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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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驚嚇的寧芙暫被安置在謝言笙的營帳內,有寧桀在旁陪着,她喝了幾杯溫熱的盞茶,又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稍稍平靜下懼恐心緒。

這時,謝言笙也聞訊趕了過來,她腳步匆急進帳,之後率先將目光關切定在寧芙身上,見她沒有大礙,這才鬆了口氣,同時盔鎧森森,跪地抱拳行禮。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寧桀看向謝言笙,薄唇抿了抿,拊手啟齒應道:「不必多禮。」

「是!」

謝言笙起身,遲疑了片刻,之後還是走到寧芙身側,聲音輕慢放柔,「殿下`身份尊貴,怎可來這種地方?方才到底是誰這般魯莽,竟敢在殿下面前揮劍見血,得知他姓名,我一定要去好好收拾他。」

「言笙。」寧芙主動握住她的手,搖頭解釋,「我沒事的,當時陳副尉並不知我在他身後。」

聞言,謝言笙一頓,自知自己失言,陳副尉陳覺是太子麾下的人,縱官職在她之下,可也輪不到她越位去教訓。

她扭頭,硬著頭皮向寧桀解釋,「太子殿下,屬下方才一時情急,出口有失。」

寧芙努力將那人血渾的面容從自己腦海中驅散,注意力移轉,她全程緊湊跟站在寧桀身邊,與他一同圍在擂台最前一排,看着周圍兵將們情緒愈漸高漲,寧芙也對即將開始的這場對戰不由心生緊張。

謝言笙下意識看了寧桀一眼,不想寧桀也正垂落目光在她身上。

謝言笙並不為所動容,卻也如實回說:「這段時間我來營中的次數不多,具體情況確實不知,不過南越人向來刁頑不服管教,之前也出現過類似的傷人事件,不殺雞儆猴,難展我大醴軍威。」

謝言笙遲疑了下,遂恭敬領命。

台上同現兩人,寧芙也是第一次見到了傳聞中的南越公主之面容,她身量很高,額前帶着串琺琅寶珠頭飾,頭髮用紅繩辮就成兩根粗長的麻花辮,自然垂落腰間,一身鮮紅色收腰戎裝很是顯眼,腳踝處還帶了銀鈴鐺。

她從未被人那樣惡狠狠地仇視盯過,就像深林野獸瞅緊了獵物,下一刻就會揚起利爪猛撲過來,他不會留情,只會毫不猶豫地咬斷所獵之物的喉嚨。

她自不會怪罪言笙心狠,言笙是軍武之人,血腥殺戮見遇得多,凡是理智在先,國事在先,這並沒有什麼錯,兩人經歷不同,故而思考的角度才會有所異。

他不管她們的玩笑話,只盯着謝言笙的肩膀,交代說:「待會莫逞強,身體重要。」

說着,謝言笙又怕自己語氣太硬會嚇到寧芙,於是不由放緩語調再次補充說,「我理解殿下心軟,所以才說軍營寒肅之地不適殿下這般嬌柔閨秀來,我們衣着盔鎧,早已生死見慣,可殿下`身為金枝玉葉,萬不能受一點傷害,殿下就應穿着最美的花裙,鞋底踩在花瓣鋪就的青青茵路,豈能沾上泥濘中的污。他們不過蠻奴,配不得公主殿下的慈心。」

「殿下……」

聽他們提及陳覺,寧芙在旁沒有作聲,心中卻是不由再次想到那雙被困鎖於鐵籠中的,目光猩紅的眼睛。

被一奴隸嚇到,顯然並不是什麼光彩之事。

聞言,寧芙怔忡了瞬,原本還想為那人尋醫救診的話也由此被堵住。

於是猶豫半響,她還是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問說:「言笙,營中那些關在鐵籠里的南越人,他們還要被關到什麼時候,我看他們果腹都難……實在有些可憐。」

寧芙臉色有些蒼白,喉頭也稍稍發緊,她深呼了一口氣,神色盡量保持如常,不想叫寧桀和言笙看出她的生懼異樣。

午時烈陽高照,擂場呼聲陣陣響起。

寧芙只好說服自己不要多管閑事,於是彎唇沖着謝言笙笑笑,忙改了話題,「好了,不說這事了。今日擺擂比武,我大醴的巾幗女將軍要迎戰南越公主,我豈能不來助威?眼下我求着二哥帶我過來,你反倒還怪我,要不你連我二哥也一起怪了,反正是他帶我出的宮。」

