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隔著火符熊熊燃起的火光,秋鴻影只覺得連血液都在發燙。
他知道秋似弈看出了他的懦弱,所以才選擇用這種方法來激他。
這個人真的是……
秋鴻影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強壓下心中的萬般思緒,朝鐘承飛看去。
此刻,鍾承飛身形很是狼狽,面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他是家族裡的嫡系血脈,身上帶有四品的防禦法器。方才他憑著防禦法器,好不容易才從大火中逃出,雖性命無憂,身上的衣袍卻被燒得稀碎。
無數道視線朝他打量過來,他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
「秋似弈!今日之辱,我必……」鍾承飛恨得眼睛滴血,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才沒立即過去找秋似弈拚命。
秋似弈如今被驅逐出秋家,又被整個世家盯上了,想必蹦躂不了太久。
可他就不一樣了,身為鍾家嫡系子弟,那是要靈石有靈石,要功法有功法。不過是一口惡氣,暫且先咽下,等回家他便找人來收拾秋似弈。
秋似弈見鍾承飛滿臉恨意,卻沒有進一步動作,不由得在心中「嘖」了一下。
那日他和殷折對打,殷折毫不猶豫就擺出玉石俱焚的姿態。可這些世家人,挨打了只敢回家搬救兵。
實在是一點血性也沒有。
他雖不懼鍾家人找上門,但來的人太多,恐怕會影響他招人。
秋似弈心念一動,看向鍾承飛,冷冷說道:「有什麼沖著我來便是,我已經不是秋家人了!」
鍾承飛微微一怔。
秋似弈這話……難道他還在意著秋家?
對啊,那畢竟是他的家人。
鍾承飛扭頭便走,無人看見他面上狠厲的笑容。
報仇,自然就是要打碎對方最在意的東西!
無人看見這個笑容,但身處低位的秋鴻影卻看見了。
他嘴角微抽。
在意秋家人的從來都只有他,而不是秋似弈。
鍾承飛若是真的跑去去報復秋家,只怕秋似弈會拍手稱好。
這個念頭一起,秋鴻影微微一怔。對於秋家,他似乎並沒有過去那些執念了。
即便知道鍾承飛有可能去找秋家人的麻煩,他的內心也毫無波瀾。
如今想起「秋家人」,他只能想到一個人……
秋鴻影收回思緒,轉身朝秋似弈飛奔過去。
剛跑到秋似弈的跟前,他就聽見了秋似弈有些驚詫的聲音。
「剛剛那道火符……」
秋鴻影當然沒抱希望,秋似弈會真的誇他。
畢竟秋似弈就是這樣彆扭的一個人。
相識以來,秋似弈明裡暗裡不知「欺負」了他多少次,說話也很難聽。
實則,秋似弈用了極大的耐心,讓他明白人心的險惡,又用盡辦法指點他畫符。
「好像把你燒禿了。」秋似弈認真打量著秋鴻影,說道。
聽到這話,秋鴻影沒有對著秋似弈「汪汪」叫,而是徑直跑到了別院外的一處水井。
秋鴻影跳上水井,彎腰看向水中倒影,確認自己沒禿后才慢慢地跑了回來。
他看著秋似弈,終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滿意之色。
從始至終,秋似弈都是希望他不被外界的評價所擾,遇到事情要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他終於做到了。
秋鴻影看秋似弈轉身走入門后,立即追了過去。
他強忍著,沒有搖尾巴,心中卻在想:
總有一日,他要讓秋似弈親口誇他。
直到秋似弈和小黃狗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散修隊伍才驟然爆發出一陣陣的驚嘆之聲。
散修與世家之間存在著多年的矛盾,卻從來沒有哪個散修敢公然和世家叫板。
可秋似弈就敢!
誰能想到,連秋似弈身邊的一條狗都如此精通符籙之術,輕易地就將鍾承飛打得落荒而逃。
那鍾承飛雖滿臉恨意,還揚言必報此仇,可實際就是他心生畏懼了,這才灰溜溜地離開。
原來他們深深畏懼的世家人,連條狗都打不過!
