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間狹小的居民房裡，四周的場景模糊不清，看不清楚臉的女人正在替面前的小女孩將衣服最後一扣紐扣扣上。

「寶貝，喜歡這件衣服嗎？」女人問道。

聽到「寶貝」兩個字，小孩原本拘束不敢動的身體放鬆了下來，看著身上粉色毛絨絨的衣服，圓圓的眼睛里滿是喜愛，用小小的手掌輕輕撫摸在上面。

柔軟的觸感讓她愛不釋手，她偷偷瞄了眼女人的神色，片刻后脆生生地說道：「喜歡！」

女人拿出手機，對她說道：「來，笑一個。」

「咔嚓」一聲，小女孩扎著雙馬尾，穿著毛絨絨的小動物外套，笑得像吃了蜜糖一樣甜的照片就出現在手機上。

女人沒再看她一眼，在手機上按來按去，片刻后安靜下來，著急的咬著手指死死盯著手機。

「媽媽……可以了嗎？」她的臉好酸噢，但是她不敢動，害怕媽媽發脾氣。

女人似乎看了她一眼，語氣中滿是不耐：「一邊去，別來煩我。」

女孩並沒有因為這句話就傷心，因為她有更開心的事，今天她從媽媽那裡得到了一件衣服！還是媽媽替她親手穿的哦~

她開心極了，走路的時候差點蹦蹦跳跳起來，但想起女人還在這，又踮起腳躡手躡腳地慢慢走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終於從房門裡出來了，她換了一套艷麗的衣服，看也不看客廳一眼，直接走出去。

「媽媽，你去哪？」小女孩見狀急了，邁著小短腿慌慌張張地跑去抱住女人的腿。

「我要出去玩，你自己在家吧。」女人撥開她的手，冷漠地說道：「要怪就怪你那個死鬼老爹不管咱們吧。」

「砰」地一聲，大門緊緊關上，女孩被這聲巨響嚇得縮了縮肩，片刻后，獃獃地盯著門口，委屈道：「可是今天……是新年呀……」

白霧漸漸退去，場景不斷地變化，最終停留在另一個地方。

還是先前的小女孩，她長大了很多，長長的頭髮披在腦後，臉上沒什麼表情。

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她面前站了一個面容清冷，氣勢鋒利的女人。

「看這是什麼？」她從身後掏出一個白色的東西，放在女孩的眼前：「喜歡嗎？」

纖細修長的手指有些粗糙，食指、虎口、掌心都布滿了老繭，手背上還有些刮傷，但就是這樣一隻手，上面卻拿了一隻潔白的，與之完全不符的毛絨玩偶。

「兔子。」女孩伸手接過，雙手攏住將它抱了個滿懷。

「嗯，新年快樂。」女人表情有些冷硬，但目光卻很柔和，她把手搭在女孩的頭上輕輕揉了揉：「下次見面應該要很久后了。」

————

小林千歲睜開眼，從沙發上坐起，身上的毯子隨著她的動作滑下。她恍惚了一瞬，看到桌上那些四處散開的報紙和記錄的紙張，才從夢中徹底脫離回想起自己睡著前在做什麼。

「千歲姐醒了嗎？」櫻井彥一將熱牛奶放在她面前：「下次不要隨便在沙發上睡著了，很容易感冒的。」

少女揉了揉眉心，又重新向後倒去，整個人重重的摔在沙發上，被質地柔軟的材料彈了兩下后，她有氣無力地說道：「下次不會了。」

金髮少年露出無奈的神情，每次都這樣說，但下次還是會犯，他整理著桌上的紙，問道：「還在想百加得的事嗎？」

「算是吧。」小林千歲捂住臉，將光線盡數遮盡，聲音悶悶地說道：「什麼時候才能有點進展啊。」

不管是那個人還是百加得，她在老早之前就開始進行調查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了，甚至在又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后，還是一無所獲。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一絲長進也沒有。」少女側了側頭，髮絲順著滑落，遮住她的臉也將光亮遮住，她聲音很輕，有些虛無縹緲：「彥一，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連自己的事都調查不清楚，算什麼偵探啊。

「不是你的問題！」櫻井彥一大聲反駁，他看著小林周身頹廢挫敗的氣息，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片刻后，垂眸道：「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呢？」

小林千歲抬起頭，就這麼盯著少年看了半響，輕聲道：「是什麼？」

櫻井彥一表情突然頓住，眼中閃爍了一下：「我腦袋又沒那麼好，千歲姐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嘛！」

說完，他揚起手看了看手錶，眉頭挑起：「哎呀呀，已經四點零五分了呀，距離和萩原哥松田哥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小時了。」

