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第二日一大早。

秦羽蕎打著哈欠起床,比往日得早了二十來分鐘,她沒睡好乾脆先去水房洗漱。

鐺的一聲,搪瓷盆放在檯面上,她從裡頭拿出牙刷,迷迷糊糊刷起牙來。

外頭天剛蒙蒙亮,三月底,天氣逐漸轉暖,舒適得讓人不禁喟嘆一聲。宿舍樓一層共用一個水房,除了部分人壓著點起來洗漱,還有一些會早點開始,避開人多的時候,免得打擠。

這會兒水房裡零星有幾個人,大家打了招呼,各自洗漱,到處都是水聲、牙刷刷刷刷的聲音和搪瓷盆與檯面碰撞的動靜。

吐了嘴裡的泡沫,咕嚕咕嚕幾下乾淨的水再往水槽里一吐,秦羽蕎感覺嘴裡清清爽爽的,她又打開水龍頭濕了洗臉帕子準備擦臉,帕子剛要捂上臉就聽到背後有人叫自己。

「秦羽蕎。」

回身一看,是沈月慧。

「早。」秦羽蕎看她一眼,又回頭開始擦臉,每天早上擦冷水臉,能清醒清醒,就是冬天也不帶變的,不然跳舞的時候可能還打瞌睡。

冷水刺激到肌膚,確實讓人醒神不少,秦羽蕎聽著沈月慧的說話聲也越來越清晰。

「咳咳。」她抱著自己的搪瓷盆走到秦羽蕎旁邊的水槽位置,跟人搭話,「你昨天...其實我明白,我知道你也明白我的情況,所以我覺得我們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秦羽蕎:「...」

什麼亂七八糟的,沒聽懂。

見秦羽蕎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帶著幾分疑惑,甚至還夾雜著一絲關切意味,沈月慧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把秦羽蕎一把拉到水房窗側,低聲道,「你替我保密我談對象的事兒,我替你保密你談對象的事兒,怎麼樣?」

沈月慧回去之後仔細考慮過,與其跟秦羽蕎一起裝糊塗,倒不如大家互相掌握對方的秘密,這樣可穩妥多了。

「你真跟秦凱處對象啦?」秦羽蕎手裡還拿著洗臉帕子,舉在空中問對面的人,一臉聽到八卦的興奮勁兒,然而片刻后她就反應過來,「等等,我什麼時候談對象了?」

沈月慧眼珠子一轉,翻了個白眼,雙手環胸覺得這人沒勁透了,「你和顧營長啊,還裝什麼呀。」

昨天一開始,沈月慧確實被唬過去了,以為顧天准和秦羽蕎在交流文藝匯演的事兒,不過後來她想起來顧天准看秦羽蕎的眼神,不對勁,非常不對勁,那眼神和秦凱看自己的時候差不離,沒問題才奇怪了。

「我真沒有談對象。不過你放心,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秦羽蕎帶著些微無奈轉身回到水槽邊,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任憑後頭沈月慧嚷嚷也沒搭理,只快步回了宿舍。

