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飛機傍晚抵達蓉城機場。

謝容琢直接去了分公司開會,沈謐留下等行李,站在轉盤邊點開微信查看消息。

看到躺在列表的新頭像,才想起她沒回師父的消息,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在昨天師父問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那句。

沈謐愧疚地在聊天框打字:對不起師父,昨天一忙忘記回你了。

她發了個哭包表情賣萌求原諒。

然後接着打字:今天我跟老闆到蓉城出差。

沈謐:感動

沈謐:他終於想起還有我這麼個秘書了!

看到行李轉盤上她的箱子出來了。

沈謐:我先去安排酒店,晚點空了再找你聊!

dsm:好

*

謝容琢這次出差除沈謐外還帶了另外兩名助理,酒店已經有人提前登記安排好,沈謐成了個「閑人」,直接拎包入住。

之前跟王薄去出差沈謐就是個拎包小妹,這次一群人圍着她,沈謐感覺要不是怕她拎着「機密文件」,這群人連她的手包都要一塊兒幫着拎。

酒店經理親自接待,「沈小姐」長「沈小姐」短喊得那叫一個熱情,以前哪有這種待遇。

沈謐體驗到了給謝容琢當秘書的威風。

把謝容琢的浴巾跟日用品放到他房間,浴室重新擦洗消毒,再用特購的清新劑蓋住消毒水味。謝容琢有潔癖,沈謐把床單被套更換成從他家帶來的,用手掌小心地把床單熨平,低頭聞了聞,確認沒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再從行李箱拿出他常用的枕頭擺放好。

鋪好床,沈謐開始檢查房間的網絡與設備情況。五星級酒店的頂級套房確實不一般,沒有任何問題。沈謐把客廳桌上的香水帶回隔壁她的房間,扔進垃圾桶包起來。

*

酒店工作人員送來晚餐。

謝容琢不在沈謐就沒訂餐,問他們是不是送錯了,對方說是謝先生讓送的。

沈謐早就餓了,一口氣吃掉兩塊牛排。餐桌上還剩兩盤芝士焗大蝦,兩隻大閘蟹,兩顆馬卡龍,以及兩盒藍莓味雪媚娘。

要不是深知謝容琢有強迫症,沈謐會懷疑他點的是雙人套餐。

門鈴響起。

「沈謐。」謝容琢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

沈謐急忙喝了口水漱口,擦乾淨手,迅速檢查儀容儀錶,拉開門:「老闆。」

謝容琢轉身,隨手把西裝外套遞給她,「對這邊熟嗎?」

沈謐把外套疊好搭在手腕,跟在謝容琢身後走進他的房間,如實道:「不熟。」

謝容琢沒有停留,徑直走到套房的辦公區域,鬆了松領帶結,坐到電腦前。狀態鬆弛下來,收進西裝褲那截襯衫變得不太妥帖,腰線處略微褶皺。

沈謐默默記下,晚點去找酒店前台借掛燙機。

把西裝外套掛起來,洗乾淨手,接了熱水,端過去放到辦公桌上。

謝容琢端起水杯:「準備一份禮物,送男性長輩。」

「好的。」沈謐記下。

謝容琢開始查收重要郵件。

「酒店餐飲怎麼樣?」

察覺到辦公椅設計不舒適,沈謐蹲下幫他墊上護腰枕。酒店餐飲在她嘴裏是頂級好吃,但要照謝容琢挑剔的味覺,只能保守評估:「很不錯。」

謝容琢往後靠了靠,屏幕光投映在他臉上,乾淨的面部輪廓異常精緻清雋:「那這幾天就在酒店叫餐。」

「好的。」

沈謐站在他旁邊,等候指令。

查閱完郵件,謝容琢鬆懈地靠進椅背,修長的手指勾掉眼鏡,側頭看向她:「以前沒來過這兒?」

從沒見過他如此閑散的姿態,這一刻沈謐才覺得謝容琢是個正常人。

緊繃着的神經線也跟着放鬆:「來過一次,大約五年前。」

沈謐確實是蓉城人,但她從小到大隻來過市區一次,還是去大學報到來市區坐火車那天。

她是在海市上的大學,靠半工半讀跟獎學金讀完本科,畢業后直接去了北京面試。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不熟悉的故鄉省會。

