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回 渡盡劫波（下）

「你說救我出去，」岳劍平惕厲地凝視著納延，心下惴惴不安，「然而獄外重兵把守，談何容易？」

「這個嘛，」納延無所謂地笑了一笑，「倒也容易——只不過，直至越獄出去，岳先生都要一聲不吭。不然，我們兩個，連同那白女俠，盡皆性命不保。」

「使得，使得。」岳劍平恨不能插翅而飛，離這黑獄越遠越好，是以當下也未多想，只道是扮作突厥人渾水摸魚。

然而，自己這一身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突厥人……

逃命要緊，岳劍平再不做計較，只是將信將疑地照著納延的指令去做。

納延先是繞著岳劍平打轉一周，而後忽而身形一側，閃至岳劍平身後，用一根腕粗的麻繩將其捆縛起來。

「砰」地一聲，岳劍平被納延按倒在地，他渾身酸軟、遍體鱗傷，渾無半點氣力，只得任其宰割，心中暗叫:「吾命休矣！」

岳劍平只道是橫遭暗算，眼看將死，卻被納延拖著，一徑里拖出了獄去。

及至門首，兩名高壯的突厥猛士橫臂攔住納延，朗聲喝道:「葛羅枝牙！地上的，什麼人？！」

納延右臂運力，將岳劍平拽至身前，探出足尖踢了踢他腦袋，答道:「前日俘來的中原人。叱利·森羅盤審過頭，下手一重，此人登時氣絕。待到屍身腐化，惡臭難當，留在獄中總是不好……」

兩名猛士聞言，對視一眼，在右一人點了點頭，側首言道:「葛羅枝牙！我們並非信不過你，獄中規矩在此，須當查驗。」

納延頓首，側過身去。

岳劍平伏在地面，全不知所謂「查驗」是如何一回事，無可奈何，只得默不作聲，佯裝死屍。

不多時，一隻腳踏在了岳劍平耳畔的地面上，爾後是颯然的一聲清響，寒風一閃，一把鋼刀直刺入岳劍平背脊！

岳劍平始料未及，險些慘叫出聲，此時此刻，他方才曉得納延所說「一聲不吭」的真意。

鋼刀於岳劍平體內攪動，簡直痛不欲生——岳劍平周身鮮血橫流，痛入骨髓，直欲一死了之。

納延微眯雙眼，於一旁看著，他倒吸一口冷氣——單是料得裝死以矇混過關定然不易，可又怎生曉得其實這般磨難，是以心中暗自佩服岳劍平定力非常。

實則，岳劍平並非定力沉厚，以致一聲不響，而是劇痛難當，一時間竟爾昏死過去，是以並未發出聲來。

持刀猛士回首瞧去，另一人點點頭，這才終於放下心來，說道:「查驗完畢，你們去吧。」

納延長舒一口氣，心想總算逃得一劫，當即拖起岳劍平，一步一趔趄地將其拽出門去。

「葛羅枝牙·納延……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納延心中一凜，猛然昂首——「麟！」

匍利羽·麟立於門首，上下打量著納延，他抬起眼，直視著納延，「我問你呢……你，這是要去哪裡？」

納延強裝鎮定，加緊平復呼吸，盡量沉著地答道:「姓岳的中原人，他死了……屍身易腐易臭，我去拋掉……」

「隆冬天氣，屍身倒也未必易腐易臭……」麟面無表情，以致於納延揣測不透他的言語是何居心。

兩人相對默然，終於是麟先開了口:「納延兄弟慮無不周，甘願躬身行事，可好得很……你去吧。」

納延聞言一愣，始料不及——麟，竟然放自己走！

定了定神，納延這才平復過來，他道過謝，重又拖起岳劍平，動身出門。

「喂。」

納延聞得呼喚，堪堪回首，他看著麟深不可測的雙眼，心下惶恐，唯恐計謀敗露。

然而，麟甚至不去瞧納延，他只是輕哼一聲，言道:「前些日子，如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只怕我已命喪逢臨劍下……此前，嘲你懦夫云云，是我不對；此後，你便是我匍利羽·麟的過命兄弟……兄弟不言讎隙——往日恩仇，一筆勾銷！」

納延自幼孤苦伶仃，唯有父親與黃羊相伴。聽得麟的話語，他鼻尖一酸，點了點頭，強忍著盈眶的熱淚，回首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