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故事
戊辰年……
那是一個很困苦的年代，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年代，那是一個能活著能有一口飯吃便感恩戴德的年代，而同樣的也有許多人生活在那種時代，其中包括他，這個故事中的主角，老爺爺，當然了，那會兒他還不是老爺爺，興許跟我一樣也是個小孩子，不過，管他呢。
…………
「六十一甲子，很多事情又開始重演了。」他說。
「據說宇宙是一個循環，二十年為一小循環，六十年為一中循環，一百八十年為一大循環。」
「天上的星星對應著地上的人事物，每當有一顆星掉落，就有一個大人物要離開了。」
「今年二月份我就又看到了一顆星星從夜空掉落，它那麼亮，照亮了半邊天。」
我認真的聽著，感覺好神奇。
「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氣場與氣數，有的氣場好，有的氣場差，氣場好的人住在那裡就好，氣場差的人住在那裡就不好，它就像人，它哪裡不好，人也跟著哪裡不好。就像你剛才走過來的那一塊地方，那裡的氣場的很不好，陰森，陰氣很重。」
「老爺爺，什麼是陰氣。」我問，聽他那麼一講，再回想我剛才走過的地方，我確實感到有一股寒氣在我心裡滋生。
「陰氣就是一種很不好的氣，當然了，是對人來說很不好的一種氣。」
「為什麼呢？」我還是聽不明白。
「就像晚上，有些地方你不敢去走，而白天你就敢，而晚上就是陰氣比較重。」
「喔。」我恍惚聽明白了。
「差不多六十年前，我差不多也是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我跟我奶奶去我大姑家那裡，那是一個夏天，星星很多，然後我看到有一邊的天上有一顆星星掉了下來，或者說沉了下來，當時那邊有一片很高的山，那一邊都亮著，像黃昏的時候一樣。我當時覺得很神奇，而且那邊還有閃電，時不時的，一閃一閃的，不過沒有雷聲，我看了很久，也沒在意。不過在隔天早上的時候我被吵醒了，大街小巷裡吵吵嚷嚷的，我被吵醒了就仔細聽著，只聽到一大群人在大喊大叫，或者說是在罵人，什麼殺千刀的，死什麼的，反正都罵得很難聽，我很好奇，就起床趴在窗口看，看到有人在街上走著，嘴裡罵罵咧咧，我走到街上問我奶奶，原來是有幾家的雞都死了，所以那幾家人在那裡罵，我當時也感覺沒什麼，應該是誰晚上把那些雞打死了，而且鬧騰了一會也消停了，好像都到村長那裡，然後過了不多久又鬧起來了，說哪一片的池塘里死了很多魚，不遠處的小溪邊也漂著很多死魚，這一下子全村都鬧騰起來了，說不是有人下藥就應該鬧鬼了，搞得人心惶惶，我奶奶和大姑她們就不讓我出門了，在家待著，而我也害怕，所以躲在家裡，聽著外面的街道遠遠近近的吵吵鬧鬧，然後中午的時候邊吃飯邊聽大姑她們講，說得很邪乎，什麼那些雞都讓人去驗了，沒毒，不過平白無故的死了，也不像被打死的，但奇怪的是就那幾家的雞都死了，其他的沒事，所以人們就說那幾家怎麼怎麼了，而那些死了的雞也不敢吃，拿到山上找個地方埋了，不過那些池子里河邊死的魚應該沒那麼簡單，應該是有什麼事情，所以村裡的一兩個靈婆被擠破門，家家戶戶都燒香拜佛去了，好像是已經在找人準備驅鬼了，具體怎樣也不知道，不過，大姑她壓低了聲音，村裡的一些老頭說有事情要發生了，也不知是什麼，說是地震也不可能，
因為我們這個地方是沒有發生過什麼地震的，震一下都沒有，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出門了，看事情怎麼發生，然後吃過飯後大姑就在門口窗口都貼了老爺符，燒香求灶神保佑，然後一起待在家裡，偶爾讓姑父出去打聽，回來又說了些奇怪的事情，我聽著既恐怖又害怕，我巴不得回家去，不過那時候天已經黑了，不像現在，那會兒沒有電燈也沒有手電筒，所以天一黑下來我們就早早關門了，因為村長要求村民天一黑就關窗關門，然後派幾十個年輕力壯又膽大的在村口守著或四處巡邏，有什麼動靜打鑼為號，所以那晚上我雖然害怕，但還是挺緊張挺興奮，因為我躲在家裡，門窗都關著，應該是絕對安全的，而且外面又有人巡邏，一旦有什麼事應該大夥全村的人都會跑出來，所以那會兒我倒還挺安心，然後天漸漸晚了，屋子外面已經有月光照了下來，不過那種月光有一點點奇怪，我聽著外面的動靜，除了晚上一整夜都聽到的夜蟲蟋蟀還有蛤蟆的叫聲外，就是有人從街頭巷尾走過的聲音，然後通報平安，我知道那是那些守夜人的聲音，我感到很安全，所以我就躺在床上睡了。」
