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天漸漸黑了,前方文工團戰士們正和三營戰士告別,順道被人塞了些兩籮筐野果子,讓帶著路上吃。

喧囂的人聲中,秦羽蕎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怦跳,有些不受控制,她忍不住開口叫住顧天准,直接開口問道,「你現在是在追求我了嗎?」

顧天准不妨會被對面的人這麼問,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準備的追求作戰計劃,壓根還沒來得及實行。這次拉練時間門長,任務重,他不會在這時候帶著一身滄桑和疲累追求秦羽蕎,那多不正式。

在他的認知里,追求人這麼嚴肅且認真的事情不能隨隨便便,至少不該是他現在這樣。

「還沒開始,等我回去找你。」他說的堅定又從容。

「還沒有開始嗎?」秦羽蕎喃喃低語,「那我怎麼覺得心跳得好快。」

秦羽蕎聲音細如飛蚊,顧天准只見到解放帽帽檐下她的紅唇張了張,沒聽到她說什麼。後面文工團戰士們已經在往軍用卡車這邊走了,他只能挪步。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絲異樣的感覺,秦羽蕎同志對自己的態度和之前有些不一樣,像是少了幾分抗拒和陌生,多了些熟稔。

他喜歡這個發現,尤其是現在,秦羽蕎同志小鹿般的眼睛閃著亮光看著自己,顧天准深沉的眸子里也被照亮。

「過幾天見,秦羽蕎同志。」顧天准注視著她,行軍禮。

秦羽蕎舉手回軍禮,同樣看向顧天准,「好,那...等你回來。」

...

坐在回程的軍用卡車上,秦羽蕎靠著綠色車皮探出身子往回望,身後是卡車轟隆隆駛過揚起的灰塵,煙霧瀰漫中,隱約能看見三營戰士們仍然立在原地朝她們揮手告別。

顧天准也在其中,挺拔如松柏,那麼顯眼又給人極致的安全感。

秦羽蕎回身靠在車廂皮上,力道沒控制住,正撞上去發出一聲脆響,不過這顯然無法影響她的好心情,她揉揉後腦勺,同時嘴角的笑意壓不住,兩側梨渦爭先恐後顯露出來。

右手捂著胸口感受著咚咚咚狂跳的心臟,轉瞬又雙手捂臉,掩住笑意,可是那笑意太盛,總是從指縫間門溢出,被輕拂過的微風吹散,將周遭空氣也沾染了一絲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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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摸了摸秦羽蕎的臉,趙雪娟好奇看過來,「咋啦?發燒啦?怎麼又紅又燙的。」

秦羽蕎把掐了掐自己臉頰的手給拍開,嘟囔一句,「你才發燒呢。」

「瞧瞧你這模樣,不是病啦?今兒也不熱啊。」

「哎呀~」秦羽蕎抿嘴偷笑,雙手挽上趙雪娟胳膊,歪頭倒在她肩膀上。她環視一圈車廂,文工團眾人都在嘰嘰喳喳說話,分享最近慰問演出的見聞,沒人注意她們,於是低聲詢問,「你跟我說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喜歡一個人啊?」趙雪娟可有經驗了,她立刻想到了自己對象陳立軍,臉上掛著甜蜜笑容目視前方,「就像我這樣,一想起他,就忍不住想笑。我們這才分開多久,就又想了。」

嘖嘖,多膩歪!這話趙雪娟才不會跟旁人說,多難為情啊,不過秦羽蕎不是外人,能說。

「跟他見面的時候,哪怕話都不說一句,看一眼就覺得心裡甜,比吃了糖還甜。要是好一陣沒見,就想著這人是不是把自己忘了。啊,不過你也不懂,等你以後談對象了就明...」趙雪娟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啊,秦羽蕎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再一看她這眉目含春的模樣,難道?

「你是不是喜歡上誰了?你昨兒都不是這樣的。」趙雪娟腦瓜子活泛,這一想就想明白了,今天來三營演出,秦羽蕎就喜歡上誰了?她仔細回憶著,可能會是誰...

