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直到萩原研二已經走進了廚房，小林千歲才回過神來，她看著眼前這顆果肉飽滿的橘子，覺得手心有些發燙。

一旁的娜塔莉見狀，心思細膩的她從桌上也拿起一個橘子笑著說道：「這袋橘子很甜哦，你們來之前我們忍不住先吃掉一些了，所以千歲……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見對方點頭，娜塔莉眨了眨眼笑道：「那千歲也直接叫我娜塔莉就好，你快嘗嘗，這樣就算原諒我們在朋友還沒來就偷吃的事吧~」

娜塔莉是一個知性又溫柔的女人，她聲音柔和又帶著笑意，說話時那雙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她，讓人感覺舒服又親切。

聞言，小林千歲心中那微乎其微莫名的情緒也消失不見了，她掰了一丫放在嘴裡，牙齒輕輕一咬，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蔓延開來，少女滿足的微微眯起眼睛回道：「很甜！要是換我肯定也會忍不住偷吃的。」

兩人相視一笑，開始了一些女孩子之間的輕鬆話題，電視機裡面的綜藝節目也變成了聊天背景音樂。

聽著客廳里偶爾傳來的笑聲，廚房裡炒菜的櫻井彥一發出了羨慕的聲音：「真好啊，我也想一邊吃橘子一邊聊天呢。」

「但是做飯也很享受不是嗎？」萩原研二端著一個小碗走過來說道：「小彥一，這個調料還需要放點什麼嗎？」

櫻井彥一看了一眼說道：「那個啊，再加點柚子醋就ok了，保證和外麵店里的差不多。」

「原來如此。」萩原研二從櫥柜上翻出柚子醋，一邊倒著，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說起來，小彥一的論文寫得怎麼樣了。」

一提到這個，金髮少年嘴就癟了下去：「唉，這種喜慶的日子為什麼要提起讓人悲傷的東西。」

「哈哈，櫻井這個樣子，到讓我感覺像是回到了大學時候一樣。」伊達航哈哈大笑著感嘆了一句。

「班長，別說得我們好像很老了一樣。」松田陣平在一旁剁著土豆，笑道：「咱們不也才剛從學校出來不久嘛。」

算算日子，他們也才從警校畢業兩個多月。

這邊，萩原研二勾住金髮少年的脖子，湊上前說道：「我教你寫論文，你教我做菜怎麼樣？」

「成交！」

今年的新年，對小林千歲和櫻井彥一兩人來說，和以往的都不一樣。

和朋友們像是一個大家庭一樣圍在一起，邊吃邊聊，實在是一項新奇的體驗，熱熱鬧鬧的氛圍讓小林千歲也忍不住稍微喝了點酒。並且在接下來的娛樂項目中，玩得很是起勁。

比如撲克，櫻井彥一頂著滿腦袋的紙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一般，縮在小林千歲背後大喊明天不給大家準備醒酒湯了。

而被她當擋箭牌的少女則是擺出一副沉穩地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彥啊，你還有得學啊。」

隨後又看了看其他人，晃著腦袋說道：「你們也還有得學啊。」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娜塔莉和小林千歲外，幾個大男人臉上都貼滿了紙，是他們牌技不好嗎？不、是伊達航和萩原研二這倆傢伙在使勁給她們喂牌！

起初，班長還算公平公正，雖然有讓著點娜塔莉，但也不太明顯，結果萩原這傢伙喂牌越來越明顯，搞得班長也開始給自家女友喂牌，害得他們臉上全都貼滿了紙，真是太可惡了。

對幼馴染傳來譴責的目光視若無睹，萩原研二看著搖頭晃腦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沒辦法，喝醉的小千歲贏牌后開心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嘛，他一時沒忍住也是人之常情啦。

一通玩下來，已經快半夜了，娜塔莉熬不住夜，把他們的床鋪安排好就先去睡覺了，剩下的人都喝了不少酒，醉意熏熏的繼續接下來的對局。

小林千歲突然想起先前和娜塔莉聊天時，說晚上從這棟公寓樓頂看夜景十分漂亮，本來打算吃完飯大家一起去看來著，但玩得太過開心，一轉眼就都喝得東倒西歪的了。當然，這是指櫻井彥一這個既菜又愛喝的傢伙，其他人倒也還沒到那個地步。

她從地毯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小心翼翼的繞過其他人朝門口走去。

注意到她動作的萩原研二放下手中的牌，跟三個迷迷糊糊的人說了句「你們先玩」，也不管他們聽懂了沒就走了出去。

打開門后，小林千歲就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一個激靈，擔心讓裡面的人受涼，她趕快走出來將門輕輕掩上。

她沿著樓梯一路向上，有些混沌的大腦在冷風的吹拂下稍微清醒了些。等走到天台時，入眼的先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是今天下了一整天堆積起來的，雪面平整，沒有任何踩踏的痕迹。

小林千歲邁開步伐，做了那第一個人。

靴子觸碰到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少女聽得開心，又重複踩了幾下，玩得不亦樂乎。

片刻后，她走到乾淨還沒碰觸過的地方蹲下，捧了一些雪放在手心，慢慢裹成一個球。她捏了一個大的，正準備再弄個小的時，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眼前，將一個小球放了上來。

