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高大的黑髮男人縮在長椅上睡著了。

千手瑛二在他旁邊站了許久,才頭也不回地開口:

「你都聽到了吧。」

空氣凝固了一瞬,隨後,路旁的樹后響起了窸窣聲,一個修長的身影走了出來,緩步走到他身邊。

「所以,下一個是我?」

銀色的髮絲被風吹起,琴酒深深地吸了口嘴裏的煙,感覺這個世界的風真是有夠刺鼻的,讓他的聲音都啞了。

瑛二轉身看向他,用平靜的眼神代替了回答。

琴酒沉默了片刻,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聲笑音。

「原來如此,確認了有幾個人對你抱有執念之後,毫不猶豫地就動手了嗎。」

他看了沉默的瑛二一眼,移開視線看向天邊,安靜了一小會兒,才輕輕呼出了一口煙。

「把記憶消除之後,我和萊伊會如何?」

「我會將另外的記憶填充到你們的大腦中,讓你們暫時遠離這裏,去執行別的任務。」瑛二終於開口了。

「呵……因為要編出一條完整的邏輯線,讓我們沒有機會再想起你?」琴酒嘲諷地挑眉。

「沒錯。」

「那可是一項大工程。」

琴酒失神了一瞬,而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有些危險地虛着眼睛看向他。

「等等……既然你要消除萊伊的全部記憶,還要將另外的內容填充進去,那四年前的……你不記得的那些該怎麼辦?」

「那些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瑛二不費吹灰之力就聽出了他在懷疑什麼,禁不住無奈失笑。

「但是我掌握的某項能力,能讓我在消除記憶的同時看到更多的記憶,所以……」

他頓了頓,眸色似乎暗淡了一下,又很快掩飾地笑了起來:「怎麼說呢,嘛……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到自己還挺奇妙的。」

琴酒默不作聲地觀察着他,有些想知道他從赤井秀一的視角看到了什麼。

但是想到能讓這個人露出特別的表情的會是誰,他又突然不想知道了。

……不過,等看到了他的記憶,這個人又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那畢竟是【琴酒】和【科涅克】一起度過的所有時光,這個比命運更冷酷的人,看到之後會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嗎?還是說,他會和現在、看到了萊伊之後的記憶一樣,將一切思緒都掩藏在波瀾不驚的外表之下?

亦或者,他是真的波瀾不驚嗎?他的內心深處,當真一點觸動都沒有嗎?

琴酒破天荒的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但是,已經再無機會了嗎。

還是說,他當真再無機會了呢?

銀髮的殺手咬緊了嘴裏的煙蒂,在長久的沉默過後,他忽然閉上眼睛,從喉嚨中發出了一聲沉沉的笑。

「這樣的結局可不是我想要的。」

瑛二看了他一眼,在他復又抬起的幽綠眼眸注視下意義不明地挑眉:「你想說什麼?」

「你是想拋棄這裏的一切嗎?」琴酒不答反問,眸中似乎透出了一種逐漸明晰的光亮。

瑛二慢慢轉臉看向他,藍眸幽深而沉靜:「如果我說『是』呢?」

「那麼,我也可以拋棄這裏的一切。」

銀髮的殺手毫不猶豫地接話,在他的注視中將煙丟在腳下踩滅,然後上前一步牽起他的手,垂下銀白的眼睫,近乎輕柔地在他手背上印下了一吻。

「記憶你想要就拿去,但是在那之後——

「請你連我也一併帶走,boss。」

*

「——你擔心他會將琴酒帶去自己的世界?」

安全屋內,剛剛泡

好一杯咖啡的降谷零坐在筆記本前,驚訝地抬頭看向幼馴染。

「難道不可能嗎?」

諸伏景光眉頭緊皺,臉色有些晦暗。

「琴酒和我們這樣有所牽掛的人不同,他本來就只忠於組織的boss,也不可能會在意世界上其他人的死活。這樣的人,在得知瑛二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之後,不想跟他一起回去才奇怪吧?」

「嗯……這個問題我也想過。」

降谷零抿了口咖啡,一邊在電腦上操作著,一邊若有所思地回答他,「但是……」

「但是?」諸伏景光聞言一愣,「zero覺得琴酒不會那麼做嗎?」

「與其說我覺得琴酒不會那麼做,倒不如說我相信瑛二不可能答應他。」

降谷零搖了搖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當然,他也不可能答應其他任何人。」

諸伏景光愣住了:「……就算zero也不可能嗎?」

「這個……」降谷零苦笑起來,抬手揉亂了自己的一頭金髮,表情模糊地深深嘆了口氣。

他沒有回答幼馴染,而是不答反問道:「hiro,你覺得他消除記憶的時候,僅僅只是簡單粗暴地刪除與自己有關的部分嗎?」

諸伏景光眉心一跳,同樣聰穎的頭腦很快領會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說?」

「那個人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算無遺策的。」

降谷零喃喃地說着,目光有些失神。

「他既然下定決心要我們忘了他,就不會再給我們任何想起他的機會,也就是說……」

「……他會消除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再編造新的、虛假的記憶填充漏洞,讓我們永遠察覺不到有哪裏不對。」