被好姐妹說中心事,秦羽蕎倒是大方,當然這也沒什麼需要遮掩的,於是大方開口,「其實我和...」

「宋朝?!」趙雪娟驚呼出聲,右手捂著小嘴一臉不可置信,今天文工團眾人就和宋朝有不少接觸,宋朝這孩子乾淨清爽瞧著是招人喜歡,可是人家才16歲啊。

「秦羽蕎,你不能這樣啊,人才多大點兒啊,你多大啊?」

秦羽蕎本來坦白的話都到嗓子眼了,現在硬生生憋回去了,她忍不住眼皮一翻,被這人氣得背過身去,「你腦子裡都想些什麼啊?真不想理你了。」

看著因為卡車疾行一閃而過的山景,耳邊全是趙雪娟『教育』她的聲音,這人真是...

「秦羽蕎同志,雖然咱們關係好,但是我還是必須嚴肅批評你,可不興老牛吃嫩草啊...」

在秦羽蕎威脅的小眼神中,她被迫改口,「嫩牛吃嫩草,哎呀,就是那麼個道理。」

「吃個果子吧你,快歇著,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沒的。」秦羽蕎真是受不了她,思想有問題,回去就給她報個團里的思想政治教育班,得好好改造改造。

趙雪娟嘴裡嚼著野果子,還在猜,「不似送找,難到絲晨繭港(不是宋朝,難道是陳建剛)?」

人表演了一段快板就把秦羽蕎吸引了?也不是沒可能,趙雪娟覺得這回沒猜錯。

秦羽蕎扶額,一臉無奈,只撓了她幾個痒痒撓才讓她停止了浮想聯翩。

綠色卡車一路飛馳,載著眾人的歡聲笑語和少女的隱秘心事回了軍區。

*

凌晨五點半,天剛蒙蒙亮,軍區辦公區後面的大操場上,一群年輕男女正迎著風奔跑。

「多少圈了?」陳玉香體力最差,這會兒說話已經喘著粗氣了。

「馬上十圈。」秦羽蕎心裡默默數著數,微微喘著氣回她。「堅持啊。」

「好。」陳玉香咬咬牙,繼續邁步子。

十圈跑步訓練結束,文工團的隊員們又去蹦台階,從操場旁的台階上蹦上蹦下,只為了增加腿部力量。

跳舞不光是身姿輕盈,也得有勁,尤其是腿部力量十分重要。

秦羽蕎將兩條辮子打結綁在腦後,以免影響自己動作,數到第一百個,她才鬆了口氣,拍拍手起身準備去吃早飯。

今天早上訓練消耗大,一群人在食堂吃了一碗玉米糊糊,兩個玉米面饅頭。趙雪娟還拿出陳立軍上個月送她的金雞牌餅乾分給宿舍兩人,這才吃滿足了。

文工團戰士們,每月三十塊錢工資,外加三十斤糧食,一半是粗糧。舞蹈隊的隊員練功跳舞消耗大,經常不夠吃,不時得打打牙祭。

早上八點是基礎舞課,舞蹈老師專心訓練大家的基礎動作。越是基礎越要打牢。

前進文工團練功房裡,靠牆位置,八個舞蹈隊隊員正頭頂倒立,雙腳在上靠在牆上。

幾人已經堅持了十分鐘,去年來的新兵這會兒細胳膊不住地輕微顫抖,汗水順著額頭滴落到地面,面部表情也有些猙獰,正咬牙堅持。

而旁邊的沈月慧倒立動作標準,胳膊撐在地面十分穩當,臉上輕鬆自如。

「看看月慧怎麼做的,大家堅持。」舞蹈老師不住鼓勵眾人。

打小練習的是不一樣,幾人用餘光瞥過去,心生羨慕。

秦羽蕎這會兒正幫著趙雪娟劈叉,趙雪娟別的還好,就是筋硬,尤其是一陣子不練就會回去。

「哎呦,算了算了。」趙雪娟劈叉劈了一半就覺得疼,嚷著不想再練。

「你別放棄啊,這筋再開開就好了。」

「那你快鼓勵鼓勵我,說點我愛聽的!」趙雪娟急需精神鼓勵。

秦羽蕎眼珠子一轉,鼓勵的話張口就來,「你好好練,今天劈下去了,明兒就能上舞台,到時候再拿個獨舞節目,多爭氣啊!你就是咱們文工團最有面兒的人。」