他看一下還躺在沙發上，還穿著睡衣的少女，笑道：「千歲姐要是再消沉一會的話，可就要遲到嘍。」

嘛，算了，真是個笨蛋啊，要是不想說就不要心軟安慰她啊，這樣一來簡直就像是把答案放在她面前了嘛。

小林千歲收回目光，輕輕按了按他那顆金色的腦袋，隨後邊朝房間走去還一邊調侃道：「你要有像你萩原哥那樣的車技，我也還可以再磨蹭一會。」

金髮少年委屈的癟了癟嘴。

兩人按照萩原研二給的地址，來到一處公寓。

「東西都拿好了吧？」小林千歲問道。

金髮少年將手中的紙袋都提了起來，送到少女跟前讓她看了看：「四份拜訪禮物，兩袋甜品和待會用到的菜。」

最後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笑道：「都拿好了！」

小林千歲點點頭，再一次確認了門牌號以及上面的姓氏準確無誤后，抬手敲了敲門。

「來了！」陌生的嗓音從門內傳來，連帶著走動發出的細微聲響，片刻後門被從裡面打開來。

來人個子很高，比萩原研二還要高上一些，身形也十分寬闊。就算穿著厚實的衣服也能感覺到那隱藏在下面的手臂多有力量，反正肯定能一拳輕鬆揍倒兩個自己——這是櫻井彥一的想法。

「伊達……先生，是嗎？」小林千歲看到對方微微愣了一下，這人不就是她先前在路上看到騎在摩托車上的其中一人嗎？

想到那附近是警察學校，也就沒有多奇怪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剛好是萩原研二的朋友。

「是我沒錯，你就是小林千歲小姐吧，老早就聽萩原提到過你，今天總算是見到了。」伊達航笑著點了點頭，語氣十分熱情：「快先進來吧，外面很冷。」

「那就打擾了。」小林千歲很有禮貌的回答道。

「打擾了~」櫻井彥一緊跟其後。

伊達航的公寓跟她住的地方看起來差不多，只是內里的擺設看上去比她的溫馨多了。

精心照料的綠植，桌上和牆上放著的情侶照片，以及沙發上一排可愛靠墊等等，都彰顯著屋子主人對這個家傾注的愛。

再加上新年的原因，除了傳統的一些擺件外，還掛了些許彩帶，桌上放了許多零食酒水等等，當然，還有一副撲克。總之，光是看上去就覺得很熱鬧了。

「你們先坐，剛才油煙機不知道怎麼突然故障了，萩原和松田那倆小子正在修理，估摸著一會就出來了。」伊達航替他們解釋道。

兩人點點頭，隨著青年的手勢坐下后，就見一個金髮藍眼的女人端著兩杯茶水走了過來，小林千歲立刻起身幫忙，惹得女人忍不住笑道：「啊拉，快坐快坐，不用這麼拘謹，就當和在自己家一樣就好啦。」

女人眉眼溫和，笑得十分溫柔，聲音細軟聽起來讓人不自覺的放鬆了許多。

小林千歲接過茶水和她一起坐下，察覺到身旁金髮少年揶揄的目光，眉頭忍不住揚了揚。視線輕飄飄地在他端正的坐姿上，緩慢地掃了一遍，然後嘴角輕輕一勾。

彷彿再說：你也沒好到哪裡去。

櫻井彥一表情一噎，若無其事地低頭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假裝沒看到少女嘲笑挑釁的表情。

「班長，已經好了哦~」萩原研二手肘搭在廚房的門框上，看到客廳里增多的人員笑道：「你們已經到了嗎？我怎麼都沒聽到聲音？」

然後他就看到這對姐弟捧著茶杯、挺直的身體在這一刻齊齊放鬆了下來。

小林和櫻井確實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和看到人時，鬆了一口氣。

沒辦法，誰叫他們兩人以往新年的時候，要麼自己在家過，要麼就是和福利院的大家一起。他們二人也都不是那種害怕見生人的性格，不如說因為工作的原因，小林千歲在和人打交道方面還算得上不錯，更別說有點「社牛」的櫻井彥一了。

只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這種類似去朋友家裡見到對方家人的場景，還是在新年這種重要的時間，難免讓第一次經歷的兩人控制不住的緊張起來。

雖然伊達航他們不是家人是朋友，但對他們來說沒多大差別就是了。

「喔喔！已經好了嗎？真快啊。」伊達航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萩原研二咧嘴笑道：「那是~」

他走到客廳里，從桌上抓了個橘子在手中慢條斯理地剝著：「小彥一，該到你出馬了哦~」

櫻井彥一眼睛一亮，聞言立馬起身，把他帶的一些食材提上一邊向廚房走去，一邊還拍了拍胸脯說道：「交給我吧！」

「那我也去幫忙吧。」

小林千歲剛要起身就被萩原研二一把按了回去，他道：「伸手。」

小林千歲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手心一涼，褪去外衣、果肉飽滿的橘子就這麼出現在手裡，帶來了微涼的觸感。

半長發的青年收回手，眉眼彎彎，額前的碎發隨著他歪頭的動作微微傾斜，紫色的瞳孔里滿是笑意：「今天的飯菜可是我們的主場哦，小千歲就和娜塔莉一起稍作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