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影山飛雄非常煩惱。
他覺得萬里名有點奇怪。
經常用一種非常詭異的眼神看着他不說，還會搖著頭嘆氣。
「你有什麼煩心事嗎？」終於，在一個晚上，他坐到正在看着手機發獃的萬里名旁邊，這麼問。
他突然的靠近嚇了萬里名一跳，她按滅手機屏幕：「沒有啊。」
不過，哪有人問得這麼直白啊，也就是影山飛雄了，沒有任何鋪墊，第一句話就是問她有沒有心事。
她已經能預見他的下一句話了——
「你有，你最近一直在發獃。」影山飛雄皺着眉，指出這個事實。
看吧，他一定會問個具體的，想幫她的忙。
不過這事最沒法幫忙的就是他了。
萬里名當然拒絕：「沒事，我能解決。」
她沒怎麼放在心上，但影山飛雄卻因為她的這句話，心情在持續下墜著。
因為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他，影山飛雄，幫不上她的忙。
影山飛雄過去是絕不會解讀出這樣的潛台詞的，但現在，他完全讀懂了這種失落。
要具體講是什麼樣的失落，那大概就像是……高中晚上想繼續練球，但排球館的門必須得關了，這樣的失落。
在知道自己原來喜歡萬里名之後，影山飛雄就經常拿她和排球做對比。
然後，幾乎所有的心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和比喻。
在萬里名看來，這其實已經是進步了，不過，假如他不要說她和排球一樣引人注目就更好了。
「影山？」哪怕是這時候，萬里名也必須承認，她的注意力就是會分給影山飛雄一點，所以很難忽視他的失落。
「我真的沒關係……」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在萬里名眼裏，影山飛雄的臉逐漸和四十重合。
假如這世界上有什麼是她永遠都無法拒絕的，那一定就是四十。
而面對此時此刻的影山飛雄，她也沒法說出什麼狠心的話。
萬里名有點恍惚，最終說出口的話是：「算了，要是我真的解決不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幫我，好不好？」
語末，她用上了過去那種哄人的輕柔語氣。
以前的影山飛雄會皺着眉強調自己只比她小了幾個月。
不過那種噘著嘴的可愛表情以後或許只會出現在她的記憶里了。
但當她抬頭時，卻看見影山飛雄抿著的唇，和那雙極力控制忍耐，卻依舊露出一點喜悅的深藍色的眼睛。
很淡的一點喜悅，但足以灼傷萬里名的眼睛。
哇，這就是大海的威力嗎？真可怕。
不過對現在的萬里名來講，這是可以抵抗的。
她於是只是垂下眼瞼，再次拉遠距離：「不過，我大概已經想到該怎麼辦了。」
她對着影山飛雄露出一個好看但很刻意的笑：「謝謝你啦，影山。」
影山飛雄一直都知道萬里名是會偽裝的，這聲影山就很疏離。
他謹記山口忠的教導，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頭。
然後在晚上十二點，他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山口：「萬里名過兩天要回宮城！」
影山飛雄一愣。她完全沒說過。
不過現在沒法給他時間思考這種小問題了。
下一條消息緊接着轟炸過來：「她問我能不能假裝成她的男朋友，應付一下星川阿姨。」
影山飛雄幾乎是從床墊上蹦起來的，他死死盯着手機上那幾行字，因為太用力，握着手機的指尖都開始泛白。
假如視線能夠具現化，那不僅他的手機，就連這棟公寓樓都會被他盯個對穿。
但很可惜，沒有。
無論他怎麼看，那些字都還是沒有扭曲變換。
明明白白透露著這麼一個意思。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萬里名的煩惱就是這個。要找個男朋友應付媽媽。
可是為什麼不能是他，她以前明明那麼喜歡他的。
哦，以前。
這兩個字解釋了一切。
可他現在還在她的公寓裏，她對他還是很好啊。
那是不是……
山口忠的下一條消息又發了過來：「我跟她說還是找你比較好。」
影山飛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不過山口忠不在意。
他火急火燎：「你這次休假挺長的吧？能來宮城嗎？」
影山飛雄終於能回復他了：「能。」
下一秒，他顧不上再看對面新發出來的消息，跳起來，直直衝向萬里名的卧室。
門發出哐當一聲，碰在牆上，又被撞返回來，磕在影山飛雄身上。
燈照在他發頂，閃著一圈光暈。因為他急匆匆的動作，影山的劉海有點凌亂，遮住了一點投下來的光，讓他的眼睛看上去分外的暗。
這哐當一聲嚇得萬里名握著滑鼠的手緊了緊，下一秒，在看清楚影山的臉后，又立刻放鬆下來。
「怎麼了？突然這麼大力。」她語氣帶上一點輕柔的埋怨，「還有，進我卧室之前要先敲門。」
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這反倒讓影山飛雄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先是愣愣地「哦」了一聲，又立刻反應過來這也是在敷衍他。
萬里名根本沒有把他的這種衝動當一回事。
他唇角向下撇了撇，但是有更重要的事，於是影山飛雄壓下心中的不滿，又往前幾步。
萬里名坐着，他這一往前，幾乎是壓在了她身前，擋住了一大半的光。
萬里名終於感受到了一點危險。
她蹬了蹬地板，控制着椅子往後滑，想逃離這種詭異的壓迫感。
但是影山飛雄的直覺比她更快一步，他一隻手按在了萬里名的椅背上。
那條手臂就立在萬里名頸側，給了她一種，假如她說錯了話，下一秒就會被影山飛雄的利齒咬住脖頸的感覺。
這當然是錯覺。影山飛雄怎麼可能那麼凶。
她抬頭想要讓他收回手，就被釘住。
嘴唇翕動了一下，但聲音怎麼也出不來。
影山飛雄面無表情的臉很是沉靜。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住萬里名，聲音也是低沉的：「我要去宮城。」
萬里名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嗯，所以呢？」
真正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居然這麼啞。
她的反問不是影山飛雄想聽到的，他皺着眉，看上去更凶了。
要說有多凶，萬里名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重逢那天影山捂她嘴的場面。
啊——他現在看上去比那時候還要凶！
救命，救命！影山飛雄怎麼突然變老虎了！！
影山飛雄又湊近了一點，表情沒有變化，但萬里名卻突然從中看出了一絲委屈：「為什麼要找山口，我不能陪你去見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