趙雪娟受了鼓舞,又積攢起一絲能量,便皺著眉頭使勁往下劈,「還是不行,不行,我劈不下去了...」

秦羽蕎看一眼牆邊練倒立的沈月慧有了主意,「你看看沈月慧那動作多標準,多漂亮,你再不練她得笑話你。」

嘶~

趙雪娟一聽這個就來勁了,被誰看不起也不能被沈月慧看不起啊,她一個用力就劈叉下去,雙腿貼到地面,最後慢慢往下挪,直到看不見空隙。

「真棒啊!娟兒,要不是這會兒人多,我都得給你鼓掌了。」

「去你的。」趙雪娟笑著甩了甩辮子,順利劈叉了心裡也高興,她挪挪位置,雙臂舒展比了個定格的動作。

結果一轉頭,只見到秦羽蕎輕輕鬆鬆雙腿一前一後就下去了,趙雪娟嘆口氣,左手撐著下巴,「人比人氣死人啊,你咋就這麼輕鬆?」

「你有自己的長處,別光惦記著筋的事兒。」秦羽蕎努努嘴,示意她看沈玉慧,「就說腿部力量,你就比我和沈月慧強,回回跳躍動作都少不了你不是。」

「那是。」趙雪娟又找回了自信,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恨不得起來再跳兩下,翻幾個跟頭。

「羽蕎,過來練習。」遠處的舞蹈老師在叫人。

秦羽蕎蹭地起身,低頭看著趙雪娟道,「好了,你自己再練會兒,我過去那邊。」

「去吧去吧。」

秦羽蕎和沈月慧因為下半年要去京市的總政文工團學習,因此宋團特地給她倆安排加練。

兩人接連表演了一段民族舞,形體舒展,身姿靈活,又極具民族風情。舞蹈老師在一旁指導細節動作,力求完美。團里對她們倆的要求不一樣,十分嚴苛,畢竟是領舞人選,更加不能掉鏈子。

演出時,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是鎖定在領舞身上的,不容一點差錯。

宋麗娥和教導員站在一旁看著,不禁想到自己年輕時候跳舞的模樣,萬般滋味在心頭。

尤其是秦羽蕎,每一次擺手,每一次舞動都讓宋麗娥夢回幾十年前,自己還是個新兵的時候在台下看到以前的文工團台柱子章如茵時的驚艷。

「宋團,章如茵是誰啊?」

秦羽蕎和沈月慧跳完舞聽到宋麗娥和教導員說起,不禁好奇。

宋麗娥想起,那時候自己剛進文工團不久,技術不夠好,跳得也勉勉強強,當時團里19歲的章如茵已經是遠近聞名的舞蹈演員了,談起她的舞蹈,沒人不豎大拇指。

「那時候,她就是我們全文工團隊的驕傲,我們都向她學習,她舞跳得好,人也很好,總是幫助我們落後隊員進步,沒有半點不耐煩。」

宋麗娥當時才15歲,想家加上練舞跟不上旁人,經常大晚上躲被子里哭鼻子,章如茵比她大七歲,像個大姐姐似的去哄著她睡覺,白天還給帶著她練舞。

「那她現在在哪兒啊?」沈月慧想了想,沒聽說現在軍區有這號人物。

宋麗娥念及昔日舊友卻是一聲嘆息,「早早就退伍了,我也許多年沒見過她,可惜了。」

「為什麼不多跳幾年呢?」秦羽蕎也深感可惜,聽宋團的意思,那人跳舞很有天賦。

「她當年和軍區一個軍官結婚,後來過了幾年,她跟著男人調動職位去京市生活了。」宋麗娥也不願再多談,最後只扔下一句話便走了。「說來你們也見過她兒子,二營營長程前。」

秦羽蕎和沈月慧皆有些驚訝,「二營長的母親居然是以前文工團的台柱子?」

「這可太稀奇了。」沈月慧想起自己見過的二營長,不像有個跳舞的母親呢。

秦羽蕎算了算,那不就是圓圓的奶奶嗎?這麼一想,突然覺得自己和這位宋團口中的厲害人物拉近了一點關係。

...