太陽衝破層層雲霧冒了頭,羞答答地出來晃蕩,文工團的隊員們在練功房裡練歌跳舞,熱鬧非常。

大家換上練功服,步履輕盈地動作,旁邊舞蹈老師四處巡視糾正動作。

「注意手抬高。」

「腳步跟上,不要分心。」

「你們倆一起練習一下。」

趙雪娟和陳玉香被老師盯上,正被指導,沈月慧瞅准機會做著旋轉動作轉悠了幾圈到了秦羽蕎身邊。

她還沒死心呢。

「秦羽蕎,你別裝啊,談了對象就談了。」擔心被旁人聽見,沈月慧的聲音細如蚊蟲。

秦羽蕎聽她說出這話差點噗嗤笑出聲,她掃一眼舞蹈老師那邊,人沒聽到動靜,才接著和沈月慧說話,「這話你先自己想想清楚吧。」

她才是談了一直裝著不談。

至於沈月慧為什麼一直沒有不願別人知道,那也是沒辦法。

沈月慧家裡一直心疼她當兵辛苦,想讓她早點退伍回家結婚,不過沈月慧想再跳幾年。別看她看起來吃不了苦,這些年在文工團也是跟著上山下鄉的。

因此她和秦凱談了,也不敢讓旁人知道,不然她爸媽隨便一打聽就要捉她回去結婚了,估摸能半年飛三四封信催他倆。

「反正這是我的秘密,你肯定不能說出去,知道不?」

「行行行,我絕對不說,把嘴封得緊緊的。」秦羽蕎雙手捂住嘴,心裡暗暗腹誹,要不是沈月慧說,她壓根不知道這個秘密呢。

哪有人上趕著跟人嚷嚷秘密的!

「羽蕎,月慧,你倆過來一趟。」

宋團站在練功房外頭叫兩人。

「這次去總政文工團的學習名額得來不易,你們要珍惜,好好學習進步,回來跟大伙兒交流經驗。」

宋麗娥把兩張信息表給倆人,讓她們拿回去填好,又特意囑咐,「上頭的政治思想彙報好好寫,別敷衍了事。」

「是!」

兩人抬手敬禮,大聲應答。

剛出宋團辦公室,兩位文工團台柱子的笑意就收不住了,沈月慧把那頁紙捂在胸口,笑得桃花眼更加妖嬈。

秦羽蕎則是飛奔出去,攬著剛練完舞的趙雪娟和陳玉香回宿舍。

...

接下來的幾日,秦羽蕎白天練功,傍晚在宿舍寫思想政治彙報。

她當年念完小學才被招進文工團,屬於是團里文化水平不錯的了,不少人小學沒念完。加上宋麗娥重視業務能力之餘也十分重視大家的學習進步,早早就開展了掃盲認字班,後頭更是每星期都舉辦讀書會,一起學習領導人語錄。

秦羽蕎埋頭奮筆疾書,深刻闡述自己的思想覺悟和要求進步的決心,而宿舍另外兩人卻在聊天。

從軍區食堂哪個師傅飯打得實在到哪個軍官家屬來隨軍了,什麼八卦應有盡有。

「蕎蕎,不然你跟我們聊會兒再寫唄。」

「是啊,蕎蕎姐,你再歇會兒。」

秦羽蕎搖搖頭,拿著紙筆往另一邊移動,離兩人更遠了,「你們別影響我進步,我這正寫到關鍵時刻。」

她已經改第三版了。明天交思想政治彙報,秦羽蕎第一天就抓緊寫好了,然而後面每天都覺得前頭寫得不夠好,又開始打磨。

[1.自身的思想政治覺悟]

[2.堅持學習進步,提高業務能力與文化水平]

......

「咱們別搭理她。」趙雪娟給陳玉香抓把瓜子,兩人繼續嘮。

秦羽蕎專註寫字,還剩下最後一段時,她鬆了口氣,迎接勝利前偷個懶伸伸懶腰,結果右耳朵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我聽我們家陳立軍說,顧營長可厲害了,軍區訓練一把好手,樣樣得第一。」

趙雪娟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右側有一道視線注視著自己,一扭頭,正好和秦羽蕎對上眼!

「你不是要寫字兒嗎?」

「休息會兒,寫累了。」秦羽蕎起身倒水,裝作無意地放鬆放鬆。

「那這回拉練,三營要贏咯?」雖說文工團不參加此次作戰隊伍的軍事拉練,可架不住大伙兒關心啊,都想看誰能拿第一。

陳玉香年紀小些,今年十七,對這些事情尤為好奇。

「肯定沒問題!他們這幾天最後準備地可辛苦,個頂個忙得腳不沾地。陳立軍之前還跟我說呢,到時候拿了第一名給我買布拉吉。不過他們這次出發得急,比原定的提前了好幾天,昨兒晚上突然通知,他託人給我帶了話。幸好我前天就把給他準備的墊在腳底板的『襪子』給了。」趙雪娟憶起對象,話裡帶著三分嬌羞,倒是難得。