「知道怎麼去購物中心?」謝容琢說:「別迷路。」

在謝容琢眼裏,她有點像個初來體驗生活的實習生,什麼也不懂,什麼都有可能不會。沈謐不是出來體驗生活嬌滴滴的大小姐,雖然剛畢業,但她已經陸陸續續打了四年工。

遇到對她動手動腳的流氓色胚也哭,也委屈,也有男人問她多少錢一個月,但她沒走歪過路。

「不會。」

謝容琢合上筆電,摘下腕錶,邊往卧室走邊解襯衫扣子:「去睡覺。」

「好的。」

沈謐先他一步走進浴室,調好水溫,掛好浴巾。剃鬚刀,牙刷,漱口水按他家裏的順序擺放,出去輕輕帶上門。

*

落地窗外霓光涌動,夜幕下車水馬龍,沈謐重新認識到她的家鄉,美麗,絢爛,繁華。年幼時,她眼中所見只有一片煙雨青綠,破舊,單調,貧窮。

但她深愛那片簡單青綠。

可惜此生都無法再回到那裏。

第二天沈謐去了蓉城最大的購物中心。

這裏有全世界最奢侈的鞋包服飾,琳琅滿目展示著時尚與品位。但在沈謐眼裏它們只是普通商品,是任務。

謝容琢下午要去拜訪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企業家,對方的性情喜好沈謐昨晚已經提前做好功課,她儘可能縮短購物時間。

買完東西,沈謐先回了趟酒店。謝容琢的下一場應酬結束大約在十二點,她還有一個半小時可以做其他事。

她想去看看四舅。

沈謐的表哥在蓉城市區工作,聽初中同學說四舅被接到城裏來享福了。四舅住的地方離酒店不遠,為縮短時間,沈謐叫了輛車過去。

陌生的建築,陌生的路,身在家鄉,卻感覺離家好遠,沈謐站在門口出神。

直到聽到刻在骨子裏的方言:「妹兒,你找哪個?過來登個記。」保安大叔沖她招招手,把本子遞過來。

沈謐忘記問四舅傢具體住哪棟,報了四舅的名字。保安說沒這位業主,沈謐又說了舅母跟表哥的名字,還是沒有。不知道表嫂姓誰名啥,只能打道回府。

「沈謐?」

聽見略微耳熟的聲音,沈謐回頭,過了好幾秒才認出面前拎菜籃子的女人,生疏禮貌地叫了聲:「四舅母。」

見到沈謐,陳桂芳上下打量她一圈:「你怎麼長這麼高了,差點沒認出來。」她一臉防備:「你來幹啥?」

沈謐兩歲時父母北上打工,被爺爺奶奶放養長大,上初中后離家太遠就被託付給了幾個舅舅。每周放學,沈謐都要查看這周該去哪個舅舅家,因為去錯會被舅媽擺臉色。青春期的女生好像格外好面子,又極度敏感,總能窺探到大人表情里的反感,也或者是因為,大人根本懶得掩飾。

輪到四舅家,四舅沒再把她送走,一直讓她待到爸爸回來。

沈謐提了提手上的購物袋:「我給四舅買了兩瓶酒,還有他愛吃的花生。」

陳桂芳看了眼她手上的袋子:「這茅台不會是假酒吧?這種好東西水深,你以後不要買,肯定都是假的。」

沈謐說:「在專賣店買的,應該不會假。」

陳桂芳驚訝道:「你哪裏來的錢買貴酒?」

「上班掙的。對了四舅母,我畢業了。」

陳桂芳表情里閃過一絲瞭然,「說實話,不是我們不幫,你表哥的公司是外資,規模又大,跟你的專業不對口,沒法把你介紹進去。」

沈謐根本沒告訴過親戚她選的什麼專業,看陳桂芳這驚弓之鳥的樣,她有點想笑:「四舅母,我就是順便來看看四舅,沒別的意思。」

陳桂芳搖搖頭:「打感情牌也沒用,這酒你拿去退了吧,就算你舅喝了你的酒,這忙,你表哥也幫不了。」

沈謐:「四舅母,我有工作。這次來是想——」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初打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以你的性子不會上門送禮。」陳桂芳語氣無奈:「我當初打你罵你,那也是為你好,你要記仇我也沒辦法。」