可能是說什麼來什麼,中午吃過飯,秦羽蕎幾人準備回宿舍午休,結果路上正好遇到圓圓一家人,兩個舍友先回去了。

圓圓聽說蕎蕎阿姨去慰問演出了,還見到了自己爸爸,可高興。

她衝上去抱住秦羽蕎的腿,小嘴嘰里呱啦不停歇,「蕎蕎阿姨,你出去演出啦?」

「對呀。」

「你真厲害!」圓圓最愛誇獎別人,說著也不忘誇誇自己爸,「我爸爸也厲害,他也出去訓練了。」

程前老臉一紅,那天自己跟顧天准比拼,文工團這位同志也在場,這不丟人嘛?

「你爸爸是很厲害。」秦羽蕎和緩緩走近的程前兩口子打了招呼,「程營長你比拼成績真的很好,我聽戰士們說,那可是數一數二的成績。」

「咳咳,還行吧。」要是換做以前自己刷新了最好成績自然是高興的,可偏偏成績還是比顧天准差,鬧心啊,他只能自嘲道,「還是不如顧營長厲害。」

「爸爸,你是最厲害的!」

圓圓人小鬼大,也特別了解爸爸,別看她經常和爸爸皮,可她基本上都能聽出爸爸是真難過了,還是跟人鬧著玩。所以這會兒她得立馬誇誇他,哪怕是自己特別喜歡的顧叔叔也管不了啦。

「喲,這會兒不惦記著你顧叔叔啦?」

圓圓晃晃小腦袋,「爸爸第一厲害,顧叔叔第二厲害。」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乖閨女!」程前抱起圓圓狠狠親了口肉臉蛋,大笑一聲。

「小秦同志,感謝你們文工團的慰問演出,給戰士們鼓勁。」程前之前看過好多次秦羽蕎跳舞,今兒倒是頭一回對上話。

秦羽蕎想起早上宋團說的,程前母親也是軍區文工團的,不禁覺得投緣,「都是應該的,何況程營長你們家跟咱們文工團也是有緣。聽我們宋團說,您母親當年也是咱們文工團的舞蹈演員。」

提到母親,程前眼神中閃過一絲愁緒,不過一眨眼又消失了,「是,以前也是咱們軍區文工團的,最早一批舞蹈演員,那時候還不叫前進文工團呢,叫前進文藝宣傳隊。」

程前前頭幾年就是在昭城軍區度過的,那時候他經常看媽媽練舞,雖然他不懂,可覺得跳得可好看了。可惜,沒過幾年,媽媽再也沒跳過舞了。

「那就是算是自家人了。」

秦羽蕎和人聊了幾句,趕著回去午休,和這家人道了別。

*

從慰問演出結束后回軍區這幾天,文工團練功更加刻苦,戰士們身體反應自然也大。

「我這腿啊,我這手啊,都是酸的。」趙雪娟一邊揉捏著自己的小腿,一邊抱怨,「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秦羽蕎剛進屋就聽到這句話,她坐到桌前看著躺在床上的趙雪娟,「怎麼了?想退伍啦?」

「才沒有呢。」趙雪娟嘆口氣,「只能埋怨兩句。哎,快來給我揉揉,剛慰問演出回來,訓練強度是真大啊。」

二人按照往常的習慣操作,來回給對方按揉。秦羽蕎先給趙雪娟捏捏手臂,再拉著她手掌連帶著胳膊用力甩甩,接著又給人捏捏大腿小腿肌肉,幫她舒緩。

「哎,還是我們蕎蕎按摩得舒服,誰要是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啊。」趙雪娟靠在床頭架子上,眯著眼一臉享受。

「你就貧吧你。快,該你了。」秦羽蕎停了按摩的動作,拍拍她大腿示意互換。

「行,你坐上來,我們換個位置。」

秦羽蕎躺在床上,腳放在床外,趙雪娟給她揉按著,嘴上不住調戲她,「這細皮嫩肉的,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家嬌小姐跑出來了。我以前在家裡可是沒少幹活做家務,你一看就是躲懶了。」

