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蘋果

兔子蘋果

「下午5點30分……發生火災,由於火勢……產生爆炸、建築坍塌……預估造成高達11億日元的損失……」

夜裏,清水守真坐在空無一人的咖啡店裏,笨重的電視里放着主持人正在播報傍晚的火災事件,她聽到此次火災中無一人傷亡的結論時抬眼看前方挑了挑眉。

她用遙控器調換頻道,想多聽聽這次事件的信息。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一個不知名頻道的拍攝畫面和吸引住,裏面放了幾個路人在事故大樓前嬉笑着談話的採訪來吸引眼球。

「粉色圍裙翹辮男好好笑啊。」

「為什麼要穿這種衣服帶這麼帥氣的刀!」

「這什麼穿着愛好。」

「這男人臉好看。」

「噗……」清水守真忍不住笑出聲,不知道哪些人更像惡魔一些。她忽然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個膠片相機,不太熟練地操作按鍵后不斷撥動過片齒輪對着電視拍下有粉紅圍裙畫面的照片留念,直到膠捲用完無法按動后盯了它許久才開始回卷。

她低着頭順着箭頭指示慢騰騰地繞圈,將裝在相機里的膠捲回卷,看着相機的計數器倒著走的樣子,隨口悠閑地說:「一個人也沒死,高興嗎?」

清水是很認真在問這句話的,但對面的人像是驚弓之鳥忽然一晃,他瞪着金色眼睛,看起來驚訝大於恐懼,不知道要對這個採取把自己的頭和心臟硬生生拔出帶走作為離開辦法的救命恩人說什麼才好。

坐在清水守真對面的男人正是被她救出來的阿格尼,此時他渾身沒有燃燒火焰,也已經長出身體,黑色短髮不過眉毛,看起來僅僅是一個高大笨拙的普通男人,走在大街上任誰也想不到這個人就是引起大樓火災的罪魁禍首。

更想不到,這是被公安和民間惡魔獵人懸賞追殺三年之久、非人非魔的特殊存在——「火焰人」。

清水守真忽然從桌下拿出兩個紅蘋果,她手一抖從袖子裏落下一把水果刀,看得對面的阿格尼想立刻起身離開這裏。

他放在桌下的雙手顫動,緊張地握拳。

清水卻泰然自若地削起蘋果,語氣熟稔地跟他聊天,「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叫火焰人,明天早上我要去給公安大樓寄信,希望他們能聽從民眾的建議把這個不好聽的外號改了,就……」

「就換成『火神』吧,你覺得呢?」

*

曾幾何時的地獄之中,臉上長有雀斑的紅髮少女對空中的一簇火苗說:「黑暗和你總是合不來,他已經離開了。和我聊聊天吧,人間又有了很多變化。」

聽到這句話的火苗剎那間發出耀眼的光亮,方圓數十米的花草彷彿被烈日融化一般迅速萎靡,隨即發黃、變黑,最終草灰歸於塵土,這大片的草地成為了它們自身的埋葬之地。

正中央則站着一團高大的火焰,火焰中能夠看到凝聚為實體的惡魔本體,很像人類四肢和主軀幹的組成,盛烈的火焰就是他金紅色波浪長發,在空中高揚。

頭部完全被火焰佔據,而胸口的中間部位像是鏤空的,數根圓柱體立在他的胸膛之中,如同希臘神廟一般的構造,廟中有十數根人類手骨捧簇近乎透明的白色火焰,它懸空燃燒於胸膛之中。惡魔的肩膀像是殘缺嶙峋的廟頂,四肢則如四根枯瘦成柴的老人手臂。

少女輕盈地躲開因自己本體到來而帶來的毀滅,他遠遠向少女伸手,少女很聽話地回到他身邊,高溫的火焰並沒有傷害她。火之惡魔枯柴一般的手臂向前送去,手臂如種子自土裏發芽般破開,從中生長出一朵明亮灼燙的向日葵。

「好久不見,親愛的赫特,你變化的樣子很可愛。」他將花朵贈予赫特。

火之惡魔面對赫特選擇傾吐人類的語言,他雖本體不曾離開地獄,但與人類關係匪淺。數百萬年前,他曾被人類懼怕,後來則是帶着崇敬地利用,他們依舊懼怕火,但又離不開火,於是長久以來只好警惕地使用着火的力量。

紅髮少女就是赫特,她手中釋放出金色的絲線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朵烈焰所化的向日葵,然後將其栽進了地獄之土中,看它在地上隨風搖曳。

同時她回應:「在地獄的表象而已,你知道我不能真正改變本體的特徵,我的本體也永遠不會被改變。」隨即又興奮地說:「人類說你是神明,稱你為火神!看起來很愛你,我很高興。」她做出幸福的表情,十分為自己的朋友受到人類的愛戴而感到快樂。

