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溫梔提著魚，拖著快哭暈過去的鐘管家進門，入目的是滿園的蕭瑟。

院子里的花草和魚池都枯了，連假山都蒙上一層灰。鍾管家見她神色落寞，立刻止住哭嚎，解釋：「夫人老爺走後，溫家就老頭子一個人守著，除了夫人最愛的薔薇花，實在沒精力打理這麼大的院子。」

沿路的青石板都蓋上了草，溫梔快步往熟悉的老屋走。

溫家的老宅是按照老式的四合院改建的，擴大了院子和游廊，西邊原先是下人房，南邊是客房，東邊是主屋。

主屋此時敞開著，顯然溫家二叔三人剛從裡面出去不久。

溫梔跨進主屋，尋找記憶中的樣子。

主屋太安靜，除了他們主僕二人就剩下透過窗欞的光。鍾管家怕她心裡不舒服，立馬走過去把客廳里的電視打開：「小姐，您先看電視，我去拿紙筆給您畫畫像。」

溫梔以前是學過水彩和素描的，她房間每日都有打掃，連她慣用的東西也有好好收著。

電視的聲音驅散了一些冷清，溫梔目光在屋子裡圈巡。主屋和記憶里的模樣倒是沒多大變化，增加了不少沒見過的東西，整體都有些老舊了。

屋子果然還是要有人住才有人氣。

鍾管家很快拿了畫板和素描要用的紙筆過來，攤到電視前的楠木茶几上：「小姐，坐這畫吧。」

溫梔依言坐到沙發上，手不小心摁到沙發上的遙控，電視畫面突然跳轉。

「現在是下午一點，崇明街發生一起搶劫案，一名壯年男子搶劫五歲幼兒，反被幼兒摁住暴打……」

畫面中的小糰子穿著玄色蟒袍，騎在路邊壯年男人身上，板著臉小拳頭揮得虎虎生風，伸手用力拽男人抱著的月白斗篷。

路人看稀奇在旁邊圍觀，已經有警車和救護車停在了旁邊。

溫梔呼吸停了一瞬。

鍾管家不明所以，擋住她面前問：「小姐怎麼不畫？」

溫梔一把撥開鍾管家，眼睛直直盯著電視，驚喜喊：「沐沐！」她蹭的站起來，迸發出喜悅，「電視里的是沐沐，我兒子。」

鍾管家咻的回頭盯著電視看：拍攝的距離不算遠，小糰子養得玉雪可愛，一雙眼睛黑黝黝的，打人的模樣像是只憤怒的小獸。不像是深山裡出來的娃，那身衣服襯得更像是個小太子。

「崇明街在哪？」

鍾管家快速回答：「在C市，離我們這有一段距離。」

溫梔拔腿要走：「快買飛機票。」

鍾管家喊住她：「不用買，家裡有私人飛機。」

溫梔眼眸微微睜大：「私人飛機？」溫家是有錢，可0幾年的時候也沒有私人飛機啊。

鍾管家解釋：「您失蹤后，老爺為了方便找您買的，哪裡疑似有消息就往哪裡去。」見她神色不對，鍾管家立馬住了嘴。

等飛機的空擋，她換了身高定，據說是她爸當年照著溫冰純的身高置辦的。

她跟溫冰純同歲，倒也不稀奇。

飛機直接停在溫家空曠的院子里，溫梔在鍾管家的陪同下前往C市。等趕到崇明街時，那裡早已經人去樓空，打聽之後才聽說人被帶去派出所了。

溫梔又往派出所去，派出所的人說孩子沒有父母，被送到最近的孤兒院了。她又急急往孤兒院去，院長很抱歉的告訴她，就在剛剛小孩被《寶貝呀》導演看中帶走拍節目去了。

溫梔：「……」

「節目組在哪？」

院長給了張名片給她，就在C市。

倆人又馬不停蹄的前往榴槤台節目組，到了榴槤台大廈后，溫梔拉開車門往裡走。剛走進大廈就和人撞了個正著，她穿了休閑鞋，倒是沒多大問題，對方被她撞得踉蹌，臉上的墨鏡吧嗒掉在地上，險險站穩。

溫梔回頭剛想道歉就對上溫冰純驚愕的臉。

溫冰純眉眼掠過嫌惡：「你跟蹤我？」

這人還真有意思：上學那會兒總是低眉順眼跟在她身邊，十幾年不見倒是出息了。

見面就沒好臉色。

溫梔也沒客氣：「少自作多情！」

大廈一樓不少人朝這邊看來，溫冰純一秒收拾好表情，彎腰撿起墨鏡，臉上甚至還帶了笑，聲音溫和帶著純善：「小梔，你真的誤會我了，當年我也不知道你跟著我，你落水時我也是嚇傻了才沒拉你的。」

倆人並肩往裡走。

溫梔氣場全開，目不斜視回她：「我不過隨便一說，難道你心虛啊？」

溫冰純聲音難過：「你不相信我？」

溫梔嗤笑。

溫冰純眸色冷了冷：這個堂妹似乎比以前精明了，以前她說什麼她都信的。

她還要解釋，《寶貝呀》導演親自下樓來迎接，看到她笑得滿臉和氣：「溫小姐，符合你要求的孩子找到了，是個五歲的男寶，長得玉雪可愛，又聰明功夫又高，就剛剛還上了新聞，五歲的娃把搶劫犯摁在地上打。您要是帶他上節目，一定能賺一波話題。」