幾個早年被世家欺辱過的散修,只覺得心潮澎湃,恨不得馬上加入長生宗。
即便是被秋似弈利用來對付世家又如何,他們早就想好好地出一口氣了。
更何況……幾個散修對視一眼,目光都落在了顧劍塵的身上。
那時候,顧劍塵正要和鍾承飛動手,可秋似弈卻選擇自己站出來,而不是躲在散修的背後。
幾個散修強壓下心中複雜的心緒,當即閉目打坐修鍊起來,生怕一會兒與秋似弈過招時扛不住。
還有幾個散修,下意識取出傳音玉,將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自己尚在觀望的友人。
越來越多的人朝謝家別院外聚攏過來。
每一個新過來的人,都會看見別院外排起的長隊,還有那一個個閉目打坐等待隊伍移動的散修。
見他們如此嚴陣以待地想要加入「長生宗」,原本心懷疑問的人也受到了感染,不再出聲說話。
以至於,幾個新來的卧底想打探消息也打探不出來。
隊伍極安靜,隨著一個一個的散修進去挑戰,隊伍的人不僅沒有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關於秋似弈的一切,都在散修中飛快的流傳起來。
後山。
秋似弈和無數散修過招,只覺得通體舒暢。
前一日來這裡的散修,大多實力不濟,打起來也沒意思。
但今日卻不同,大部分散修都能撐過十招。雖不及顧劍塵他們實力強,聚攏起來卻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長生宗,終於隱隱有了雛形了。
送走最後一位散修后,秋似弈本打算立即回屋子裡畫符修鍊。
審判大會在即,雖然聖人許諾可以幫忙收服煉心鏡,但秋似弈的人生信條就是凡事只信自己。
他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若是收服之時器靈不服,那他就只能先以武服人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世家給傅九寒成功定罪。
不僅如此,他還要像今日踩在鍾承飛頭上一樣,踩在整個世家身上讓「長生宗」揚名。
秋似弈正要走,忽然察覺到身後石碑傳來輕響,一轉頭就見那位殘魂前輩飄了出來。
「想學劍嗎?」
秋似弈眼睛微微亮起。
練劍自然也算是一種修鍊,畢竟萬法皆有共通之處。
秋似弈從儲物袋中取出「覆江山」,看向殘魂道:「請前輩指點。」
話音落下,秋似弈便察覺到一股凌厲的劍氣朝自己襲來。
這劍氣殺伐狠厲又毫無章法,稍不留心就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一旁的傅九寒和謝玉皆是心頭一凜。
先前這位殘魂前輩指點他們時,都會將修為壓制到與他們差不多的程度,沒想到對上秋似弈時竟氣場全開。
儘管心中著急,他們卻不好擅自插手二人的打鬥,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擔憂。
秋似弈的眼睛卻越發地亮了起來。
傅九寒和顧劍塵雖然劍技都不錯,但畢竟修為只是金丹。
而這位前輩,生前修為至少是逼近渡劫境了。
頭一回和這個世界的頂尖高手過招,秋似弈整個人氣勢
一變,像是淬了血的刀劍,出招又凶又狠。
他的劍招不算好,但恰好「覆江山」是短劍,劍氣不像「定山河」那樣大開大合難以控制。秋似弈全當是握住符筆攻擊,努力從殘魂前輩充滿殺機的劍招中尋出一絲破綻來。
眼看秋似弈絲毫不退,再打下去勢必會真傷了他。殘魂略一思索,就收劍落到了一邊。
這些日子以來,秋似弈招散修時做的事情,殘魂都盡收眼底。
不得不說,他的出現是散修之幸。
秋似弈不僅能解決散修最致命的氣血逆行,還願意將手上最好的資源給出去。
當有世家找上門來,他也沒有將散修推出去,而是自己第一個上。
這樣的一個人,只要給他時間,定能建立起一方勢力。
如此一來,散修也算是有了真正遮風避雨的地方了。
因為這個緣故,殘魂有心想要提點秋似弈。