「親愛的,愛對惡魔並沒有好處。」火之惡魔說完一頓,眼前這位不就是愛之惡魔,她的存在象著着愛並非全部是純潔高尚的,它亦會帶來傷害、使人恐懼。他沒有繼續這句話,而是問:「所以為什麼回家了?你應該是剛出門沒多久。」

「我被燒死了。」赫特乾脆地笑着坦白,好像說的不是生死之事。對惡魔來說,燒死之前只要一息尚存都可以利用人類血液恢復,但她向來不會這麼做。去人間是一趟調劑生活的旅程,死亡便是旅程結束的象徵,那就聽從命運的指示,乖乖回家吧。

「他們說我有一頭紅頭髮是板上釘釘的女巫,身體這又不是我所能夠選擇的,這次附身到的就是紅頭髮女性能怎麼辦?」她無辜地控訴,撫摸著紅色長發,隨着她的動作紅髮的表象消失被真正的淺金色代替,她只能在地獄偽裝出那副模樣緬懷片刻。

身形也發生變化的赫特眨了眨金色眼眸,「所以回來非常想要看到你。」

火之惡魔總是會被這位本源年齡長久卻總是擁有新鮮活力的惡魔驚到,他知道赫特是特殊的,儘管自己沒有體驗過死亡,可惡魔若是在死亡后復活會失去先前的記憶而成為新的個體。

赫特,卻從來不會。

她的一切猶如生靈之間代代相傳的愛一般,不會被徹底抹除。

但她記憶力似乎不太好,僅僅幾百年後問起一些往事就完全不記得了。或許這就是赫特對在人間和地獄往返樂此不疲的原因,她需要一些新的記憶來讓自己了解情感。

不過,被火燒死後現在她希望見到自己是為了回憶死前的痛苦嗎?火之惡魔突然想到了使赫特痛苦殞命的那些人類,「誣陷你是女巫的人類,還活着嗎?」也許自己可以替可憐的赫特讓他們得到一些小小懲戒。

「啊,回來之前我把他們也燒死了。」赫特再次直截了當,她彎起眉眼,「找到您是想要回憶一下他們死前在火中痛苦的臉,看到火焰感覺真是暢快。謝謝你,火神。」

她的語氣體現出自己單純是為這件事感到開心,那些人類怎麼回事呀,硬要污衊自己是女巫。

明明是惡魔來着。

清水守真一邊挑揀著訴說她與老朋友的過往,一邊靈巧地使用手中的水果刀把新鮮的紅蘋果切成塊,再削成小兔子蘋果,然後放在盤子裏推向阿格尼。

「請用。」

「……」阿格尼看着眼前禮貌的惡魔失語良久,最終他捂住右眼,表情痛苦,嘶啞反駁道:「不……我不是他。」

「我知道,所以別緊張。阿格尼,我並不會像那些公安和民間惡魔獵人那樣對你做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並幫助你而已。」

面對清水守真的友善,他很難相信,畢竟幾個小時前自己才被這個人造成了這麼多年來都沒經歷過的重創。

不,不是人,眼前淡金色頭髮的美人只是擁有人類的長相而已,她是惡魔。

可她為自己療傷了,還削了兔子蘋果。想到多年來獵人們的窮追不捨,阿格尼還是強迫自己放下警惕,「你想問什麼?」

「你和我的朋友……火神簽訂了怎樣的契約呢?」

清水守真面上一派天真好奇,阿格尼卻持續從靈魂中感到深刻的陣痛,他抬起一隻手捂住臉上的表情,輕緩但堅定地搖頭,「不,不能說。」

「是嗎。」清水守真面露遺憾,沒有強人所難。她邊抽出餐紙擦拭水果叉附着的水珠,邊說:「我的咖啡店剛開沒幾天,採購了很多危險的易燃易爆物品……」

她在這裏停頓,阿格尼根本猜不到清水要說什麼。就聽清水繼續說道:「願意來我的店工作嗎?希望你多擔任一些搬運貨物的工作,同時也會教你做甜品,期望你早日成為店裏的甜品師,這樣可以分擔我的壓力,我個人更喜歡做咖啡多一點。」騙人的,她才不放心讓會失控的火焰管理自己的咖啡器具。

「您在開玩笑嗎?」阿格尼深深皺起眉頭,神情像個憨厚困惑的無技能失業者。「您知道的,我身後有很多麻煩.....」他沒有說完,相信傍晚時清水守真趕到大樓時全都看到了。

清水守真很乾脆,「沒在開玩笑,認真的,我說了要幫助你難道你認為我是騙人的嗎?」

但緊接着她想了想,忽然露出了還有話說的神情,就在阿格尼緊張地以為她果然要反悔時,她忽然問:「那你還可以給我省點燃氣費對吧?」

「哈——」一聲怪異的笑忽然從阿格尼的口中吐出,他的右眼仿若映有太陽隨即從中迸發出架勢兇猛的火焰。伴隨阿格尼本人痛苦地無聲嘶吼,令清水守真熟悉的語調響起。

「赫特,你總是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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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后收穫了名為早川秋的信徒[綜電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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