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須彌（25）

洛可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她過去穿越的兩個世界,散兵要麼身死，要麼成為了流浪者。或許還有其他可能性，但這些「未來」既然存在，肯定與「現在」存在因果關係。

他的成神計劃,是因為什麼而失敗的？為什麼一個世界是成神失敗,另一個世界會是直接死亡？

洛可想知道這些事情的答案,但她顯然不可能張嘴就問。但通過和空的交流,洛可至少弄清了一點。

這一場「造神計劃」，參與者確實是教令院的核心人員。而一個捨棄了原本神明的國家，為什麼想要創造新神？

「……聽上去,更像故事裏要被打倒的反派了啊。」

「洛可？」空奇怪地看着她自言自語的樣子,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洛可眨了眨眼睛：「空,你見到小草神了嗎？」

「？」這是愣住的空。

「誒——洛可怎麼知道——」這是一驚一乍的派蒙。

「我見過未來的你,」洛可想了想說,「是你告訴我的。」

空＆派蒙：「？！」

無論空和派蒙受到了多大的驚嚇，其他人又有怎樣的想法，一年一度的花神誕祭最終並不圓滿的結束了。

迪娜澤黛沒能看到妮露的舞蹈,祭典也就這樣告一段落。

和其他人道別之後，大家各自歸家，洛可和空走到了空住的旅店附近。

「可惜最後這樣遺憾收場,」派蒙小大人一樣地嘆氣,「洛可,這件事情你也知道嗎？」

洛可搖了搖頭：「我去過未來,但只呆了一小會兒時間。那個時候，花神誕祭應該已經過去很多天了。」

「那現在呢？你來這邊多久了,現在住在哪裏？」派蒙問。

「我現在算是……須彌的學生吧,」洛可想了想,雖然是不挂名的，「在這裏停留的時間，應該不到一個月。」

「什麼，那和我們也差不多吧？」派蒙一臉驚訝，「之前居然一直沒有碰面，空，一定是你運氣太差了！」

空：「？」

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雖然算是久別重逢，應該有很多事情可以聊，但此時的天色肉眼可見的變晚了。空看了看時間，然後問洛可：「我們之前一直在查小草神的事情，明天你要不要一起來？」

「草神的話，目前應該在凈善宮裏。」洛可想了想說，「不過，她現在無法自由行動，怎麼能見到她……可能要想想辦法。」

「難道說，草神真的被教令院控制起來了嗎？」空問。

「應該是這樣的。」洛可點了點頭。

這方面的事情，她當然不可能去問散兵，她甚至懷疑散兵沒關心過這件事。至於教令院什麼的，洛可也不喜歡他們。

從始至終，她的目的只有一個而已。

「我想，你們會有見到她的方法的。」洛可說。

從她穿越的幾次情況來看，現在的空和派蒙，也許只是「時機未到」吧。

這天晚上，洛可在門禁之前回到了學院。在床上躺下之後，她用力吐了口氣。

雖然空約定了明天再見面，之後一起調查教令院和草神的事情，但是洛可……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要說的話，就是類似於第六感的東西。

懷着「散兵明天能不能結束這次實驗」的念頭，她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滴——】

【已確保全部連接，構建最高穩定性架構】

【『計劃』進入最關鍵階段，從『shenz——』中開始進行力量導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段過於清晰的聲音，將洛可從睡夢中驚醒了。

「……？！」

那聲音清晰的就像在她的耳邊發出來的一樣，洛可幾乎是立刻從躺着的姿勢躥了起來。

然而，當她徹底清醒之後，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又是一片陌生的環境。

不是她在須彌學院裏的房間，不會是又穿越了吧？

這次是什麼原因？明明她只是在睡覺。

這麼想着，洛可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她正站在一個半新不舊，充滿了年代感的房子裏，看起來明顯是稻妻的風格。

幾乎在確認了環境的下一秒，洛可的眼睛就落在了房間的一角。

那裏……坐着一個應該是人的傢伙。披着一匹堇紫色的長紗，露出下面潔白的狩衣，正抱着膝蓋蜷縮在那裏。

洛可愣了幾秒，然後立刻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雖然衣服變了，但對於一個足夠熟悉的人來說，這完全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散兵？！」

她迅速來到對方身邊，喊出了這個名字。與此同時，洛可看到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視線旁邊「穿」了過來。

那種感覺很微妙，甚至有點詭異。明明她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發現任何動靜。但是，確實有什麼出現在這裏了。

