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潛龍在淵

1896年2月28日，一個風和日麗的傍晚，文鋒在佛朗、吳子謙、程意和一隊技術人員的陪同下，登上了船廠棲裝碼頭旁大倉房裡的「東方型」潛艇，準備出海試航。

其實在這以前，這艘東方艇已經在大倉房的系泊點上經過了一個月的泊位測試。在佛朗指揮下，程意團隊全體奮戰在艇上，從動力系統、電器設備、武器裝備和水櫃等等部件進行了聯調試驗，解決了無數意想不到的問題，這才終於具備了出航的條件。

來到倉房裡，文鋒看到這艘比照原蘇聯「基洛」級常規動力潛艇設計製造的大傢伙正安靜地卧在泊位上，水滴型身軀，黝黑的塗裝，高聳的指揮塔圍殼，顯示出與這個時代完全不相稱的現代感。各種系留繩索、電纜、充氣泵和魚雷測試設備把黝黑的艇體團團圍住，彷彿一隻被五花大綁的巨鯨，這讓文鋒不禁想起自己最初率領「超勇」、「揚威」二艦在印度洋上捕獲抹香鯨的場景。

文鋒從碼頭舷梯登上潛艇前甲板，再從狹小的水密艙口順著長長的豎梯進入潛艇內部。艇員們已經各就各位，做著出航前的最後檢查和準備。東方艇共配備艇員60人，但這次佛朗選派了80人的艇員參加這次試航，也是希望利用這難得的出航機會，多培養一些操作潛艇的種子隊員。

佛朗簡單分配了一下各自的房間。艇上空間狹小，這次試航又增加了艇員數量，而且還多了十幾個程意帶領的技術保障團隊，所以顯得相當局促。

文鋒的房間是艇長室，緊靠著指揮室，大約有五六個平方的樣子。雖然是艇上最好的單間，也不過僅有一張沙發床、一套小桌椅和一個洗臉台而已，但這條件在艇上已經算是相當奢侈了。

趁著出航的準備時間，文鋒在艇上各個艙室轉了一圈，對照著當初的設計圖，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全艇共分五個艙室，最前面是魚雷艙，共有6個魚雷發射管，發射管後面是存放備用魚雷的托架和再裝填設備，總共可以攜帶20枚95式533毫米口徑反艦魚雷。這次因為是試航，只在發射管里裝填了6枚魚雷，原本用於放置備用魚雷的托架，臨時充當其他上艇人員的睡鋪。魚雷艙後面是前生活區，除了廚房、衛生間，文鋒和佛朗、吳子謙、程意還有軍官的住艙就設在這裡。第三艙是指揮艙，正好在指揮塔圍殼下方，這裡設有兩部潛望鏡、魚雷射擊指揮儀、航行操作系統、壓載水艙控制系統、導航艙、海圖室、聲吶艙和雷達、通訊設備，是全艇的指揮中心，在兩部潛望鏡中間，有一個垂直通道，可以順著梯子打開水密門，進入指揮塔。指揮艙後面是後生活區，這裡是士官和士兵的住艙，設有會議室和盥洗室、衛生間。最後一個艙室是動力艙，也是潛艇最大的一個艙室，佔到艇身長度的三分之一。在這裡有兩台新式的「佛朗型柴油機」，用於潛艇水面航行並給蓄電池充電，還有一台巨大的「佛朗型電動機」，用於潛艇水下航行。

除了這五個艙室以外，在潛艇耐壓殼底部，是貫穿全艇的蓄電池艙，500塊巨大的銀鋅蓄電池整齊排列，為潛艇提供水下航行所需的電能。

午夜十分，天色暗淡。各項準備工作已經就緒，文鋒和吳子謙順著指揮室的垂直梯登上了指揮塔圍殼頂端的水面指揮戰位，命令開始離碼頭部署。

兩艘蒸汽拖輪早已恭候多時，得到出航命令后。帆纜班解開了系在泊位上的幾道攬纜繩，兩個拖輪一推一拉，牽引著潛艇緩緩離開棲裝碼頭庫房。

太平洋濕潤的海風吹拂著面頰，文鋒回望東方基地，船廠海岸一大片燈火輝煌，不遠處的船塢中焊花飛濺，機器轟鳴，船廠正在日夜趕工。拖輪逐漸加速，東方基地在視線中漸漸遠離，沖繩島海岸線的剪影慢慢呈現，橫卧在磷光閃爍的大海上，和平靜謐。