「然後呢？」我等了很久，老爺爺好像是忘了，或者說，難道這就沒下文了嗎？
「什麼然後？」他這副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彷彿此時此刻他就跟我一樣是小孩子，雖然我已經八歲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齡了。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事了，你都沒說。」我提醒他，怕他真的老糊塗轉瞬即忘。
「喔！你想聽嗎？」
「想聽啊！」
「喔，好。就在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幾點，我被一陣雷聲驚醒，我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聲音，很安靜，出奇的安靜，連夜蟲的聲音也沒有了，也聽不到有人說話或者走路的聲音，整一個鄉村都安靜的出奇。我感覺很奇怪，看著奶奶還睡在我旁邊，我看著窗口透進來的月光，然後起床走到放在窗口邊的尿桶去尿尿，我迷迷糊糊的看到窗口外面的月亮很大，而且還是紅色的，我嚇了一跳，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月亮，然後看著外面時不時的閃一閃，就像前天晚上的天一樣，不過這時它比較近，好像在我們這邊發生了，我有點發虛，感覺突然間全身涼透了，我撒完尿走回床邊，突然想看看外面是什麼情況，我大姑家有兩層，在那裡有一個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水池田地還有村口那一片防風林，我推開窗門，外面什麼也看不清，除了那些防風林能看到些影子，不過天偶爾閃一下倒能看到一些東西，然後就在它閃了那麼一下，我看到村口的池塘邊有兩個人在那裡，我想應該是巡邏的，然後又一閃看到他們在推來推去，我看著好奇，就站在窗口安靜的看著，那會兒我還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們推來推去后就抱在一起了，我想他們應該在玩什麼，我接著看，看著過了一會一個被推下水了，噗通一聲，我都能聽到，我不知他們在玩什麼，就繼續看著，然後天又一閃那個把人推下池裡的人跑了，那會兒天老是閃，偶爾還有轟隆的雷聲，我盯著池塘，很模糊，只能看到水面上有沒有動靜，然後看了挺久，我感覺是挺久了，池裡一直沒有動靜，我想是不是那個人已經潛到邊上上來了，我沒看到，等了老半天也沒看到什麼，有點失望，就繼續上床去睡覺了。」
「然後呢？」我看他又打算停下去了，就趕緊追問。
「然後就睡著了，隔天起來什麼事都沒有。」
「啊！就這樣。」我很失望。
「也不是都這樣，好像也發生了什麼事情，具體怎樣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吃完了早飯後就跟我奶奶打算回家了。但說也奇怪，整個村裡都安靜平常得很，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我跟我奶奶走到村口經過那個池塘，我邊走邊看，突然發覺這池子有點不一樣，就是跟我昨天晚上看到的池子有些什麼不一樣，不過具體哪裡不一樣我一時想不起來，然後我們走出了村子，朝著山路走，走著走著我突然想到了，草，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池塘水裡長滿了草，除了一塊地方露出水來，其他大多都是水草，而今天我看到的池塘一顆草也沒有，都是水，我當時有點迷糊了，想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做夢了。」
「嗯，然後呢！」我決定他一停下來就馬上追問。