當洛可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另一個——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

除了她自己，以及蜷坐在地上的少年之外，這個房間就像憑空冒出來了第三個人。

洛可甚至不確定，對方是不是人。因為在她的視線中，看到這個人是從她的身邊、甚至是身上穿過來的。

這麼說好像有點離奇，但事實如此，洛可不覺得是她看錯了。

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她的反應慢了幾秒。注意力被重新拉扯回現在，是對方說了一句話：

「人偶？為什麼在這裏？」

這句話聽起來……也十分怪異。

與本身的內容無關，而是說話的人語氣空洞。就像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純粹是念白的話，甚至於有種單調的機械感。

說話的時候，男人微微低着頭，看向抱膝坐在那裏的少年。顯然，這句「人偶」，指的就是面前的少年。

或者說，是這個穿着狩衣的，擁有散兵模樣的少年。

可是……洛可忍不住想，比起抱膝的少年，這個說話的男人，反而更像是字面上的「人偶」。

他雖然看着地上的少年，臉上卻和聲音一樣沒有任何錶情。明明洛可站在他的旁邊，但他也像是完全沒有發現。

彷彿被制定了某種指令，遵循着不知名的意志，進行空洞的表演。

「唔……嗯……」

在男人說出這句話之後、同時也是洛可叫出散兵的名字之後，蜷坐着的少年就像是被驚動了一樣，從鼻子裏發出一個氣音，然後抬起了頭。

那雙迷茫的、卻並非同樣人偶一樣空洞的眼睛，穿過了剛剛說話的男人，對上了洛可的視線。

「……」

「……」

四目相對，整個空間同時動搖了一下。當洛可反應過來時，眼前的世界驟然上涌，就像被更高處的什麼東西吸走了。

而她的腳下一空，不受控制地墜了下去。

下墜的時間可能是幾秒，又或者幾分鐘，洛可的兩隻腳再次落在了地上。還沒等她看清眼前的一切，耳邊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把鎚子是這麼用的嗎？」

是散兵的聲音。不過，在洛可的記憶中，從來沒聽見過對方用這麼小心翼翼的、求證一樣的語氣說話。

哪怕是流浪者的時候，雖然十分的溫柔親切，但和真正不知世事的懵懂是不一樣。

洛可抬頭看去，她

現在站着的地方就像一個鐵匠棚。之前在那個房間里的少年，依然穿着那一身白色的狩衣，正看向自己身邊的男人。

後者點了點頭，於是少年小心翼翼地把握在手裏的鎚子敲了下去，發出了與纖細體型不符的響亮聲音。

他的神態與動作十分靈動，看起來與活人無異。與之作為對照的，則是身邊面無表情的棕發青年。

在剛剛點頭的動作之後，對方就沒了其他反應。

這次洛可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到來，少年轉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同樣是四目相對，然後——

空間顫動的感覺再次傳來，這個不知道大小的空間被吸入了高處。洛可抬起頭，看到高處有什麼在發光，同時再次感覺到黑暗中的懸空感。

一個。

兩個。

三個。

五個。

七個。

……

……

少女一一次在黑暗中下墜，又一次次見到新的時空。不過，在第四個時空的時候，她就已經確定了。

這個地方，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但應該不是又一次穿越了時空。

它更像是某種幻境，產生的原因不明。如果要猜測的話，洛可想到了自己一開始聽到的那個聲音——

【……已確保全部連接，構建最高穩定性架構……】

洛可看向眼前的場景，關於這個幻境的主人公是誰，這點毫無疑問。在先後進入了將近十個世界之後，之前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已經變成了洛可熟悉的執行官模樣。

「……散兵。」

她輕聲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不久之前，散兵口中那不值得提起的過去，就在她眼前的幻境中輪番上演。雖然依然只是一些片段，但絕不至於是他口中的「毫無意義」。

當然，本來也不該有哪個人的人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就在她晃神的時候，這個世界的幻境已經來到了須彌。一名眼熟的紅髮賢者面對着散兵和博士，用依然毫無起伏的語氣說：

【……而且一旦鏈接成功，他的身體就會與機體完全綁定，無法單獨行動。】

這句話剛剛說完。

下一秒，對面的「賢者」突然轉過頭，看向了洛可。然後，那張人偶一樣空洞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奇異的表情：

【發現……侵入者。】

【為確保計劃順利實行，展開無差別清理進程。】

【清理方式……@￥抹%……嗶嗶……確認為，輸入『神明罐裝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