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桑以明艱難的撐起身子，靠在一處平台下，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的脫下外衣，查看腋下傷口。血液粘著T恤，一點點撥開，疼痛讓他感覺麻木，大量的失血讓他幾度險些昏厥。從背包裏面取出急救醫療包，拿出一支嗎啡注射在胳膊上，接着將消炎粉灑在傷口上，用醫用棉蓋在上面，最後很艱難的纏上紗布，此刻他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的是十分寒冷。

漸漸的開始昏睡。

『咚咚咚。。。。。。咚咚咚咚。。。。。。』優美的鐘聲旋律在桑以明耳邊響起，他緩緩睜開眼睛自己居然身處在慕爾堂。

今天終於到了他與陳欣雨舉辦婚禮的日子，上海的慕爾堂成為婚禮之地。

記憶中這是陳欣雨挑選的，玫瑰花瓣如雨。

輕輕推開化妝室門，看着倔強美麗的陳欣雨被摁在鏡子面前梳妝打扮，她是個美人，好好打扮，自然是驚艷全場的。

桑以明的外祖母滿臉堆笑的看着外孫媳婦，說道：「我的天啊，雨兒，你也太美了吧！如果我是男的，我一定要娶你！」

陳欣雨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你瞧你說的！」

桑以明笑道：「外祖母說的對，我的雨兒！阿雨！就是個大美人！」

化妝師：「真的太美了，唉，希望我也能長得這麼漂亮啊。」

陳欣雨又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但桑以明看出，她還是有些緊張的。

「外祖母，我有點緊張。」

外祖母笑道：「好了，緊張什麼，有我陪着你，你的父母也會一直陪着你走完婚禮過程，況且那小子在天上看着也不會讓你太累的。」

陳欣雨臉紅了，轉過頭繼續化妝。

桑以明一拍腦袋，有些懊惱，笑道：「我是不是不該在這裏守着新娘！」

只是並沒有人理他。

一個伴娘裝扮女孩跑進來，喊道：「牧師，問新娘可以了嗎？」

陳欣雨站起身擺弄了一下婚紗，說道：「可以了！」

外祖母此刻臉上笑容消失了，繼而是抹了抹眼淚。

「外婆！」桑以明笑道：「你哭什麼？」

但是好像外祖母並聽不到他的聲音，直到陳欣雨捧起一個黑色相框，他才瞬間愕然。陳欣雨對着相框說道：「以明，我答應過你，我會嫁給你的，今天我會遵守承諾。」

桑以明瞬間明白了，自己已經死了，他嘶聲的喊著，但是任何人都聽不到其聲音，看着眼中含淚的陳欣雨捧著自己的相片在教堂舉行着沒有新郎的婚禮，他感到身體被抽空了，軟癱坐在地上。

「少爺！」陳志旺走到他面前坐下：「沒事，有我們陪着你！」

桑以明回頭看去，盡然是與自己一起到野人山的弟兄，再向後面看去，是那些死在空降時的弟兄，最後面那一群笑嘻嘻的弟兄是戰死在武漢的人。。。。。。

是啊！桑以明心中想到，日本人在華夏大地肆虐多年，戰死之人何止千千萬萬，我一個桑以明何其幸哉。

易勇濤拍了拍他的肩膀：「桑少爺，去看看小姐吧！我們也該走了！」

「走？」桑以明詫異的抬頭看着他，問道：「去哪裏？」

易勇濤笑道：「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桑以明只見教堂頂端漸漸霧化，一團彩色雲霧環繞所有人。

「老易！少爺還不能跟着我們！」陳志旺說道：「他還沒到時候！」

易勇濤撓了撓腦袋：「說的也是！」說罷一掌推開桑以明。

桑以明望着這些人飄向空中，喉嚨好像被堵住一樣。

「啊！」一聲大叫，桑以明感到右手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突然睜開眼睛看見一隻灰褐色大老鼠正在啃咬他的右手，他拾起地上的狗腿刀。一刀下去，老鼠被砍成兩斷。

