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秋似弈翻身下榻,循著記憶從柜子里摸出了幾張黃紙。

秋家以符籙見長,家裡孩子還未學會寫字,便要先學會畫符。

說這是什麼童子符——秋家傳承記載,若是先學會了寫字,畫符籙時就會心有所擾,不能發揮出符籙全部的效力。

原主自幼被送去蘇家,等回來時早已寫了一手好字。因此畫出的符籙總被四叔秋水色挑三揀四。

秋似弈暗道,這秋家和他還挺有緣。

他最厲害的就是畫符籙。

秋似弈第一次學會畫符籙,是在一個名為定川大陸的修真世界。

那會兒他還不是什麼頂級宿主,連保命的道具都買不起,只能靠自己。

因為亂髮善心,他惹了大麻煩,提前觸發了三年後才會被主角遇到的懸棺屍妖。

同行的人逃得飛快,秋似弈卻不得不留下來善後。

他死了不要緊,若是劇情亂了,只怕他經驗值會降到負。

屍妖不能殺,要留給三年後的主角,他只能想辦法困住。秋似弈努力從腦海里挖掘出原主偷窺到的功法,以血畫符,瞬間邪光陣陣。

秋似弈一時忘了疼,暗道自己還有這天賦,牛逼。

當即他就反客為主,狠狠將懸棺屍妖捆住。那屍妖作為第一個給主角送寶物的炮灰,自然沒什麼骨氣,立刻哀嚎著拿出一本喚魂法術。

秋似弈氣得給他懸棺上了鎖:「你不是有《滄溟劍法》嗎?怎麼不給我。」

屍妖顫巍巍道:「這……您看著也不像好人啊。」

秋似弈:「……」

這事讓他明白一個道理,並不是做好事就能當好人,而是好人才有資格做好事。

後來漸漸地,他就把符籙作為自己的主攻方向。

畢竟符籙,就算是一無所有,只要有血有手就可以畫。

多麼難的開局他都可以挺過去。

秋似弈倒是喜歡劍,但是閑暇練練也就罷了,主攻劍術可不現實。

秋似弈又想到這個世界的開局。

哎,開局一條狗,裝備全靠撿。

秋似弈朝書桌走去。秋家畫符籙的東西隨手可得,他用筆蘸了些硃砂便開始畫符籙。

他畫的是秋家最基礎的引火符籙,只要被人觸碰,便會燃出火焰。

畫完后,他又去了趟放秋家存放寶物的府庫,將符籙放進了被他洗劫一空的柜子里。

回來的路上,秋似弈還恰好跟秋鴻影打了個照面。

也不知怎麼了,白天還雄赳赳要咬人的小狗,此刻耷拉著耳朵,被雨淋濕了。

毛髮都揪在了一起。

秋似弈撐著傘,朝秋鴻影走去。

夜很黑,黃色小狗看向他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前爪動了動,像是要跑過來,卻又矜持地留在了原地。

秋似弈舉著傘,走到離小狗一步的距離時,就剛剛好停住了。

他手上的傘不偏不移,就停在小狗面前一寸的距離上。不僅沒能幫小狗遮雨,雨傘邊緣垂落的雨滴,還正正好砸在小狗的頭上。

「汪汪汪!」

剛剛還蔫了吧唧的小狗,忽然有了力氣,直起腿對他使勁狂吠。

秋似弈新奇道:「哇,我還是第一次聽狗罵人。」

秋鴻影:「……」

秋似弈轉過身,不再理會那條可憐的小狗,直接朝屋子走去。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久,秋鴻影直接鑽到了傘下,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的身後。

秋府的家僕很多,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個。想來是原主凶名在外,無論是誰見到他,都下意識的伏低身體,不敢看他。

只有一個年紀小的家僕,大著膽子,微微地將身體抬起了一點。

他不敢去看家主的臉,只能專心地看著他的腳步。以前還在家時,他就喜愛養狗,今日的狗屋也是他搬的。

這麼一看,他便察覺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家主走得很快,但察覺到狗沒跟上便,會有意識的慢下來一點。等狗跟上了又繼續加快,一來二去那狗直接喘上了。