沈謐:「……」

「我們也剛買房子,裝修就花了二十多萬,沒錢借給你了。你表嫂家在市裏有頭有臉,你這麼糾纏,對你表哥影響不好,你也替他想想,以後別來了。」

沈謐看了眼腕錶,不再浪費時間:「那我能見見四舅嗎?」

「他在上班。」陳桂芳瞥了沈謐一眼,話裏有話:「這個點都在上班,有工作的人怎麼可能跑出來走親戚啊。」

沈謐見她拎着菜籃,耐著性子說:「那我幫你把東西送上去。」

陳桂芳急忙攔住她:「你表嫂不喜歡家裏進陌生人,東西你……直接給我吧。」

沈謐點頭:「那行。」

陳桂芳走出幾步,像是良心發現,轉身回到沈謐跟前:「當初我們就勸你別上大學,你不聽,非要拒絕人家陳東,你看人家張翠紅,初中畢業,嫁過去當少奶奶過的多好。」

沈謐努力回憶這些人都是誰。

「她老公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人家在市區有三套房好幾輛車。可惜她生的是個女兒,以後家產都得給她男人的兒子。不過就她那樣的混成這樣也夠了。」她指著沈謐的包:「唉,你再看看你,這包都快磨白了還在背,人家張翠紅上次回老家背的全是名牌包……」

「四舅母,既然四舅不在家,那我就先走了。」沈謐打斷她,轉身邊往前走邊叫車。

這女人簡直是她童年陰影。

回酒店路上,接到謝容琢的電話讓她去購物中心。

沈謐:「老闆,禮物已經買好了。」

謝容琢說:「來。」

*

到了商場,沈謐直接去謝容琢所在那間咖啡廳。

一眼就看到穿白襯衫的謝容琢,他對面位置有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應該是剛跟人談完事情。

「老闆。」

「嗯。」謝容琢把手機反扣在桌上,視線在她身上停留兩秒,問:「想喝點兒什麼嗎?」

沈謐微笑道:「不用,我不渴。」

謝容琢點頭,撈起外套單手入兜:「那走。」

沈謐沒問他去哪兒,乖乖跟着。

謝容琢帶她走進一家奢侈品門店。

「去選。」

沈謐嚴謹道:「對方大概多大年齡,高矮胖瘦?」

謝容琢說:「給你買。」

沈謐:???

「待會兒跟我去見合作商。」謝容琢低眸看了眼她的高跟鞋,「鞋也買。」

想到陳桂芳剛才看見她包的眼神,沈謐把包角往身後推了推,揚臉微笑:「好。」

「包也買。」

「……」

謝容琢轉身走向貴賓休息室。

「買雙數,留好小票找我報,離職收回。」

謝容琢的強迫症也體現在數字上,他不喜歡單數,對「6」跟「8」特別執著。

既然是老闆要求穿戴大牌去見合作商,沈謐服從安排:「好的。」

大牌的衣服很神奇,掛着看普通,上身立刻就不一樣了,沈謐身材本來就好,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比雜誌模特還要好看。

銷售被驚艷了好幾秒,誠心實意地讚美:「您真是太適合這條裙子了。」

沈謐身上這條連衣裙是修身款,正好勾勒出她無可挑剔的腰臀曲線,配上那雙新款高跟鞋,搭上羊絨大衣氣質很絕。

往上數三代,沈謐家也是響噹噹的高門大戶,祖上全是大官。高門落魄小姐窮在內,對外氣質還在。

邊上的客人指着她的裙子:「那款還有嗎?不用試了,拿一條我的碼包起來。」

沈謐又試了兩套,邊上的客人看到立刻買下。

銷售已經不再是單純推銷衣服,不斷把店裏的限量款拿出來給沈謐試穿,恨不得抱住她的大長腿喊「財神奶奶」。

對方敬業又熱情,沈謐不好意思拒絕,側頭看了眼休息室的謝容琢,他靠着椅背,閉上眼睛小憩,並沒有不耐煩的情緒。本來就不便宜,當然要選最合適的,於是沈謐把銷售拿過來的衣服全試了一遍。