她本意將那些血腥之象快些從腦海里清空,可一想起自己走時,那人最後目露出的求生之意,寧芙竟有些做不到真的見死不救。

謝言笙愣了愣,很快掩住眸中的不自在,后而平聲應道:「是!」

寧桀目光微動,口吻淡淡:「陳覺是該教訓,此事便交由謝將軍,不必姑息。」

這裏畢竟是大醴的軍營兵所,縱她南越公主再怎麼囂張,謝言笙的主場優勢還是伴着四地高揚的赤色軍旗助威,與上台時不斷地鼓氣喝彩聲而揚展現出。

寧芙之前沒見過這樣的打扮,便想這應是她們南越國的本域服飾。

可對於擂台比武來說,連寧芙這樣的外行人都能看出,南越公主的一番繁冗行頭實在過於花哨了些,言笙就一身尋常銀色盔鎧,不知要比她利落威風多少倍。

很快,對擂正式開始,謝言笙先行拱手施禮,誠展主場東道主之儀,可那南越公主卻好生傲慢不講規矩,見狀竟嗤笑一聲,遂握起一把銳粗長鞭便朝謝言笙直直擊去,好在謝言笙閃避及時,她左肩躲過同時,右手執起一把雲頭紋長戟刀,不再留情地狠狠回擊過去。

寧芙手心握緊,站在台下全程目不轉睛,她憂心謝言笙的肩傷,生怕她會扯動到傷口,從而導致傷情加重。

眼看兩人一招一式打得愈發兇狠,寧芙焦急不由後悔,心想自己幼時為何在刀戟與箜篌中選了後者,不然現在她身有武藝也能為閨友出一出頭,而不是空有彈賞樂技,卻實際無用途。

那南越公主來勢洶洶,見謝言笙只用右手攻擊便很快察覺端倪,於是她開始專襲左肩,果真漸由劣勢轉為猛攻一方。

寧芙屏住氣,看到謝言笙左手有血珠留下,忙心慌拉扯住身側寧桀的手臂,「二哥,現在能不能叫停啊,言笙一定是扯到舊傷了。」

寧桀眉心也擰得緊,默了默,才澀意出聲:「她向來要強,此時叫停便等於投降認輸,你是她好友,該知她寧願敗,也不會降。」

寧芙眼眶潤濕,只好不再多言。

南越公主嘴角扯出嘲弄與得意的笑意,她用力揮落最後一鞭,實實打在謝言笙右肩之上,這一擊幾乎用了十成力道,謝言笙幾步踉蹌倒地,之後再想掙紮起身卻根本用不上力氣。

當即,她左肩疼得鑽心。

南越公主高傲收鞭,笑容那般恣意傲然,她走近俯視目光,傲然道:「謝將軍,別說我趁人之危啊,這回我可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我這最後一鞭若打在你左肩上,准叫你今後都再拿不起這把槍戟,怎麼樣,這回你服是不服?」

謝言笙疲憊闔眼沒有回話,寧芙卻再也受不了閨友受這般羞辱,於是不管寧桀在旁阻攔,怒氣沖沖直接朝台上奔了過去,她冷冷沉着臉,伸手把謝言笙護在自己身後。

「謝將軍並未使出全力,公主不過僥倖贏得一次,何必沾沾自喜至此。」

南越公主微眯眼,目光打量着她,「你是何人,敢來出這個頭?」

寧芙偏頭,看着謝言笙被兩名侍衛攙扶著下去治傷,這才稍稍放心下來,她無意與南越公主過多糾纏,於是便模糊身份地回說,「我不過營中一尋常兵士,姓名不足掛齒,便不來擾公主的耳了。」

說完,寧芙轉身欲走,打算跟着謝言笙的擔架一同離開,寧桀也沖她使脫身眼色,可她還沒邁出兩步,不料竟被南越公主發現了身份端倪。

「尋常兵士?我看並未如此吧,難不成大醴男兵是有什麼特殊癖好,竟會在耳上鑽洞眼嗎?」

寧芙一頓,忽覺耳邊揚起一陣奇異的風,她背對着南越公主不知後面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二哥寧桀瞬間瞪大了眼睛,出聲急厲,「芙兒!小心!」