最後開始狂吠起來。

家主轉了轉雨傘,直接拎著狗快步走進屋子。

他不知不覺就看得出神,直到被其他家僕推了一把。

那家僕盯著他上下打量:「喂,小安。你年紀小,長得又好看。我這有個好差事,你做與不做?」

少年回過神,疑惑道:「什麼差事?」

那人湊到他耳邊說道:「二少爺缺一個伺候的人。你若是想去,我可以和管事的說一聲。你是不知道,二少爺可比家主好多了了。別看他是家主。只要他一死……」

少年趕緊「呸呸」兩聲,他記得長輩教誨,亂提「死」字很晦氣。

他正要開口,卻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他不願意,何必逼迫呢。」

是二少爺。

少年想到狗,搖搖頭:「我還是留在家主這兒。」

一夜過去。

天還沒大亮,登門的人就來了。

還沒見著人,秋似弈就先聽到了哭聲。

哭得真假。秋似弈尋聲看去,只見一個中年婦人跨過門檻,直奔他而來。

婦人衣著甚為華貴,正是原主的二叔母——林曦。

「唉,瞧瞧我這可憐的孩子,病成這幅模樣,真是疼在你身,痛在我心。」林曦說了好大一段話,卻見秋似弈毫無反應,頓時心中驚詫。

秋似弈娘親去的早,往日里只要她擺出這幅為娘的做派,總能引得他孺慕不已。

今日秋似弈整個人卻冷冷的,讓人生出距離。

「二嫂,你也真是的,我們不是約好一起來么,你怎麼自個兒先來了。似弈大病初癒,最是需要好好休息,你這不是擾了他嗎。」

兩人你來我往,話里話外暗藏風機。秋似弈便借著這個機會,把他們跟家譜上一一對上了。

秋家四個兄弟,死了兩個,分別是他爹和二伯父。

後來的這個排行老三,名叫秋水天。

還差一個秋水色,四脈人便聚齊了。

這念頭一起,屋外又走進來一個人。這人面額寬闊,神情倨傲,正是掌管秋家學堂的四叔秋水色。

秋水色一來,視線就落在書桌散亂的符籙上,立刻走了過去。

「不錯,家主大病初癒,就勤學刻苦。」他隨口誇了一句,便要如往常一般,從符籙中挑出幾個錯處。

可今日他剛一開口,就噎住了。再一開口,又噎住了。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這符籙真挑不出任何的錯處。

最後他只得說道:「引火符不過是孩童入門的符籙,你身為一家之主,平日里少畫些這符。多畫些高深的符籙。若是不會,可以去向辭落請教。」

「我們秋家在修行一事上,向來不分長幼尊卑,地位高下。你既為家主,就要擔起這個責任,在修行上更是不可荒廢……」

他絮絮叨叨,秋似弈可沒耐心聽,一心只等好戲開場。

「不好了,不好了!」一陣驚呼聲從屋外傳來。

原本還有些神情懨懨的秋似弈,瞬間直起了背。

四叔還以為秋似弈被自己訓斥得羞愧,便想多說幾句,看向家僕道:「主人說話,誰允許你莽莽撞撞衝進來的?!還不快出去。」

那家僕卻撲到在林曦腳下,慌忙道:「秋二夫人,大事不好,你兒子手被燒著了。那火怎麼撲都撲不滅,你快去看看吧。」

一提到自己的心肝寶貝,林曦瞬間面色大變,慌亂中險些推倒了桌子,狂呼而出:「我兒!!」

和先前假模假樣的哭泣全然不同。

一屋子的人瞬間跟著林曦跑了出去。秋似弈看向秋鴻影:「看戲去?」

一人一狗就這麼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秋似弈倒是想快,他看熱鬧就怕看不上熱乎的。但昨日畫符籙實在耗了些心血,身體有些疲累,走幾步就喘了起來,四肢百骸湧上陣陣疼痛。