小林千歲眨了眨眼睛，這隻手她今天剛見過，上面拿了一個剝好了的橙黃色橘子，現在換成了一個白色的小雪球。

「是萩原。」她尾調上揚，往日清冷平靜的聲音在此刻有些活潑。

萩原研二繞到她身側歪頭笑道：「答對啦，是研二醬喲~那麼獎勵是這個！」

他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伸了出來，掌心上赫然是一個和少女手上差不多大的雪人。

實際上也不能算是雪人，因為沒有眼睛鼻子，也沒有圍巾。只是兩顆一大一小的雪球落在一起。

小林千歲眨巴了下眼睛，伸出手動作緩慢的把雪人拿起。

沒了雪人遮擋，青年泛紅的掌心一覽無遺，在那隻手縮回去之前，少女一把抓住，迎著他驚訝的目光在上面哈了口氣，然後歪了歪頭：「這樣就不冷了。」

要命。

萩原研二看著那雙因為酒精變得迷離，但倒映著白雪又很清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濕熱的氣息噴洒在手心，讓他因為雪被凍得僵硬的手指忍不住蜷縮起來一些，明明這點溫度不至於讓手變暖，但他覺得手心在滾滾發燙。

連帶著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抓住那隻一樣凍得通紅的手，可惜沒來得及，小林千歲已經收回去了。

她一手拿著一個雪人，在手中左右看了看，雖然沒有其他色彩，但她莫名的就是很喜歡。

少女站起身把兩個雪人放在圍牆上，空蕩蕩的天台也在此時添加了兩個「新成員」。

「好啦。」小林千歲滿意地說道，抬頭時，這才看到了天台外面的景色。

皚皚白雪給地面換上了新裝，枯了的樹枝上纏繞著暖色小燈，因為是深夜又很冷的原因，街道上沒什麼人，夜晚的城市在各種燈光和白雪的點綴下繁華又寂靜，乾淨又清亮。

紛紛揚揚的雪花輕盈的落下，像一隻只白色的蝴蝶，順著刮來的風，滑出漂亮的弧線。

風把長長的髮絲吹起，在空中相互交織糾纏，少女黑色的瞳孔盯著遠處的城市，閃閃發亮，她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

萩原研二站在她的身側，也同樣靜靜地看著，一時之間天台上陷入了安靜，只有風和雪落的聲音。

半響后，他問道：「千歲在想什麼呢？」

吹了這麼久的冷風，小林千歲感覺酒意褪去了一些，腦子沒有先前那麼混沌了，她看著繁華明亮的城市，說道：「在想……能見到這樣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同時，在心裡回答道：能活下來看到這樣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萩原研二收回放在遠處的目光，落到少女身上，神色認真：「這樣的景色以後不管多少次都能看到。」

當然，能一起那就更好了。

他看著臉頰和鼻頭微紅，卻看著夜景眼神發亮的人，眸光垂下思考了一秒，隨後轉過身從口袋裡拿出一直想送，卻沒能送出去的東西。

他眉眼彎彎，聲音低沉又溫柔：「新年快樂，千歲。」

白色小巧的兔子掛件就這樣靜靜地待在眼前，小兔子的絨毛隨著風微微浮起，光是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紅色的眼睛像寶石一樣清澈透亮。

小林千歲目光上移，移到萩原研二身上。

青年五官出眾，又很愛笑，加上那開朗體貼的性格，總是能引來眾多女生的傾慕和關懷。這些她一直都知道。

但此刻，那雙紫色的瞳孔倒映著她的身影，在夜色下深沉又溫柔，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著，小林千歲覺得先前被冷風吹走的那些酒意又回來了，腦袋暈乎乎的。

他似乎怕驚擾到自己，將聲音壓低放輕，但這樣的聲線卻帶著磁性和獨特的魅力，好聽又醉人。

明明看上去從容自若，但她莫名覺得對方在緊張，好像很擔心她拒絕這份禮物。

不過下一秒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自己真是喝得多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她搖了搖頭，想讓遲鈍的大腦清醒一些。

那只是一份帶著祝福的新年禮物，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為什麼要緊張。

「謝謝。」小林千歲伸手接過掛件，從兜里掏出自己的車鑰匙把它牢牢掛在上面，然後在萩原研二面前晃了晃：「我很喜歡哦~」

她把鑰匙放回口袋裡，又好奇地問道：「不過萩原，怎麼叫我千歲了？」

萩原研二剛鬆了口氣，又僵硬住了，不過他反應很快，笑著解釋道：「因為在這種重要的節日送禮，想要獨特一點，再叫小千歲的話不就和研二醬叫其他人一樣了嘛~」

「那這樣說的話，叫千歲不就和其他人叫我一樣了嗎？」

「誒？是哦！那小千歲有什麼小名嗎？」

「沒有那種東西啦。」

大約酒精會讓人變得幼稚，兩個自認為成熟的大人，在這一刻單就一個稱呼犯起了愁。

「那不然，就叫你歲歲吧！」萩原研二右手握拳輕輕敲在左掌上，笑道：「歲歲平安嘛~」

「歲歲平安？」

小林千歲愣了片刻，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她上前兩步伸出手指，戳在青年胸前的衣服上：「這句話還是留給你吧。」

雖然倒計時暫時消失了，但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落到她這個死神手裡的笨蛋啊。

直到少女轉身下樓，萩原研二才回過神來，他唇角上揚，輕輕呢喃道：「留給我……嗎？好像也不錯。」

他正準備離開時，餘光注意到牆上放在一起，但中間隔了一些距離的雪人，萩原研二不高興的撇了撇嘴角，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個往另一個的方向移了移，直到讓兩個雪人緊緊貼在一起，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才心情很好的咧開嘴角，哼著歌離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