旁邊的客人拎着大包小包滿載而歸。

謝容琢喝完第二杯咖啡,起身走出來,「把她試過的全部包起來。」

沈謐還在試衣間換衣服,聽見這話,嚇得趕緊說:「有幾件不太合適。」這些衣服每件都要五位數打底,她試了十幾套!

謝容琢顯然是耐心耗盡,不願意坐那等了,跟沒聽見似的,手一指:「那雙,還有那雙。」再往另一個方向一指:「那兩隻包也包起來。」

銷售小姐姐笑得合不攏嘴:「好的!請問您是現金還是刷卡?」

沈謐出來就看到收銀台一排的購物袋,謝容琢低頭簽完字,隨手拎起一隻包遞給她:「換上。」說完走了出去。

沈謐接過包包馬上更換,把舊包留下,清點核對物品樣數及小票明細,添加微信交代店員開具憑證,把東西送去她指定的酒店。

顧不上身後小姐姐們熱情的叫喚,踩着細高跟快步跑向停車場。

「老闆……」沈謐喘氣呼呼追上謝容琢,「其實不用買那麼多,兩套就夠用了。」

謝容琢放慢腳步,撇過頭來,問她:「那你試了幾套?」

沈謐:「……」

「喜歡就買,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做選擇上。」

這種話也只有謝容琢這種有錢人敢說。

謝容琢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小皮包,「不錯。」

是不錯,這價格能出錯嗎?把她賣了都買不起。

感覺拎了個「祖宗」。

沈謐努力保持微笑:「謝謝老闆。」

謝容琢突然笑了。

沈謐第一次見他笑,有點莫名,護著包包小心翼翼地抱「祖宗」上車,一轉頭,發現謝容琢還在笑。

有這麼好笑嗎?難不成她把奢侈品包拎出了「滑稽」的氣質?

謝容琢側過頭來,眼神輕飄飄落在她臉上,沈謐只好看過去,靜等老闆下達指令。

然而謝容琢只是看着她,車內靜謐,沈謐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忐忑地眨眨眼睛,繼續與他對視。

謝容琢沒有移開視線,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鼻腔滾出聲低笑,很輕,但沈謐恰好聽見了。

沈謐:?

花了錢很開心?

難道平時都沒有人幫他花錢嗎?

謝容琢目光浮動,突然說:「喜歡就跟我說。」

沈謐:???

不是你先看過來的嗎?

按照這個邏輯,難道不該是你喜歡我?

謝容琢說話邏輯性很強,沈謐經常會接不上他的思路,但她確信,謝容琢不會說沒有事實根據的話。

萬萬沒想到對視會被誤會成喜歡他。

「我想我可以解釋。」她保持住鎮定。

謝容琢掀了掀眼皮:「人贓並獲,你怎麼解釋?」

沈謐隔着鏡片對上他的眼睛。

他睫毛很長,鴉羽般覆下來,被鏡片鍍上一層淺淺的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沈謐問心無愧,手心卻出了一把汗。

她努力從對視的緊張中抽離,再憑他的眼神把剛才那兩句話拆開理解,驟然醒悟,打開小票。

共16條明細,櫃枱的購物袋她走之前清點過,加上這隻包正好16件。

沈謐默默低頭。

她身上這件大衣是第17件,單數,謝容琢沒付錢。

微信彈出銷售小姐姐的消息:美女打擾一下,您身上那件大衣沒付款呢~不過如果您喜歡可以試穿幾天哈。

「……」

沈謐回復:好的。抱歉,我晚點給你送過去。

她瞥向身邊的男人,這是強迫症晚期吧?

那他以後跟女朋友接吻是不是也要親兩次?

過夫妻生活是不是也要每晚兩次?

可怕,想想就替老闆娘捏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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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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