「汪汪汪。」秋鴻影低低叫喚起來。相處了幾日,對於他的狗言狗語,秋似弈幾乎可以瞬間翻譯出來。

秋鴻影彷彿在擔心他。

不妙。秋似弈頓生警覺,看向秋鴻影微妙地問道:「你是說你被這身體影響要發情了?」

秋鴻影:「……」破口大罵.jpg

秋似弈但笑不語。如何讓人生氣,已經刻入他的血脈了。

同時這也意味著,他很容易生氣。一生氣就不能憋著,必須冤有頭債有主。誰惹的誰來還。

初來那日,他便見屋內有一尊摔碎的玉雕。

那是原主娘親的雕像,原主極為珍視。卻被前來探病的二叔母兒子秋淵隨手打破。

其餘幾個叔想要追究,林曦卻說,只是孩子,別動用家法了。就說是僕人弄的,已經被處理了。

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好幾次。

原主或許能忍,他可見不得這樣的傻逼。

所以,昨夜他去庫房放符籙的時候,順手就把庫房的門給開了。

果然那熊孩子趁機溜進去亂拿東西,被符籙燒了。

「嗚嗚嗚嗚嗚,娘我疼啊,你一定要給我報仇,殺了那畫符籙的人!!」秋淵大聲吼道。

他手上的火已經被人滅了,傷勢卻一時半會好不了,此刻敷了靈藥在地上疼得呲哇亂叫。

秋辭落溫柔地捧著他的手,輕聲哄著。

「家主呢?!一定要徹查此事,到底是誰在布下如此惡毒的符籙,要害了我兒!」

「那符籙……」四叔欲言又止,他已經看出這和先前秋似弈所畫一模一樣。

秋似弈直接說道:「是我。」

這話一出,眾人皆驚。

「你、你為什麼要害我兒?」林曦站起身,質問道。

秋似弈搖搖頭:「前幾日家裡進賊,偷了好些東西,我這是防賊呢。誰知——」

「他就是故意的。」秋淵怒道。

「堂弟,」秋似弈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露出惋惜神色:「我也沒想到你會跑進府庫。這府庫,歷來只有家主才能進入,你娘沒教你?」

聽到這話,三叔和四叔的眼神瞬間變了變。

先前這孩子就手腳不幹凈,他們看在二哥死掉的份上,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放在外頭的也不是什麼珍貴的寶物。

可這次,二嫂做得也實在過分。居然放任兒子擅闖府庫。那裡面可都是極品的修鍊之物啊!!

「這事確實是你做的不對。」四叔聲音嚴厲,不留情面說道:「按照家法,擅闖府庫當杖責五十。你既重傷,這責罰就先記下,傷好后再說。」

秋淵眼睛一瞪直接暈了過去。

林曦還要說什麼,扭頭一看,卻見自己兩個小叔都神情怪異,頓時明白了。

看來秋淵擅闖府庫一事,真正觸及了他們的利益,她趕緊咽下這口氣,轉移話題:「等等……進了賊?似弈,究竟丟了什麼東西?」

秋似弈將被他裝進背包的東西依次說了出來。

未了補充道:「……也怪我之前不捨得用。不知便宜誰了。」

四叔搖搖頭。

秋似弈他是知道的,平日里很節約,所以府庫才能留下這麼多珍貴的東西。

一直沒說話的三叔開了口:「依我看,偷走的東西都極為珍貴,定是家賊所為,該把所有家僕叫上來盤問才是。」

這一盤問,簡直令人大開眼界。偌大秋府,僕從眾多,竟有三分之一都曾擅離職守。

問他們去做什麼,各個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秋似弈心知肚明,這些人都是各脈留在府中的眼線,平日沒少幹壞事。