「我小時候身子不好,幾歲的時候還天天喝葯呢,我爸媽就不愛使喚我幹事兒,只使喚我大哥和二姐,我爺奶看不慣覺得他們太縱著我了,還時常數落他們。」

「那你真是福氣大,我們那兒村裡十來歲的男娃都得下地了,女娃怎麼也得掃院子,做飯,割豬草,你倒是大小姐的命啊。」

「哈哈哈,小娟啊,快給你家小姐我倒杯水。」秦羽蕎順著她的話就演起來了,尤其是故意嬌滴滴地說話,活像以前地主家的大小姐。

趙雪娟飛她一個白眼,起身拿著她的搪瓷盅倒了熱水,放到她手裡,「小心給你定性成黑五類,把你抓走。」

「瞎說什麼呢,我們家可是根正苗紅的,成分好得很。再說了,現在不是都摘帽子了嘛。」

「行,那根正苗紅的秦羽蕎同志,請喝水。」

「嘻嘻嘻,謝謝根正苗紅的趙雪娟同志。」秦羽蕎給她敬個軍禮,以表感謝。

陳玉香從外頭回來也加入二人,一進屋就喊著腿酸背痛,被兩位姐姐拉著坐到床上,兩人一人給她按一條腿,就是兩人力道不一樣,一會兒左腿癢一會兒右腿重的。

「對了,差點忘了這事兒!蕎蕎姐,有你的信。」陳玉香突然想起來剛在樓下傳達室見著有給秦羽蕎的信便帶上來了,她從軍裝里掏出一個黃色信封,上頭寫著來自宏市。

「我家裡寄來的。」秦羽蕎喜笑顏開地拆開信封,拿著信紙走到桌前仔細閱讀起來。

不過看著看著,臉上笑容逐漸淡了下去,眉間門攏著高峰,像是有些煩心事兒。

「怎麼了?」

趙雪娟湊過去,坐到她對面,陳玉香也起身跟上。

「我媽問我結婚的事兒,說我老大不小了,給我在村裡物色了對象,讓我今年休探親假的時候回去看看。」

原來秦羽蕎她媽心心念念著還沒有對象的小女兒,這都二十三了,也不說在部隊找一個,或者早點退伍回來,這麼拖下去哪還得了啊?

再不著急,年輕後生都被別人給挑走了。她放了點口風出去,軍區文工團的舞蹈演員,說出去就不得了,自然有人眼饞,這不就有人上門了。

村裡有戶人家的小兒子和秦羽蕎歲數差不多,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那後生一直惦記著秦羽蕎,聽了秦母的話當即表態,只要秦羽蕎願意,可以先定個親,等她退伍回來再結婚也成。

信里,執筆的秦羽蕎二姐寫道,「蕎蕎,媽讓我告訴你,那人有親戚在城裡棉紡廠,他最差也能弄個臨時工當,以後日子肯定沒話說,比咱在村裡靠天吃飯種地種田好。媽也不放心你嫁太遠,要是出去受氣了都沒個娘家撐腰,就在咱們市裡就挺好。我吧,也覺得不錯,人還願意等你呢,你今年回家可以跟人見見。」

趙雪娟一聽這不是好事兒嗎?「人這算是對你死心塌地啊,估摸從小就想娶你當媳婦兒了,甚至願意等你退伍回去,瞧瞧這份心意,不得了啊。」

「長得好看嗎?」陳玉香湊著腦袋到兩人中間門,只關心這個。

「我沒印象了,就小時候一起上過山,後來我進了文工團,每年回家探親也沒怎麼跟人見過。」秦羽蕎收起信,腦子裡卻是顧營長,這信要是早一陣子到,說不定自己就答應了。

「那你喜歡人家不?」趙雪娟直接問她。

秦羽蕎搖搖頭。

「王武你也不喜歡,這個老家的後生也不喜歡,那你到底喜歡啥樣的?」趙雪娟伸手捏捏她的臉,「我估摸著等我孩子都有了,你還沒結婚呢,愁人。」

秦羽蕎在心裡默默反駁,不過沒敢吭聲,畢竟自己和人還沒成呢。

她從自己的桌上翻出信紙,拿起鋼筆蘸了蘸墨水準備寫回信。剛書寫下家人見信好的一句,就察覺兩側有呼吸聲,她左右一看,好傢夥,這兩人像左右護法似的湊過來,就想看看她怎麼回信。

