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苦酒滿杯
定名縣縣府之內，知縣王然與縣丞曹催正坐廳堂之中。他們手邊桌子上還有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香茗。
但他們此刻卻沒有半點品茶的興趣，他們的目光此刻全在一人身上。
夜滄瀾不理會二人的目光，而且細細的品茗了一下杯中的清茶。
半響，三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只到一名身穿黑衣，腰掛墨綠色玉牌，體態佝僂而年過半百的老者走了進來后，三人才有了動作。
「藍捕頭，這位就是天審司分部新派來的捕快，夜滄瀾。」曹催見到藍榮文來到后，連忙站起身來說道。
藍榮文聞言，看向夜滄瀾。
夜滄瀾也不擺什麼架子，站起身來對著藍榮文拱了拱手。
「見過藍兄。」夜滄瀾與藍榮文份數同級，這一聲藍兄，也是敬重他年事已高。
藍榮文點了點頭，隨後對著王然二人說道:「兩位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么？若是沒有，那人我就帶回去了。」
王然二人當即表示無事。
待得藍榮文與夜滄瀾走後，王然與曹催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陰霾。
「怎麼這個節骨眼跑來一個新捕快，不會誤了大事吧？」曹催問道。
王然捏著山羊鬍說道:「對於江南道各縣，天審司大部分都加派了一名綠牌捕快過來，但應該只是正常交接輪換而已，不需要擔心。」
「嗯，但那如果那小子發現了什麼，怎麼辦？」曹催臉色陰晴不定，似想到什麼，趕緊出聲問道。
王然不答話，而是拿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隨後將茶杯緊握於掌心之中，然後五指一合，隨後茶杯竟在其掌心化為寸碎，緊接著碎片成灰，自他手心縫中流出。
「讓他們收斂一段時間。同時對那小子利誘一番，如果不從，殺！」
此時，最後一滴白灰落在地上。
………………
藍榮文將夜滄瀾帶到一處別院之中。
才一進門，夜滄瀾就看見足足有二三十人在裡面喝酒划拳，搖骰為樂。
夜滄瀾眉頭一皺。
而藍榮文卻走到他們旁邊，拿起一罈子酒就猛的往嘴裡狂灌。
夜滄瀾眉頭更皺。
因為從藍榮文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來看，夜滄瀾推斷其修為不過堪堪後天四重而已。
如今他年紀大了，還如此猛喝烈酒，照道理來說，他的身子應該已經垮掉了。
可他一罈子酒下去，反而顯得更加精神抖擻，甚至連臉上的皺紋都消掉了幾條。
一罈子酒喝罷，藍榮文拉著夜滄瀾走進屋內。
「奇怪么？」藍榮文突然問道。
夜滄瀾沒有說話，他在等藍榮文把話說下去。
「定名縣的情況你知道么？」
「多少知道一點。」
藍榮文此時打了一個酒嗝說道:「嗝！我還有一個月就要回鄉了，你初來乍到，這裡縣裡有幾個人不能惹。」
夜滄瀾一挑眉，問道:「哦？願聞其詳。」
「這一是知縣與縣丞，整個定名縣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就算是我，也要給他們三分薄面。」
「二是縣內的許大戶家的子弟。他們家大公子是承天劍院的內門弟子，這也不能惹。這承天劍院你可知道吧？」
夜滄瀾點了點頭，只怕在江南道的武林人士就沒有不知道承天劍院的人。
承天劍院乃是江南道四大門派之首，其門下弟子人才濟濟，而門派宗主更是一代宗師，就連江南道天審司分部也偶爾會賣個面子給他們，對於一些事情得過且過。
見夜滄瀾明白，藍榮文接著說道:「這三就是縣內南城的巨馬幫了。這一幫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外地來的亡命之徒，難以對付。」
聽到這裡，夜滄瀾不禁看了藍榮文一眼，說道:「這巨馬幫當地府衙管不了，那天審司也管不了么？」
藍榮文聞言只得一陣苦笑，說道:「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了，你可知這巨馬幫後站的誰？」
藍榮文左看右看，然後悄悄對著夜滄瀾說道:「聽說那巨馬幫的幫主，便是薛大人小妾所生之子，你說我敢亂來嗎！」
說完后，藍榮文靠在一張椅子上，有些落寞的說道:「我來這裡十年了，十年來一事無成。還曾記得當初外面那些兄弟和我來到這裡大展宏圖的豪情壯志，如今只剩下頹廢二字。」
夜滄瀾看著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你如今確實已是老了，甚至於你的修為也在衰退了。」
「呵呵呵。」藍榮文自嘲一笑道:「不錯，這十年來不但把我磨得銳氣全失，就連武者修為也倒退了許多。如今我也僅僅只有後天四重的修為罷了。」
隨後他又看了夜滄瀾一眼，又有些奇怪的說道:「我原先明明建議司府派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來，怎麼還會派你這後天二重修為的人來？奇怪。」
夜滄瀾聽的此話，才明白當時為什麼薛讓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了。
敢情是如意算盤都打好了。
此時又聽得藍榮文說道:「不過後天二重也無妨，也改變不了什麼。相信過段時間，他們就會找你，來拉攏你。你可以趁機斂財，做個富家翁是綽綽有餘。」
「那你與那些人為伍，就不怕被司府處置么？」夜滄瀾問道。
「怕，怎麼不怕！可如今天高皇帝遠，一個縣的人都在幫忙掩護，他們又如何找到證據？」藍榮文拿起一罈子酒又往嘴裡猛灌幾口。
夜滄瀾不許，他最後再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不反抗？」
藍榮文聽到后，動作突然停下來了，隨後整張臉湊到夜滄瀾面前，輕聲說道:「我試過，可奈何權小言微，實力不濟。」
隨後他又打了一個酒嗝。
陣陣酒氣熏得夜滄瀾一把推開他。
而藍榮文也沒有過多理會，而是繼續喝酒。
夜滄瀾看向他，從他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他當年是如何意氣風發，豪情滿懷。
可如今確實滿頭華髮，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頹廢不堪、行將就木的氣息。
「你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沒有人能做到。」
夜滄瀾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只留下藍榮文一人埋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