秦羽蕎抱著搪瓷盅緩緩坐下,自相親那天後,顧天准一直沒來找過她,當時說的追求好像成了過眼雲煙,了無痕迹。

原來是拉練去了。

軍區各營隊輪番前往野外拉練,三營本來是定的下周出發,結果提前了。顧天准也沒來得及和秦羽蕎再碰面。

咬著筆頭,秦羽蕎刷刷刷把最後一段寫好,又從頭至尾通讀一遍,心裡滿意。

「蕎蕎,有個幾歲的小姑娘找你,託人帶話進來說是在門口等你,我在樓下碰見了。」

隔壁宿舍的文工團歌劇隊隊員王玲操著一口好嗓子來到門口,傳完話得了幾顆瓜子才走了。

幾歲的小姑娘,秦羽蕎一聽便知道是圓圓,最近團里忙也沒見著圓圓,她出門前找趙雪娟拿了幾顆糖才往樓下跑。

樓下,溫倩帶著圓圓站在路邊,小姑娘眼尖,一眼就看到漂亮阿姨出來,蹦躂幾下揮揮手。

三人打了招呼,圓圓和秦羽蕎交換了吃食,一人吃糖,一人拿著顆蘋果。

「蕎蕎阿姨,我特意選了一個最大最紅最漂亮的蘋果給你。」

圓圓獻寶似地雙手捧著蘋果,遞給秦羽蕎。

秦羽蕎見這顆蘋果通身平滑光亮,發著紅色光澤,是真漂亮。

「謝謝圓圓啊,我很喜歡。」

圓圓極為滿意地點頭,二側的兩條小辮子跟著上下晃動,「媽媽,我跟蕎蕎阿姨說悄悄話,我們先過去啦。」

說罷,就要拉著秦羽蕎往一旁的香樟樹下走。

溫倩:我成外人了...

「怎麼了?」

秦羽蕎任由圓圓拉著走到樹下,半蹲著和孩子平視,卻見到圓圓揮著她的小肉手從衣裳內側扒拉出一個黃色信封。

她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在附近才放心把信封交個秦羽蕎,交接完成的一瞬間,圓圓長舒了一口氣,剛剛因為精神高度緊張而緊繃肩膀也放鬆下來。

「哪兒來的信啊?」秦羽蕎來回翻轉仔細瞧瞧,信封前後什麼字都沒有,乾乾淨淨的。

圓圓比著右手食指,別到嘴唇邊,輕聲細語道,「顧叔叔給你的,我這是執行神秘任務呢,要小心謹慎地交給你,不能被別人發現咯。」

是嗎?秦羽蕎看看周遭人來人往,還有遠處的溫倩,真是神秘的任務啊。

不過顧營長怎麼找小丫頭來送信?

「顧叔叔說了,讓別人送怕對你影響不好,所以特地派遣我來。」圓圓一字一句背下來顧天准說的話,活像個小機靈鬼。

「蕎蕎阿姨,任務完成,我先走了。」圓圓抬手給人敬禮,小小年紀還學得有模有樣,估計沒少跟她爸學。

圓圓嬌憨的模樣逗笑了秦羽蕎,她牽著小姑娘的手往溫倩那邊走,暗道顧營長做事想得還挺周到,讓不懂世俗事的小姑娘送東西,免得生出事端,惹出閑言碎語。

然而下一秒,秦羽蕎聽到身邊的圓圓語調興奮,嘰嘰喳喳,「蕎蕎阿姨,我把顧叔叔給你的情書送到啦,顧叔叔回來要給我帶好吃的。」

秦羽蕎:「...」

收回我剛才的話,你可太懂了!

回到宿舍,屋裡兩人都不在,估計去隔壁串門了,秦羽蕎坐回桌前拆了信封,裡頭一頁紙只寫了短短几行:

秦羽蕎同志見信好:

[1.拉練準備加上緊急出發,這些日子無瑕找你,追求的話是真的,待歸見面。]

[2.近日聽到一些關於我的流言,不管是否有傳到你那裡,我在此還是做出申明:本人對其他女同志沒有過任何心思,希望秦羽蕎同志不要誤會。]

顧天准

1978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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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文工團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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