「然後我就回家了。」
「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想糊弄我。
「呵呵！」他笑笑，又露出了那種我熟悉的表情，雖然這會兒天已經黑了，但我依然可以看出他的表情。
「然後啊！」我看著他，他彷彿在回首往昔，當然，他此時就是在回首往昔，不過此時的他彷彿是已經進入了往昔了。
「然後事情好像是這樣子過去了，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然後就這樣子過了一年，一年後我又去我大姑那裡。」
「為什麼要一年後去呢？」我有些好奇。
「因為那時候山上有老虎，去那裡路遠，就都一年或有從那邊來的人說有什麼事情才去一回。」
「喔，這樣啊！」我想著好像是這個樣子，因為我也是去年奶奶才帶我去其他的村子轉了轉，也就隔壁村，彷彿也是有什麼事。
「就過了一年後我又跟我奶奶去了，一路上也沒什麼，不過就在路過村口時我看到那個池塘長滿了草，我覺得很奇怪，不過也覺得沒什麼，池塘里長草嘛，很正常。」
我安靜的聽著，感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然後就這樣子，我到大姑家后就跟我表哥出去玩，爬樹掏鳥窩摸魚，就這樣子玩了一天，然後我在黃昏的時候遇到了兩個人，就在剛才你從那條巷子出來時的時候差不多，兩個年輕小夥子，挺壯的，看著也應該有三十歲左右，我一看見他們心裡就咯噔一下，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們，不過我完全沒有印象，也根本不可能見過他們，不同村子又離了這麼遠，反正我是想不出來我哪裡見過他們，但就是感覺很熟，應該是在哪裡見過，也沒什麼，他們從巷裡走過後我也沒去關心他們了，晚上跟平常一樣早早的睡了，然後在半夜的時候，我被一陣雷聲驚醒，我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又迷迷糊糊的去撒了泡尿，再迷迷糊糊的走到窗口，好像被什麼牽著走，被安排好了一樣，我推開了窗門，看著外面的天怎麼又是一閃一閃的，然後我又看到了那一個池塘，那一片防風林，看到了還是有兩個人在那裡，天一閃一閃的，他們兩個人好像在那裡打架，推來推去的，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抱在一起后就不動了，那天一閃一閃的，有些時候看不清，然後還是那樣子，一個人被推到池子里了，我看了一會兒，也沒什麼感覺，反正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夢遊，我看了一會兒感覺沒什麼意思了，就回到床上接著睡了。」
我感覺他很會講故事，難怪有人說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然後呢？」我等不及要聽下文。
「然後啊，隔天早上我又被吵醒了，外面吵吵鬧鬧，應該又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很好奇到外面去打聽，原來是池塘里死了人，已經有很多人圍在那裡，我擠進去看，看到池子對面有一群人圍著，地上有一塊白布蓋子一個人，應該就是那個人，人們議論紛紛的，說是誰殺死了他，現在那個人跑了，村長正組織人去抓，好像那家人也跑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堆，什麼話都有，我看了心裡發虛，原來那天晚上看到了都是真的，還有那一天晚上看到的也是真的。」
「啊，他殺了兩個人嗎？怎麼那一次就沒有人知道。」我很好奇。
「哈哈。」他面對著我，笑了笑。
「沒聽明白！」他說。
「明白啊！他其實殺了兩個人，上一次沒被抓。」這麼明白的事情，我怎麼會不明白？
「哈哈。」他又笑了笑。然後過了好一會兒，他說；「天已經很晚了，你明天再過來，我講其他故事給你聽。」
「好呀！」我很開心，又有故事可以聽了，我離開了他，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