不一會老鼠停止掙扎，此刻從一處地板冒出許多黑色螞蟻，這些螞蟻爬到死老鼠身上，開始享受着血肉的盛宴。

而桑以明也注意到，這些螞蟻爬出來的地方，哪裏的地板好像與其他地方有些不同。他站起身提着刀走過去，傷口牽動的疼痛讓他眉頭一鎖，可還是堅持來到蟻穴處。他用刀尖插入地板縫隙之中，果然裏面是中空的，用力一撬，下面居然是一處黑洞洞的向下台階，接着撬開六塊地磚，一處蜿蜒的台階赫然出現。

桑以明吃力的背上背包，捂著傷口扶著冰冷的牆壁緩慢向下而去，當十五分鐘之後，他推開一道石門，瞬間讓其驚嘆，沒想到這下面居然是座地下城，而且其規模比在雲南那座地下城不知道大了多少。

然而這座地下城宛如一座死城。

雖然桑以明進入地下城時看到了幾個人在遊盪，但這裏應該有更多的守墓者才對，可現在卻冷清得讓人吃驚。地下城燈火通明，而且四周好像是一塵不染，到處充滿的生活的氣息，可是看不到一家營業中的商店就實在是有些奇怪了。路上也沒有人，甚至連殭屍都沒有，雖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無論如何，至少暫時是安全的，他向大街路邊的一家飯店走去，桑以明看到有一群人走在路中間，下意識下他立刻躲了起來。

在走進店裏之前，忽然聞到了一股莫名的惡臭，不禁皺了皺眉頭。這種味道應該是某種垃圾被放置了很長時間之後所散發出來的。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但的確很刺鼻，這個地方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透過建築物正面的木窗，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這家飯店內的情況，裏面一個人都沒有，然而卻很整潔。桑以明開始感到有些失望，並覺得這種氣氛不太正常。因為這幾年他的經歷，告訴他這一切都很不正常。

在雲南的經歷告訴他恐怕此處就是守墓人居住的地下城，而守墓人去哪裏？

從掛在店門上的招牌來看，這家店現在正在營業中。桑以明不想就這樣傻傻地站着，回頭看了一眼剛才那群人已經走遠，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深吸了一口氣后，喊道：「有人嗎？」

桑以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飯店裏迴響着，打破了之前的寂靜。他只能聽見吊在頭頂的燈籠在晃動的聲音，雖然空氣中瀰漫着某種熟悉的脂肪的臭味。但是還不僅如此，這氣味雖然強烈，但又有些柔和，就像是鮮花腐爛后所散發出來的。

桑以明朝正前方慢慢地走去，一端是廚房向外面傳菜的地方。如果在營業的話，廚師看到自己闖入了廚房一定會嚇一跳吧。

但是，眼前這種雜亂的情況又說明了什麼呢？

正確地說，不應該稱之為雜亂，而是桑以明從外面所沒有注意到的亂七八糟。幾張碎布被扔在地板上，喝酒的土碗橫著放在櫃枱上，僅僅那些散亂的餐具就預示著這裏發生了某些危險的事情。

必須要調查一下廚房。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在這座地下城裏一定是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許，是外面那些殭屍或者蒙元武士曾經闖入，或者是因為日本人。

這時，在櫃枱的一端，從桑以明看不到的地方傳來了某種東西活動的聲音。接着又響起了類似。布料摩擦的聲音和含混不清的呻吟。

不知為何，桑以明忽然感到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操你媽！給老子滾出來！」他緊握滿布缺口的狗腿刀大喊著。