秦羽蕎兩隻胳膊一遮,將信紙擋得嚴嚴實實,「不許偷看啊。」

趙雪娟撓撓腦袋,有些尷尬,「誰偷看啊~我去隔壁宿舍串串門。」

「我...我去樓下散個步。」陳玉香也一溜煙跑了。

秦羽蕎見兩人走了,宿舍里只剩下自己,接著回信。前頭給家裡人說了最近慰問演出和訓練的趣事,語調輕快,直到要回復相親的事情,她頓了頓筆,鋼筆尾巴戳了戳紅潤的臉頰,思考著怎麼回話比較好。

「媽,你幫我推了吧,我有喜歡的人了,你們不用替我操心這事兒。就是那人個子有點高,得一米八好幾,挺費布料的,你不會不歡喜吧?」

...

等趙雪娟從隔壁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顆大白兔奶糖,興奮地沖秦羽蕎說道,「孟津津家裡給她寄了好東西,正好給我趕上了,來,張嘴。」

孟津津家是滬市,工人階級出身,家裡三個正式工,條件算相當不錯了,因此每隔半年就要給她寄些好東西,比如大白兔奶糖。

趙雪娟剛一進屋就看到,孟津津也是個大方人,給303宿舍送了一顆,畢竟她自己一共就4顆。

白白的奶糖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趙雪娟咬了一小口,把剩下的送到秦羽蕎嘴邊,見她也咬了一口,便將最後的小半顆奶糖用糖紙復又包裹上,給陳玉香留著。

「哎,最近吃土豆快給我吃吐了。」趙雪娟盤腿坐在床上,嘴裡大白兔奶糖吃完了,可香甜的氣味還充斥著口腔,令人回味無窮。

「有的吃你還嫌啊?」

那回顧天准送的二十斤土豆被文工團交給了食堂大師傅,連著炒了好幾天的土豆絲,燉土豆塊。

還別說,確實比外頭的更好吃。

「雖然那是顧營長送的,我最崇拜的顧營長,但是我還是再不想吃了。」

「你什麼時候最崇拜他了?」趙雪娟去年說自己最崇拜雷F同志,前年說崇拜省勞動模範,這會兒又換了。

「你懂什麼,不斷換著人崇拜,才能更加進步。我這思想覺悟不錯吧!」趙雪娟嘚瑟完突然想起今天是三營回來的日子,自己最近練舞真是給忙糊塗了,「算算時間門,三營晚上應該到了,不知道陳立軍這會兒忙不忙。」

趙雪娟想著對象呢,秦羽蕎也想起顧天准說的,讓自己等他回來,就一句話,像是能甜得冒泡似的。

「你是不知道,當初陳立軍怎麼追的我,這人真是心眼兒多。」

秦羽蕎大概知道這兩人怎麼好上的,趙雪娟和三營一個老鄉關係不錯,結果一來二去也陳立軍也打了照面,陳立軍就喜歡上她了,後來就走到一起了。

「他用了一招,你知道三十六計吧?」

「知道。」秦羽蕎乖巧點頭。

「這人用了三十六計里的美人計。」

「啊?」秦羽蕎想到陳班長憨厚的模樣,居然還能使這一計?

「哎呀,他沒這麼說,就是跟我說心裡話那天,穿得可精神了。他找了三個戰友借了一身,從衣裳到褲子到鞋子,全是嶄新鋥亮地,那大頭皮鞋都在發光。你說說這是不是『美人計』?」

秦羽蕎憋不住笑,只能認同,「是是是,那你就是沒把持住唄!」

「我們家陳立軍拾掇拾掇,還真挺好看的。」趙雪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303,樓下有人找。」陳玉香突然出現在門口敲敲木門,搖頭晃腦看著屋裡人,沖人擠眉弄眼的,模仿傳達室老張說話。