溫冰純不再理會溫梔，笑容和煦如春風：「我接到電話就趕來了，孩子我要親自看看才放心。」畢竟這次綜藝至關重要。

溫梔眼睛亮了亮，跟著倆人一起往電梯里走。

溫冰純蹙眉，抬手摁住電梯，溫梔長腿一跨，電梯打開。

導演剛想罵人，一抬頭差點被她容艷的五官給閃瞎狗眼。觀她氣場強大，也不敢得罪，髒話不自覺吞了回去，小心翼翼不確定的問：「請問您哪位？」

溫梔：「廣告商。」

導演雙眼發亮：投資爸爸啊！

導演：「您貴姓？」

溫梔：「溫。」

導演頓了一下，看看溫梔有看向溫冰純，疑惑問：「你親戚？」

溫冰純好脾氣的否認：「不是。」

導演哦了聲，立刻又向溫梔介紹起《寶貝呀》這檔節目，爭取多一個冠名商。

旁邊的溫冰純輕咳一聲，不悅：「導演，我們不是來看孩子的？」

「是是是。」導演趕緊收起狗腿表情，不遺餘力的誇起那孩子有多聰明。」就是有些過於板正，大熱天的怎麼也不肯脫下厚重的戲服。

當然，這話導演是不會說的，儘快把孩子塞給溫冰純開拍就行了。

明星和素人孩子之間有磨合才好看。

電梯很快到達16樓，導演領著溫冰純往其中一間會議室走。推開門，偌大的會議桌前坐著個古裝小正太，正抱著一台ipad在看。看到不理解的地方，小眉頭皺起，習慣性鼓著玉白的腮幫子。

是個極其漂亮的小孩。

第一眼，溫冰純很滿意。

導演見她滿意，朝小正太喊了聲，招招手：「沐沐，過來。」

沐沐一秒抬頭，目光透過他們二人看向跟進來的溫梔。黑葡萄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ipad也不要了，直接從老闆椅上跳了下來，笑容甜甜的朝這面衝過來。

小孩兒一笑右邊露出個小酒窩，看得人心裡甜甜的，心都要化了。

溫冰純更滿意了，連忙蹲下伸手去接他。

哪想沐沐一陣風似的從她身邊卷過，直接將她掀翻在地，然後撲進了站在門口溫梔的懷裡，驚喜又委屈的喊：「母妃！」

溫梔摟著孩子，摸摸他發頂，雖然在笑，聲音卻有些哽咽：「沐沐，是不是嚇到了，對不起……」

沐沐摟著她脖子，很想哭，但又覺得這樣不應該，立馬又掙扎著從她懷裡退開。小臉恢復一慣板正不苟言笑的模樣：「沒有，母妃一定會來找沐沐的，就像圍裙媽媽一定會找到大頭兒子一樣。」而且太傅說過，男孩子要堅強。

鍾管家在旁邊抹眼淚：「嗚嗚……太感人了！」

溫冰純反應慢半拍的站起來，頂著和導演同樣的震驚臉，不可置信問：「……這是你兒子？」

母妃又是什麼鬼稱呼。

難不成她失蹤的十幾年是進宮當娘娘去了。

溫梔把沐沐抱起來，難得心情好：「沐沐，喊阿姨。」

沐沐眨巴眼，看了溫冰純兩眼，乖乖的喊：「阿姨。」

溫冰純沒搭理他，盯著溫梔驚訝問：「你老公呢？」

溫梔依舊笑眯眯的：「死了。」沐沐卷翹的睫毛眨了一下，默認了這個說法。

溫冰純：「。」

死了還那麼開心，有毒吧。

溫梔見她呆住，抱著沐沐轉身打算走，剛走兩步，她終於回過神。疾走兩步擋在門口，「不管這孩子是不是你的，他已經簽了合同要上節目，現在走可是要追責的。」

「簽合同？」溫梔有些好笑，「他一個五歲的孩子上哪去簽合同？阿姨都喊了，不給見面禮就算了，追什麼責？」

溫冰純朝導演使眼色，導演終於從一系列變故中回神，走到門口好聲好氣道：「福利院和我們簽訂的合同，溫小姐一定要帶孩子走，我們只能追責福利院了。」

「而且福利院收了我們一筆錢。」

鍾管家不樂意自家小姐和小少爺被欺負，財大氣粗的問：「多少錢，我們付雙倍就是。」

導演為難：「這不是錢的問題，節目三天後就要開拍，我們上哪再去找個素人小孩？」

溫梔一秒收起笑容，周身極具壓迫感：「這就是你們的事了。」

雙方僵持著，被抱著的沐沐摸摸她的臉，小聲說：「母妃，我還是參加吧，君子一諾駟馬難追。那些錢是給福利院的小朋友的，而且院長媽媽給我吃的了。這個伯伯也答應我來參加節目就可以找到你，我一來就真的找到你了。」

導演感動到了：這孩子是天使吧，好暖啊。

下一秒，沐沐用大家都聽得到的悄悄話，說：「而且，導演伯伯好像要哭了。」

導演：誰要哭了？

溫梔想了一秒，點頭：「那也行。」

門口的倆人還沒來得急開心，下一秒又聽她說：「那我一起參加吧。」

溫冰純傻了：「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