果然,三個人立即當著他的面吵了起來,言語中都是要將對方安置的僕從清走。

最後塵埃落定,三房眼線一個不剩。

餘下的僕從哪見過這樣可怕的架勢,心驚不已,手足慌亂,一人更是不慎打翻茶盞。

秋水色也回過味來,這一翻清洗,他日後怕是沒有線人可以彙報府中情況,當即斥道:「笨手笨腳!這樣如何能伺候好家主。」

說完,他轉頭看向秋似弈道:「家主,前日我得了兩個機靈奴僕,不如送給你……」

「我家也有新買的奴僕,很是聽話可人。」林曦也不甘示弱的開口。

「夠了。」一道低沉聲音響起,明明音量不大,卻如洪鐘驟響,炸得人心頭一慌。

幾人朝秋似弈看去,只覺得那獠牙面具滲人的很。

「我是說,僕從夠了。」秋似弈放輕聲音,彷彿剛才那一聲只是大家的錯覺。

他看向秋辭落,說道:「這家裡配的上用僕人的,除了我,應該沒人了吧?畢竟,只有入了族譜,才算主人。」

秋辭落臉都僵硬了,當初他本是要入族譜的,可爹卻出意外死了。臨終前拉著秋似弈的手叮囑他勿忘此事。

如今正是個大好機會,他大可趁著三脈齊聚,提出入族譜一事。

然而他正要開口,秋似弈就劇烈地咳嗽起來,甚至嘔出血。

「似弈!」秋水色立即扶住秋似弈,抬眼看了秋辭落一眼。

過去他以為秋似弈註定活不長,秋辭落遲早會繼任家主,這才有心討好。

可……秋辭落竟然未入族譜?!

那……若是秋似弈死了……豈不是他們個個都有機會?

秋水色只覺一道驚雷劈到他的天靈蓋上,整個人都戰慄起來。

就連林曦,也瞬間將目光投到了兒子身上,這也是秋家的血脈啊——上了族譜的血脈!

「確實夠了。」三房,三道聲音同時響起,秋辭落的臉瞬間白了。

入夜。

今日一場鬧劇,在府中飛速傳開,甚至連傅九寒所住的荒僻院落都沒落下。

傅九寒微微垂眸。

今日一切……他都盡收眼底,秋似弈真的跟傳聞一般狠厲毒辣。

傅九寒閉上眼睛,五感瞬間飛出千里之遙,與定山河遙遙相連。

剛一連接,傅九寒就察覺出不對。「定山河」竟是置身熔爐之中,整個劍身都貼滿了「靜止」符籙,根本動彈不得。

他飛快朝熔爐外看去,卻見大半個宗門的弟子齊聚一堂,臉上露出狂熱之色。

蕭子乾飛身步入空中,朗聲道:「此劍於昨日一戰受損嚴重,現歸於熔爐修復。待修復后另擇良主!」

宗門山下一片驚呼,傅九寒的心卻徹底沉了下去。

他修為已廢,自然不願神劍留在身邊。神劍若能另擇明主,是一件大好事。

可……宗門根本不是要修復神劍,而是要毀滅神劍的劍靈!

好讓它淪為懵懂無知的死物,乖乖認主「頭籌者」。

傅九寒努力用自己的元神將劍靈保護起來,直到爐火熄滅,才收回五感。

他睜眼看向自己的左手心。

世人皆知,傅九寒右手用劍,持劍「定山河」,護佑蒼生。

卻不知,他左手亦能用劍。那劍來歷特別,乃是煉製「定山河」時所排雜質所鑄,取名「覆江山」。

煉製神劍的大師以畢生心血鑄劍,劍成,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直到以雜質鑄劍,內嵌入「定山河」中,他才撫掌大笑。

傅九寒得到此劍時,有幸聽見那大師留下的密語。

「至純至善。」

「至惡至邪。」

「二者相融,為生生不息之道。」

他尊重先輩,雖不大讚同這話,卻還是有心驅使「覆江山」一用。

但他怎麼也不順手,便只得擱置一旁。

直到,一年前他修出「劍心通」,便將這劍送入世家,以探虛實,不巧正好藏入了秋家府庫。

***

府庫。

秋似弈悄悄走到一柄短劍跟前。昨夜他來此地布下符籙時,就察覺到這劍不是凡品。

「覆江山」,就連名字都這麼合他的心意!

秋似弈在劍前走來走去,不時發出嫌棄的「噫」,但是腳步卻像是生了根。

直到經過了充分的思想鬥爭,他才忽然快步走到劍前,一把抱進懷裡狠摸了一把。

「寶貝。」

剛剛與劍連通五感的傅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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