諸伏景光的臉色蒼白起來,扶著桌子的手用力到連指關節都微微發白。

「是啊……」

降谷零向後靠上座椅,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遮擋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有聲音愈發艱澀。

「只要想想,我就會覺得很絕望……自我們與他相遇,已經過了整整七年,他要一點一點的理順這七年的兩千四百多個日夜裏,我們切實相處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僅如此,就連我們從他人口中聽到他名字的每一個瞬間,我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想到他的每一個時刻,甚至是夢裏偶然閃過的每一個剪影,他都要一一找出來,抹消掉,再填充上新的東西……」

金髮男人的聲線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簡直無法想像,這到底會是多麼龐大的工作量?為了填補這些漏洞,他又到底會耗費多少心血,會感到多麼痛苦?」

諸伏景光漸漸在他的陳述下睜大了眼睛,有些發怔地望着他:「zero……?」

「他確實是個心狠的大混蛋,但他……他並不是沒有感情……」

降谷零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呼喚一樣,自顧自語速急促地繼續說着,像是在忍受什麼巨大的痛苦。

「我是知道的……無論看起來有多冷酷多無動於衷,那個人都會在真心被戳中的時候蜷縮一下小指。

「他會一邊將我推遠,一邊找來貝爾摩德保護我。會嘴上說着從一開始就是騙我的,卻不顧一切地為我衝進火海。他記得我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就算失憶了,也覺得那句話似曾相識……」

「他也會感到痛苦,hiro……必須親手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卻會永遠記得那些只有自己清楚的過往的他,絕對比我們要痛苦得多……!!」

金髮男人說到這裏,聲音已經近乎哽咽了。

他單手捂住眼睛,不自主地緊緊咬着嘴唇,像是要吞咽下去悲傷一樣不斷滾動着喉結,放在膝上的另一隻手死死攥着衣服。

諸伏景

光的眼眶不知不覺中紅了。

「所以他帶不走琴酒,也無法帶走琴酒。」

貓眼男人掩飾地別開了頭,嬰兒藍的眼眸垂下,裏面盈著一層痛心的水光。

「僅僅只是想辦法消除他存在過的痕迹,就已經是十分巨大的工作量,更別提徹底抹消一個從小生長在這裏的人……」

那將是太過艱難的工作,因為瑛二將不得不找到每一個見過琴酒的人,消除記憶,再填補空白。

這個工程量太過浩大,要修正的邏輯鏈更是浩如煙海,即便是瑛二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到。

……可是這個瀕臨毀滅的世界,和那些受戰爭與疾病所累的無辜者,已經等不及了。

「……就沒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

諸伏景光喃喃地說,「除了被動地等待以外,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嗎……?」

因為,正如降谷零所說,瑛二也是有感情的,他正沉浸在旁人都無法共情的痛苦之中。

「……這種時候,我反倒慶幸他什麼都不記得。」

降谷零目光空茫地說。

——但他消除記憶的時候,真的不會從他們這些人的大腦中看到什麼嗎?

諸伏景光下意識想要反駁,但開口之前,他卻看着降谷零灰白的臉色,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是啊,他們都明白的。

……他怎麼可能什麼都看不到呢?

*

「在做什麼?」

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獃獃沉默著的公安組兩人頓時回神,一同驚訝地看向身後。

「……瑛二?」

諸伏景光率先直起身,下意識想對意中人展露出笑容,卻在意識到自己神色中難以掩飾的勉強後放棄了這個打算,轉而開口道:

「沒做什麼,只是閑聊幾句……」

「萊伊和琴酒呢?」

降谷零沒他這麼小心翼翼,打眼一看千手瑛二身後,沒看見跟他前後腳出去的兩個人,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

心裏,卻是忍不住的發慌,像是某種恐怖的未來已經在逐步接近。

「他們兩個被boss叫去執行任務了哦!」

千手瑛二面色如常,甚至有餘裕笑眯眯地隨口胡扯。

「我和萊伊前輩在外面散步的時候遇到了琴酒,然後他們不久就接到了boss的郵件,好像是國外的勢力出了什麼問題,需要他們兩個立刻趕過去……綜上所述!」

他將兩個男人消失不見的理由一句話帶過,很快笑嘻嘻地比了個「v」,興高采烈地宣佈道:

「從現在開始,我就要跟着你們兩位執行任務啦!請多指教哦,前輩們~」

「……」諸伏景光安靜地微笑起來,「請多指教,瑛二。」

「嗯嗯!」瑛二亢奮的點點頭,又一臉期待地看向降谷零。

「請、多、指、教?」

金髮男人一字一頓地重複著這句話,眉梢逐漸高挑,又忽然冷冷一笑,合上筆記本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千手瑛二:「呃……」

他搓了搓被男人臨走之前的一眼瞪得有些發寒的胳膊,悄悄跟諸伏景光耳語:

「景光,你沒把我告訴你的那些事告訴他吧?」

諸伏景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

「是嗎,那就好。」瑛二大大地鬆了口氣,扭頭看着降谷零的背影,心裏暗暗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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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千手我死遁后被迫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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