沒有任何答覆。

而在幾秒鐘后，讓人感到盲谷悚然的呻吟聲再次響起。

桑以明感到有些不安，雖然他鼓起勇氣走上前去，但腦海里還是不由自主地湧現出想要逃跑的想法。

恐怕是殭屍的襲擊，大概這裏的人都已經遇難。甚至更糟糕的情況是，他們也許已經變成殭屍。

桑以明來到櫃枱的一端，然後向左轉去……

接着，他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似的僵立在拐角處，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眼睛睜得大大的。在裝着托盤的桌子旁蹲著一個穿着古代蒙古人服飾的男人，他背對着桑以明，身下趴着一名女人。那女人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奇怪，咋看之下桑以明還無法理解這一幕。

對於眼前的景象，桑以明不想承認，但是又無法否認。

是殭屍。

桑以明看着男子的臉色十分蒼白，眼睛裏也放出慘白混濁的光芒，而且正如剛才所注意到的那樣，他的身體也散發處腐臭的氣味。

地下城有殭屍，果然這東西在這裏到處都有。

桑以明一邊退後，一邊盯着眼前這男人的動作。恐懼在身體里奔騰不息，男人身材很高大，比起桑以明來說更像是個巨人，渾身肌肉突起就像是塊岩石。

而他正在啃食的女人服裝也很奇怪，很明顯是蒙古傳統服飾，可以肯定是蒙古人守墓者後裔。這些沒有人性的殭屍，即便面對昔日的親人都會亮出獠牙。

「呃。。。。。。呃。。。。。。！」那個蒙古女人發出一陣低吼，啃食她的男人立刻放下她，好似得到一個信號一般，他站起身，回過頭看向桑以明，隨即雙手無力的伸向前方。朝桑以明一步一步走來，那個蒙古女人也在地上不停低吼著掙扎著。男人滿是鮮血的手攥成了拳頭。桑以明急忙向後退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腳下一滑，差一點就摔倒。

必須快點兒跑。

該往哪兒跑呢？桑以明內心充滿茫然，我真的不知道啊……

男人繼續向前邁進，眼睛由於飢餓而放射處貪婪的光芒。桑以明又退後一步，他的手向身後摸出。只有那把沒有子彈的M1911。

此刻不只此地，外面還有十幾個殭屍，它們潰爛的肉體緊緊地貼在飯店的外牆與門。其中一個人他是認識，就是戴世熊，他只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窩已經化膿。而且沒有上唇，下顎是歪著的、他正在獃獃地撓看門，蒼白的臉上佈滿了傷口，不光是他，從路對面的陰影中又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幾十個人影來。

出不去，就要被他們圍困在這裏了……

對了，後門！

桑以明努力集中精神，艱難的閃過男人，然後忍住傷口帶來的撕裂感加快速度朝後門跑去。桑以明打算穿過那扇門逃到飯店後面的小巷子裏，但是如果後門被鎖上的話就麻煩了。

那扇門被猛地撞開，由於勢頭太猛，他撞在了小巷的磚牆上。

可是在小巷子裏迎接她的卻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持槍的是一名女人。桑以明一下子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面對着可能受到的攻擊，他本能地舉起了雙手。

「等等！別開槍！」

持槍女人沒有動，而那把威力巨大的M1911仍然頂着桑以明的腦袋。

她難道要殺了我嗎？

「趴下！」女人叫道。

桑以明應聲急忙蹲了下來，這不光是因為那個女子發出的指示，更深層的原因是他感覺到一隻手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嘭！」

女人開槍了，桑以明剛一回頭就看到那男人的腦袋上被打出了一個大窟窿，身體猛地向後倒去。血從他的傷口裏慢慢流出，將白色的眼睛染成了紅色，倒在地上的屍體不斷地抽搐。

桑以明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才發現那女人是中國人，她很年輕，身材也很好，漂亮的臉蛋上帶着堅毅的表情，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是桑以明？」

在年輕女人說話時，四面不斷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和哭泣聲十分清晰地傳進了桑以明的耳朵里。他抓住女人伸出的手站起身來，能夠感受到對方手的溫度，原來這才是現實。

「我是甘正洋的同事！」女人說道：「我叫舒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