秋似弈到底是年紀太小,並不知道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殺死他就如飲水一樣簡單。
他最致命的缺陷,就是只有金丹修為。
而世家,卻是有許多尚在閉關的大能。
甚至也有許多像他一樣的人,雖身死道消,卻留下一道殘魂庇佑後人。
秋似弈張揚又桀驁,若是真的惹惱了那些頂尖的高手,只怕會早早隕落。
殘魂心中長嘆,一扭頭卻見秋似弈收了劍,極認真地說道:「多謝前輩指點。」
「若非前輩收手,我定扛不住前輩傾力的一擊。同樣,若是世家真的派出頂尖高手追殺我,我也難逃一死。」
「你知道就好。」殘魂微微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修為到了我這個境界,很怕沾染因果關係影響渡劫,輕易是不會出手的。」
沒錯,輕易不會。只要秋似弈懂得蟄伏,就能慢慢地成長起來。
「前輩放心,我明白了。」秋似弈低垂著眼睫,看起來乖巧極了,任誰也不忍繼續訓他。
殘魂一顆心正要放下去,便又聽秋似弈說道:「等審判大會結束之後,我會改為向宗門出手。建宗門需要完成歷練任務,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坐不住的。」
殘魂、傅九寒和謝玉:「……」
這……這能叫人放心嗎?
不過細細一想,秋似弈若真的也向宗門叫板,世家這邊倒是會放他一條生路。
只是……他們總覺得秋似弈的出手不是普通出手。
殘魂有些頭疼,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麼膽大的小輩,連他都要輸上一頭了。
他正猶豫要不要再說些什麼,一轉頭卻見謝玉和傅九寒都開始刻苦地練起劍來,想必是在為將來可能面對的可怕敵人而做準備。
殘魂便不再多話,朝秋似弈揮出一劍,邀他來繼續學劍。
遇事不決,那就……練劍吧!
另一邊。
游千帆捏起傳音玉,將今日鍾承飛來謝家別院鬧事的消息傳了回去。
「好一個鍾家,他們只說秋似弈仗著人多勢眾,狠狠落了世家臉面。竟不提鍾承飛只是被一條狗擊敗。」
「我看經此一事,秋似弈在散修中的聲望又增加了許多。」游千帆言語中滿是擔憂,不過很快就轉為不屑:「不過,您不是說審判大會要廣邀散修,好讓他們看到傅九寒和秋似弈的下場嗎,想必不足為懼。」
「沒錯,聯合審判就是要給傅九寒定罪,一旦定罪便立即當著那些散修的面用刑。秋似弈這般護著傅九寒,我倒要看看他怎麼救人。若是他真的動手,那便和傅九寒同罪論處,敢幫他的散修也是一樣!」
游千帆不動聲色地套消息,越聽越是心驚。
他一直很好奇,秋似弈拿
出這麼多寶貝招人,究竟在圖謀什麼。
總不能是做善事。
原來,是為了護著傅九寒。
只是聽世家所言,傅九寒所犯的罪極重,絕對難逃刑罰。難道秋似弈真的要逼新招來的散修與世家正面硬杠?
可這才短短几日,秋似弈不會真覺得那些人會聽他的話吧?
但這個念頭一起,游千帆又莫名覺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身處謝家別院,又善於觀察人心,自然看出有不少散修是真心追隨秋似弈的。
秋似弈這人,是有些妙。
游千帆微微垂眸,捏起傳音玉說道:「需要我幫忙邀請散修嗎?既然是要殺雞儆猴,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你去做吧。」
游千帆放下傳音玉,取出自己作為「百曉生」時聯絡下屬的令牌。
他手指無意地在桌上敲了敲,腦中瞬間浮出好幾個名字。
這些人皆是散修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只是常年在深山修鍊,才不為人所知。
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與世家都有很深的仇怨。
就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