潛艇進入深海，文鋒命令打出燈語，拖輪解開了拖拽的纜繩，在海上兜了一個圈，停在了潛艇不遠處。

前方不遠處，「鎮遠號」閃爍著燈火，正在慢慢前行，探照燈掃視著周圍的海面。此刻，李長昊正坐鎮艦橋，注視著潛艇，為試航保駕。

文鋒看到大家已經就位，通過傳令兵命令道：「全艇注意，主機啟動，慢速前進！」

話音剛落，文鋒感到腳下的潛艇，微微抖動了一下，柴油機啟動了，低沉的咚咚聲轟鳴而來，打破了這寂靜的海面。

艇尾泛起白色的浪花，混雜著柴油機排出的煙氣，潛艇彷彿一條巨大的抹香鯨，在海面上伸了伸懶腰，推開深黑色的海水，慢慢前行。

「航向270，前進二！」文鋒繼續下達著口令。

柴油機的聲音逐漸提高，潛艇微微轉向，航速加快。水滴形艇首時而鑽入水面，時而激起浪花，開始破浪前進。

這時，內艙開始陸續上報運行情況：

「柴油機運轉正常！」

「蓄電池充電正常！」

「航速8節！」……

為了與海軍傳統相一致，從這次潛艇海試開始，東方艦隊的航速單位改為「節」，即海里每小時。航速8節，相當於15公里每小時。

文鋒指揮著潛艇在海面上轉了幾個圈，檢驗潛艇的水面航行性能。

過了約么一個小時，動力和操縱系統運行穩定，文鋒命令全艇加速到「前進三」，接著又切換到「全速前進！」

柴油機開始全速運行，聲如悶雷，艙內的噪音從腳下傳來，潛艇開始在海面上衝刺。白色的浪花已經完全覆蓋了艇首，甚至有水花飛濺到距離海面七八米高的指揮塔上。雖然海面上漆黑一片，但迎面而來的甲板風開始加強，藉助著「鎮遠號」的探照燈亮光，文鋒明顯感到潛艇的速度。

內艙傳令兵大喊著報送著口令：

「柴油機全功率運行！」

「航速18節！」

文鋒低頭看看指揮塔上的儀錶，航速指針果然穩定指在18節稍過一點的位置，達到了設計指標。在1896年，這個速度基本達到了同時期主流戰列艦的最高速度。

文鋒從指揮塔艙口，順著垂直梯下到指揮室。這裡各個戰位的艇員正嚴陣以待，吳子謙緊盯著各個儀錶，佛朗不在，估計是在機艙值守。

文鋒掃了一眼時鐘，凌晨4點整。再過一會太陽就會升起。這裡已經遠離沖繩，正處在公海海域，文鋒不想讓試驗中的潛艇完全暴露在國際航線上。

於是，他和吳子謙交換了一下眼神，命令道：「全艇注意，準備下潛！」

命令下達后，各艙室的紅色下潛狀態指示燈亮起，同時警笛鳴響三聲，艇內燈光從水面狀態的白光切換為水下狀態的紅光。全艇艇員一片忙碌。

先是，耳邊轟鳴作響的柴油機咆哮聲嘎然而止，一切重歸寂靜。

各個戰位的報告口令陸續傳來：

「指揮塔圍殼艙口關閉！」

「全艇艙口關閉！」

「柴油機關閉！」

「主電機啟動！慢車！」

「主水櫃注水！」

文鋒走到操縱戰位命令：「首上10，尾下5！」意思是首升降舵向上10度，圍升降舵向下5度，讓潛艇保持頭下尾上的下潛狀態。

文鋒腳下的地板慢慢向前傾斜，藉助航速，潛艇開始向水下下潛。兩側艇壁上傳來嘩嘩的水流聲音，主水櫃很快注水完畢。

一切是那麼的安靜，似乎只能聽到機艙電機運行輕微的嗡嗡聲。大家屏住呼吸，十幾雙眼睛緊張地盯著操縱戰位上深度指示表。

紅色的指針慢慢開始動了，從0向下移動著。操縱兵熟練報出深度：

「深度5！」

在這個深度上，潛艇艇身沒入水中，但高大的指揮塔圍殼依然露出水面。

「深度10！」

在這個深度上，整個潛艇包括指揮塔圍殼全部都沒入水中。文鋒想，除了潛艇下潛的漩渦和一點白色的浪花，自己應該已經消失在海面上。

的確，李長昊在「鎮遠號」上看得清楚，在東方微微的魚肚白映襯下，海面上形成了幾個打轉的漩渦，巨大的潛艇已經消失在海面上。艇上情況咋樣，不得而知，不禁讓人捏著一把汗。

下潛，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