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碾，碾過去？」宮野明美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

「嗯，沒錯，碾過去。」露西亞篤定道，做有延長的指甲敲擊著車門扶手，發出有規律的聲響，「然後你就罪加一等，多了項肇事逃逸的罪名，沒幾天就被條子通知抓捕。」

「行了，你先打急救電話，我下去看看人有事沒。」

肇事逃逸是不可能的，畢竟現在她是遵紀守法的貝琳達，還想在日本多混些時日，好好撈組織一筆。香檳的任務是監視宮野明美，而不是把對方教成和gin一樣的法外狂徒，不然那位雪莉酒知道了非要想盡辦法給她穿小鞋不可。

「噠、噠、噠。」

躺在柏油馬路上，在快要昏過去時，赤井秀一聽到了高跟鞋輕快的踏地聲。

「是你啊。」

那個音色有些耳熟。

*

他似乎夢到了以前。

那個時候他的父親赤井務武還沒有失蹤，妹妹世良也沒有出生，他們一家四口會在周末的午餐結束之後，修剪院子裏的樹枝，擺弄父親種下的花草，然後去博物館看小孩子認知以外的事物。

就像普通的家庭一樣。

當然，他和弟弟秀吉也和一般的孩子一樣，時不時與同齡人嘰嘰喳喳不停地討論著各種奇怪的事。

畢竟不是每一個弟弟都是天才般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也不是每一個哥哥都是無所不知的大英政府。

「你不吃下午茶嗎？」

「你要一塊點心嗎？我媽媽做的。」

「這是什麼？馬卡龍？」

「我爸爸有給我做，他做的是最好吃的。」

「其實我覺得甜點不好吃，太甜了。」

小孩子們的話題總會圍繞着這些展開，除了吃的就是些奇幻故事。

「亞瑟王的故事也太老套了，大家背都背過了，換一個吧，不就是最後和梅林在一起了。」

「你說的那是《梅林傳奇》吧？正史哪裏是那樣？不是莫德雷德叛亂了嗎。」

「《梅林傳奇》也沒那麼演吧……你在哪裏看的亂七八糟。」

是英國人耳熟能詳的亞瑟王的故事，因為昨天已經聊過《霍比特人》了。

「哼哼哼，那我說個你們都不知道的，」長著圓圓的鼻頭，臉上佈滿了雀斑的男孩說，「傳說在倫敦有一個神秘組織，他們會在世界有危機時出現，然後和壞人搏鬥，拯救世界！」

「那他們平時在哪裏？」

「當然是在世界有危機之前就打敗壞人。」

「那世界怎麼會有危機出現啊。」

「……總之，總之他們是打敗壞人的正義組織！隱秘在倫敦的陰影之中！」

「所以你說的這就是軍情六處吧。」當時還姓赤井的秀吉如此判斷。

軍情六處，英國的國家特務與國安機關，說是在暗處保護著國家安全也不假。

「軍情六處算什麼傳說啊……那是事實啦。」

「可這又算什麼奇幻。」

「不存在的傳說可不就是奇幻……」

無聊。

那時候還頂着一頭黑色小捲毛的赤井秀一抓了把餅乾，側了側身子試圖擋住有些刺眼的陽光，在一片屬於孩子的嘰嘰喳喳聲中翻看手裏的畫冊。

那是赤井務武給他新買的一本槍械百科，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但再怎麼翻也不膩。

擁有一頭火紅髮色的女孩坐在他旁邊，靜靜地抱着自己的書，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翻動，也沒有加入孩子們的討論，她突然和赤井秀一搭起話來，內容卻少有的不是關於書的話題。

「你不好奇嗎？」她問。

「什麼。」

「那個傳說。」她神色平靜，同樣是紅色的眼睛裏帶着絲好奇與探究。

「不就是軍情六處嗎？」作為父母俱是軍情六處成員的赤井秀一，自然不會懷疑軍情六處的存在。

「……或許吧，但它是存在的。」

說完，一團火紅的頭髮在陽光下燃燒起來，沿着女孩的頭髮一路燒到地上，只是須臾，讓赤井秀一的世界重新燒成了一團漆黑。

夢到此為止。

但『它』是存在的？

『它』存不存在赤井秀一不知道，讓世界陷入混亂的黑衣組織倒是存在。

一片混沌中，赤井秀一把自己的思緒慢慢抽了回來，耳邊是儀器傳來的『滴滴』聲，鼻尖縈繞的是消毒水味兒。

這裏是醫院的病房，是了，他按照計劃被宮野明美撞到了。

「看來你醒了，諸星大先生。」

一睜開眼，一個陌生又美麗的臉正湊向他，說完話還朝他微微一笑，那張美的像塊雕塑的面孔頓時生動不少。

那人有一頭長而卷的金色頭髮，五官是歐美人少見的精緻派，紫色的眼眸如同水晶般剔透，就連眼睫的弧度都恰到好處，笑意卻不見眼底。

像極了以前小女孩們玩的人偶娃娃。

「我很高興在短短的半天內能見到您兩次，不過很遺憾第二次是以這樣的形式……」女人的語氣活潑又愉快，開心地敘述著二人的第二次相遇。

是中午發給他明信片的那位娛樂公司專務。

「您不要擔心，名字是在您身上的證件上找到的，畢竟要辦理住院手續，我們還報了警，警察自然要查清受害人的身份。」這位貝琳達·坎貝爾十分健談，三言兩語給剛剛蘇醒的「諸星大」先生解釋好了現狀。