揚起的鞭尾精準劈斷她束髮的冠,堪堪只差一寸,便抽到她臉上,瞬間,寧芙秀髮隨風張揚漫舞,她驚魂未定地轉過身,看到南越公主沖她揚起戲謔的笑容。

她言辭輕佻,簡直不像個女子,「呦,這麼美的妞,是在場哪位將軍的帳中嬌?」

此話落,在場眾位大醴臣將瞬間變了臉色,於是紛紛恭敬跪地伏首,「微臣等,參見五公主!」

南越公主目光一頓,笑意變得更深,卻不含什麼好意,「竟是大醴的……貴族公主。」

眼看她要繼續與自己糾纏,寧芙只好回身給二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去照看言笙,寧桀有所猶豫,但看寧芙已表明身份,周圍不少將領都在,於是這才從人群中退了出去。

南越公主再次開口:「你想替旁人出頭,也可以,那你來打敗我。」

說完,她挑釁一般把粗鞭往前收扯,空氣中瞬間炸出一聲震耳的脆響。

寧芙默了默,聲音軟柔:「我不會武藝。」

南越公主抬了下眉,又諷嘲地長長地「哦」了一聲,說:「原來是空打雷,沒雨點,方才看你氣勢洶洶地擋在前面,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只是個繡花枕頭,那你來兵營做什麼,不如好好待在宮裏去綉女紅。」

她說完,一眾南越人也在旁隨聲附和著大笑,而更多的大醴兵將則護主地拔劍威懾。

寧芙示意他們收手,她能感覺出南越公主對自己明顯的排斥與敵意,南越朝大醴歲歲獻禮貢,進民進奴,她心懷不滿又不能明面顯露,於是便藉著比武去宣洩,一開始她瞅准了言笙,而現在,她又將目標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頓了頓,寧芙看着她鎮靜開口:「何必以己之長,攻人之短?京中閨秀是善女紅,可也遠遠不止如此,她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照樣熟稔不遜色,術業有專攻,大家不過生活環境不同,所行自然有異。我敬重巾幗女英雄的颯爽風範,卻也從不認為閨門之女便矮其一等,人人努力活着,都該受得尊敬,不知公主的優越之感從何而來?」

「看着嬌嬌弱弱,倒是伶牙俐齒。」

南越公主收回鞭,言語嗤笑,「我沒有看不起任何人,五公主可別忘了,方才謝將軍已經敗給了我,縱軍武之人都勝不了我,你這般的,恐怕我還未揮鞭,便要嚇得梨花帶雨,泣涕漣漣了。」

聞言,寧芙只覺得這人實在可惡,她正想出聲反駁,可這時,南越公主身側一心腹之人忽的沖她附耳私語幾句,眼看南越公主神色更加傲然,寧芙也立刻提高了警惕。

那人退下,南越公主則高揚下巴上前一步,眯着眼笑,「怪不得呢,原來五公主方才被我們南越一奴隸都給嚇得花容失色,那些賤奴,平日裏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不想竟能叫大醴的五公主驚恐生了懼,想想真是好笑。」

聽南越公主口中明裏暗裏打壓着大醴,寧芙不禁微微皺眉,而且,她當時並不是被那奴隸嚇到,而是怕血腥,更怕隨意草菅了人命。

眼下聞聽南越公主的隨意口吻,寧芙便知,那些人在南越的境遇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去。

寧芙收眸:「比擂的結果我們認,再這樣繼續糾纏下去對雙方皆無益,你究竟想如何?」

南越公主似早思謀好一般,聞言幾乎沒有猶豫,直接提議說:「不如,五公主親自降貴去馴服一奴,半月之內,只要你肯叫他心甘情願當眾受你實實在在的十鞭,我便從此不再提謝將軍今日敗在我手之事,如若不能,我便要你親口說『大醴公主對南越公主心服口服』。這個條件,不知五公主敢不敢應?」

寧芙抿唇猶豫,當即,腦海中不由再次閃過那籠中囚徒的陰戾雙眸。

他肩頭橫流着鮮血,若不及時療止,豈能存留命活。

寧芙狠不下心來做到真的袖手旁觀,尤其她的一念之間便決定了那人的生與死,她知曉這份心軟不合時宜,對方也不一定感懷,但她只想叫自己心安。

定睛,她已做了決定:「好,我答應,但究竟選誰來受馴,要由我自己來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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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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