「莫擔心,零零散散共收攏了三十餘人,我已吩咐各隊化裝成村人。全村遍布我們的偽哨,」草帽大漢輕輕拍拍身上麻布衣,環顧眾人以求放心,他笑眯雙眼,目光卻落在陳川身上,「唉?有人負傷為何不早說。」說罷走到陳川身邊,陳川凝視著他,他回頭吩咐:

「站著干甚,去請郎中!」再回頭,表情又忽然凝固。

「慢著!如此縫線的走法,只有龍卒那才用!」大漢怒目瞪著陳川。

陳川依舊凝視著他。

咻,極輕巧的划拉聲,草帽落地,連同著的還有一整個頭顱。縱長還未甩掉刀上血紋,廳堂里方才進來的人就已被斥候們悉數斬殺。砰砰,兩發弩箭射出,去找郎中的那人被一下放倒。

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老蒼瞬間被捂了口鼻,嚇得喘氣不敢。縱長走到院落中,把刀架在倒地那人的脖子上:「偽哨都有什麼標識。」

見那人緊閉住口,縱長就把他腰間插著的弩箭拔除一根,然後使勁捂住那人嘴鼻,那人拚命扭動著,又被上前的陳川等人按住,溫熱的血從腰后汩汩流出。

「不說就動手!到時候屠得村子里一個人都不剩!」

陳川看到那人雙眼先是一驚,然後黯淡下去,四肢掙扎慢慢停止。

縱長放開手,那人開口:「都右腳裸纏一圈麻繩......」刷,縱長刀一抹,那人徹底不動彈。

老蒼驚恐站在廳堂門口,看著鮮血淌滿地面,縱長說:「我說什麼你都聽到否?」老人點點頭,捂住他嘴巴的手放開。

院落里依舊寧靜。

縱長吹起口中短哨,這次是麻雀的嘰嘰咕,眾人站在院子中,很快聽到回應。小麻雀活潑,嘰嘰喳喳看似嘈雜,但是縱里每個人都聽懂了:消息已傳,各縱開始潛伏,日落時動手。

眾人開始打掃院子,把屍體都拖到廳堂,往四周淋水,沖洗血腥味。

麻雀聲又越過院牆傳來:你縱過河,潛伏西南角。

陳川整理衣甲,問老人,有條河貫穿村子,該如何過河?

河上有橋,河兩邊也有渡口的,不過都換了人,一直把守在那。

咚咚,敲門聲,把住院門的陳寬不知所措,縱長往門縫望,隨後把門打開,一頭黃牛悠悠走進來。眾人抽出刀,黃牛後邊跟著一個漢子,正是方才在草地上遇到的,見到如此多刀鋒指向自己,嚇得撲通跪地:

「兵爺饒命啊,兵爺饒命啊......」聲音太大,立刻被踹倒捂嘴。

老人也在另一邊跪下,俯首磕頭:「兵爺,這是我兒,這真的是我兒啊,繞命,饒命!......」

老人刻意壓低聲量,卻更有說不清的凄慘,此時一種酸苦的感覺才真正湧上眾人心間,斥候們第一次無可奈何,只好把兩人都先拉起。

縱長收好刀,對老者鞠了一躬,回頭招呼:「走,弟兄們,換上衣服。這次干成了咱都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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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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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同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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