一聽這話,秦羽蕎和趙雪娟同時站起身,而後雙雙看著對方。

趙雪娟狐疑打量她,「你站起來幹嘛啊?」

這也沒錯,一般這個點兒能來303找人的都是陳立軍,況且今天是三營回來的日子,陳玉香也就沒直接說。

「我...」秦羽蕎也不好解釋,她不死心問陳玉香,「找誰的?」

「肯定是我啊。這個點兒肯定是陳立軍一回軍區就來見我了。」趙雪娟趕忙拿起鏡子整理儀容,兩邊頭髮給壓緊,再把兩條辮子擺放到肩膀前,衣裳也重新牽了牽,露出個甜蜜笑容,準備下樓。

「是陳班長找娟姐的,快去吧,我回來正巧碰到他。」陳玉香和飛奔下樓的趙雪娟擦肩而過,進屋就看到她蕎蕎姐鼓著臉頰,看起來不大高興。

「蕎蕎姐,你怎麼了?」

秦羽蕎算算時間門,陳班長剛回來整頓好就來找娟兒了,那自己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玉香...」秦羽蕎循循善誘,問她,「樓下就只有陳班長一個人?」

陳玉香不知道蕎蕎姐為什麼這麼問,不過她回憶一下,搖搖頭,「不止,還有幾個戰士在樓下念領導人語錄呢。」

「就沒了?有沒有其他什麼男人看起來像在等人的?」秦羽蕎悄聲道。

「等人啊?」陳玉香在腦海中搜尋片刻,猛然想起來,「還真有!」

「誰?」

「軍區家屬院的看門大爺,過來找傳達室的老張。」

秦羽蕎:「...」

算了吧,沒意思。

...

一小時后,晚上九點半,趙雪娟蹦蹦跳跳回到宿舍。

一進屋就見到兩尊石像。

秦羽蕎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就是嘴角耷拉著,看著不太高興。

陳玉香正坐在桌前看書。

聽到動靜,兩人都關心她和對象見面咋樣了。趙雪娟心裡自然是高興,不過還做出矜持樣,「還行吧。」

今兒下午三營回了軍區,進行了這次野外拉練的總結工作,為期一個月的艱苦訓練讓人疲憊不堪,不少人倒頭就睡。

陳立軍思念對象心切,集合一結束就趕過來找趙雪娟,那衣裳都還是髒的,帶著些野外拉練時沾的泥土灰塵。

不過這都不打緊,沒有什麼比久別的愛人更重要。

「這人真是一刻都等不了,放下包就來找我了。那胡茬也冒著,身上還髒兮兮的,可我看著他半點沒嫌。」趙雪娟兩隻手來回撫摸著自己的麻花辮,面帶嬌羞。

「真好啊。」秦羽蕎弱弱發出羨慕的聲音,她突然覺得陳班長的形象高大了起來,簡直有兩米了。

一米八幾的顧天准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303,樓下有人找。」傳達室老張突然出現在303宿舍的門口,敲響大門。

秦羽蕎這回沒動靜了,她和陳玉香都乖乖把視線移向趙雪娟。

「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啦,這人真是...」趙雪娟起身出門,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被老張攔住。

「不是找你的,找小秦同志的。」說完率先下樓了。

「啊?」

趙雪娟和陳玉香挺驚訝怎麼大晚上了還有人來找秦羽蕎,忙催她出去。

秦羽蕎心裡有數,她緩緩起身,在兩人的注視中出門。

宿舍在三樓,秦羽蕎平日走得快,蹦蹦跳跳就下去了,可現在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直到一樓拐角處時還停下了腳步,雙手摸了摸辮子,又把本來平整的衣裳理了理。

深呼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文工團單身宿舍樓前,空無一人,唯有天上高懸的銀鉤灑下點點銀輝,照出一地寂寥。

秦羽蕎走出宿舍樓四處張望,終於在遠處的一棵榕樹下見到了一個白衣身影。

顧天准今天沒有穿綠軍裝,反倒是穿上了一件白色襯衣,像是新的,高大的身材將襯衣撐得挺括,下身是一條黑色長褲。

黑白裝,隱在月色里,沒在榕樹下。

秦羽蕎走近看到男人的臉,突然想起今天趙雪娟說的三十六計里的『美人計』。

他不會是打算這麼追求自己吧?