「我朋友開車時沒注意，不小心撞到了您。現在她出去買東西了，估計等會兒就回來，到時候她會和你好好道歉的。」

「所有的醫藥費我們都會承擔，您不必擔心。」

「……謝謝。」赤井秀一，或者說是諸星大，輕聲答謝，說完就閉了眼。

既然不是任務目標，那不如好好休息等目標來了再說。

但病床邊的人非但沒走，反而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肆意猖狂。

良久，諸星大實在是受不了這露骨的目光，睜開假寐的眼睛，剋制着語氣問：「……您還有什麼事？」

「諸星大，美籍日裔，爺爺奶奶是偷（）渡到美國的一代移民，早年死在□□槍戰中，只留下年幼的母親……而這位靠出賣□□無偷竊度日的女性，在不知和誰一夜風流后就有了你，是這樣嗎？」貝琳達朱唇輕啟，吐出了那份由FBI製作的完美資料。

諸星大的爺爺奶奶與母親都有真實的人和背景，就連諸星大這個人也是，只不過真正的諸星大早在某次犯事時就進了局子，由於du癮發作死在了監獄里。

FBI製作的身份總是會半真半假，這樣才不會出錯。

「你從小就在三藩市的灰色地帶遊走，給不少□□混子做過事，既然已經冒犯了，那我不如冒犯到底。」貝琳達的金髮在燈光下映的發白髮亮，整個人的皮膚看起來也蒼白無比，整張臉只有紅唇看起來還有生機，「這位諸星大先生，突然回到日本是為了什麼呢？」

「放着美國的大好生意不做，回日本……聽說你最近找工作一直不順利。」

諸星大並不怕對方查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如果FBI連一個美國人的身份都做不好，那麼也沒有誰能夠做好了。

「既然你已經查到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得罪了什麼人。」諸星大說。

「那個血幫就這麼厲害？」貝琳達挑眉，語氣中像是不信，「三藩市待不了，你還可以去別的城市，LA也不錯。」

「一個□□的手可不會只放在一個城市，你會不知道？」諸星大臉色完全冷下來，一個能查到自己底細的人說不知道美國□□的勢力，也不知是在愚弄誰。

資料里的諸星大的確是個脾氣不好的冷麵人。

現在看來可以對得上。

露西亞點到為止，沒有再觸人的霉頭，屬於貝琳達的試探差不多就行，她可沒琴酒那種無所顧忌、愛刨根問底的愛好。

雖然在她看來對方有刻意接近宮野明美的嫌疑，但表面上看也不過是個意外發生車禍的混混，就算是組織來查，結果也不會改變。

「先別生氣，諸星先生，看在我們這麼有緣的份上，我也只是想給你介紹份工作而已。」露西亞從包里拿出一張便簽紙，在上面寫下一串號碼，「雖然沒有五險一金……但我保證絕對工資優渥，也合適你的『簡歷』。不過能不能爭取到就看你自己了。」

「又是平面模特？」諸星大嗤笑一聲，一副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

拿到明信片后，FBI的接應也很快把那家名叫HAKKAI音傳株式會社的娛樂公司的資料悉數告知。

沖野洋子、倉木麻衣、秋庭憐子、blast……如今日本數的上的歌手裏有一大半都是這家公司的藝人，演員的勢頭雖然稍差，卻也是相對他們的歌手而言。

「不不不，在看到你的背景時我就放棄了。」露西亞揮揮手，「雖然諸星先生的身材條件很優越，但你這種背景要洗白可太困難了。」粉絲的愛會熱烈而盲目，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挑。

「而且以您的性格，可不像是願意討好粉絲的人。」

她是要推搖錢樹，可不是要推賠錢貨。

那張留有字跡的便簽被輕柔地塞在了他枕頭下，動作之間，和那張明信片上一樣的香水味兒有撲面而來。

貝琳達：「這算是一塊敲門磚吧，畢竟從美國遠渡重洋回來，以前那行的工作可不太好找。」

「你想要我幹什麼。」諸星大問。

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如果這個女人指的是黑衣組織，那麼是他哪裏暴露了么？

「只是我現在恰好需要一些趁手的工具而已。」披着貝琳達外殼的露西亞笑得溫柔甜美，在組織內一直單槍匹馬沒什麼根基的她如今到了日本，自然也得學着培養自己的人。

諸星大：「看來我很幸運，趕上了個好時候。」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然，現在就有第一個考驗。」保養得當的柔軟手指輕輕抵上諸星大的胸膛，即使隔着醫院厚重的被子，他也可以感覺到指甲的鋒利。

「等會兒我的女孩兒會來看你，哦，出於一些可憐的肇事者的愧疚心。所以管好自己以前隨便對女人散發魅力的嘴，不管你有沒有這個毛病，西海岸男孩。」

聽到話的諸星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答應：「當然，您現在是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