該死的,還挺有用!秦羽蕎努力穩住心緒,站定到顧天准面前。

「秦羽蕎同志,你好。」顧天准聽到動靜,回身率先開口和她打招呼。

「顧營長,你好。」

「今天剛回來,一身髒的,我回家換了衣裳再過來。本來想著這麼晚了會不會擾了你休息,不過要我等到明天確實也太難了。」

顧天准特意回家沖澡換了衣裳,把自己收拾乾淨再出門,總不能髒兮兮出現在追求對象面前。

「嗯。」秦羽蕎靜靜聽著,雙唇緊抿才能止住笑容漾起,可是眼神里的點點波動還是出賣了她。

「你們最近都在練舞嗎?」

兩人說著話沿著路邊走,月光照映著兩條長長的影子。

「天天待在練功房呢,舞蹈老師要求可嚴格了。」

「那挺好,其實...」顧天准來之前列好了四項追求計劃,都是他看愛情小說學的,不過這會兒他突然不想照著做了。

「其實從第一回我們在醫院見面,我就覺得你是個挺...挺特別的女孩兒。沒想到在開春匯演上又見到了你的另一面,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在舞台上發光,非常耀眼,能讓人只看到你。那一刻起,我就想,我喜歡這個女孩兒,我要追求她。」

秦羽蕎這是第二次聽到他親口說要追求自己,可第一次的時候她對顧天准沒有不熟悉,聽到這話更多的是驚訝;然而這次不同,這句話太有力度,震在了她的心上。

「我從來沒有追求過誰,也沒什麼經驗。我聽我一好哥們說過不少他追求自己媳婦兒的經歷,經常給人送花送禮物什麼的,背情詩的,我也想給你送點什麼。」

說罷,顧天准將一直緊攥的右手舉到半空,停在秦羽蕎面前,緩緩打開。

只見他粗糲的掌心安靜躺著一枚子彈。

「我16歲第一次打仗,就是這枚子彈擊中我心臟上方,差點要了我的命。」

秦羽蕎倏地睜大杏眼看著他,眼神裡帶著幾分后怕,裡頭是千言萬語的關心。

「我想了想,送花送衣裳送吃的,什麼時候都能送,念詩唱曲什麼的,我也不大會。但是這枚子彈,我一直留在身邊,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它曾經要了我的命,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就拿走它,從此以後,我用生命守護的除了國家和親人,還有一個你。」

這是顧天准作為軍人的最高承諾,也是他思考許久給喜歡的姑娘準備的禮物。

說罷,銹跡斑斑的子彈泛著黃色光澤,在等待新的主人。

秦羽蕎看到面前男人眼裡的堅定與專註,耳畔都是他鄭重的承諾,她覺得沒有人能拒絕顧天准,至少自己做不到。

她緩緩舉起手,慢慢靠近,指尖輕輕拂過他的掌心,拿走了子彈,只留下了一絲躁動。

兩人相對無言,卻都不自覺笑了,此時的空氣里也冒著粉色的泡泡,秦羽蕎又歡喜又害羞,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顧天准也呆愣住,巨大的喜悅湧上心頭,「那個,我們...」

一向鎮定的顧營長也慌了神,難得支支吾吾起來,這要是讓三營戰士們看到保準會驚掉下巴。

「我這幾天要做拉練總結彙報工作,會比較忙。」顧天准想著先給人報備一下行程,以免被誤會。

「哦,我...我也挺忙的,天天都要練舞。」

「我們休息那天出來吧?去吃個飯,看個電影,你喜歡看電影嗎?」

秦羽蕎用力點頭,「我很喜歡看,那...那我們星期天去看吧。」

突然身份的轉變讓兩人都有些不適應,秦羽蕎回頭望了望宿舍樓,黑漆漆的,「那今晚就先這樣吧,宿舍熄燈了,我先回去了。」

她快速說完一句話,見顧天準點點頭,立馬轉身就跑,手裡緊緊攥著那枚子彈。

等跑出十來米遠,秦羽蕎回身一看,男人還沒離去,甚至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目送自己離開。

她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折返回去,像顧天准奔去。

夜色里,她眉眼一點點彎起來,像是春風拂面,桃花盛開的嬌顏。

「顧營長,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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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文工團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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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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