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耗(上)

虛耗(上)

引子

唐末《輦下歲時記·灶燈》記載:「都人至年夜,祀灶后,夜於灶里點燈,謂之照虛耗。」虛耗者擅盜財物,竊歡樂,致人猶豫。

1.

聽着店門外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茶社裏面也是熱鬧非凡,「老闆!最帥!老闆最帥!老闆超級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看着眼前一臉渴望等待着發紅包東東和阿言,張小乖實在受不了他們這從一大早持續到現在的噪音,從口袋裏拿出兩個紅包遞了過去。

東東和阿言接過紅包,一瞬間跑的很遠,生怕老闆再重新要回一樣。跑了老遠之後,二人悄悄打開紅包,發出一陣大叫「果然不愧是老闆,一年難得一次的大方!」

看着東東和阿言因為一個紅包興奮的在原地跳來跳去,張小乖臉上也難得露出笑容,這百年來過年都是他與東東二人,自從阿言來了茶社之後,無形當中張小乖和東東無形當中也開朗了許多,「對了老闆,外面好熱鬧啊,我們一起去逛街吧!」看着阿言期待的眼神,張小乖才想到,阿言來了這麼久了,好像一直都在店裏忙來忙去,確實沒有帶他好好出去玩,而且看着東東在旁邊施展賣萌神功,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斷的眨來眨去。難得大家今天都心情大好,於是決定今天放假一天,好好出去玩。

大街上人人來人往,尤其是今年的冬天此以往更冷了幾分,可沒想到反而氣氛更濃,年貨一條街上,不論是賣對聯,糖瓜,紅燈籠的攤位都人頭攢動,尤其是一個攤位面前,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阿言和東東又是兩個愛湊熱鬧的,費了半天勁才擠進去,發現裏面的攤位上寫着以舊換新,兩人正覺得沒趣,以為又是什麼江湖騙局,正打算退出去,又看到攤位之上寫着:不論能用與否,時間越久越不用的物品價值越高,(不限材質)。童叟無欺。然後攤位上擺着老年人喜歡的水壺,茶葉,泡腳盆,按摩機等,也有現在年輕人經常用的掃地機,藍牙音箱等,琳琅滿目,當人們發現很多人用手裏的一個破舊的布娃娃換,多年不用的老式手機,甚至家裏的那些破舊的瓶瓶罐罐,走了一個市面上全新的藍牙耳機時,新型滑板等,人們紛紛跑回家裏去拿舊物,一時間整個攤位面前人聲鼎沸。唯一有點奇怪的是不論人再多,那攤主總會挨個盯着那換取物品人的眼睛問一句,這件東西是你自願放棄的嗎?甚至還嚇得那手裏拿着半個破板凳的老太太反覆看了看手裏的東西,還以為自己把存摺給拿出來換了,最終在老太太那聲我自願放棄的聲音中,開心的拿着一個按摩機回家了。

阿言一臉賺到了表情看着張小乖:「老闆,我們快回去把店裏不用的東西都拿過來換吧!」阿言生怕再晚一點,這個冤種老闆就收攤走人,說完就往店裏飛奔而去,打算把今天要扔的那些垃圾全部給換了。

東東卻看出來不對勁,眼前的攤主雖然普通百姓看不出來,作為妖族的東東卻感受到了攤主那身上不一樣的氣息。哪怕熱火朝天的人群當中,那攤主身上散發出的鬼魅氣息,也逃不過在過去的長久歲月之中,天天與神仙妖怪打交道的師徒二人。

眼前的攤主似乎感受到了,兩人的眼神,手腳麻利的朝大家一拱手:「各位,各位!今天就先到這裏了,明天大家再準時來啊。」說完收拾攤位準備走人。

等阿言抱着一大堆不只是垃圾還是什麼的東西趕到的時候,攤主已經收拾好準備要走了。

「啊,都怪我慢了,老闆你明天一定要再來啊!」阿言,一件失望的沖着攤主大喊。那攤主沖阿言笑笑:「放心吧,小哥,明天一定還在。」

大街上人來人往,攤主騎着電動三輪車速度也不快,等到了郊區。四周人煙稀少,攤主慢慢停下了車:「兩位,跟了一路了。現身吧。」

張小乖和東東從樹後走出,張小乖一邊把玩着手裏的小銅鏡,這個銅鏡巴掌大小,正面隱隱有雷芒一閃而過,反面是八卦圖案。一看就是降妖除魔的利器。東東手裏拿着兩張符紙,一臉嚴肅的看着攤主。

「虛耗者,擅盜財物,竊歡樂,致人猶豫。不過虛耗到底屬於幽冥鬼魅一族,像你這樣大白天大搖大擺出現在人群當中,在下但是頭一次見。你就不怕除魔帝君降世臨凡把你給收了!」張小乖說着,已經跟東東一前一後,擋住虛耗的去路。

「道長和這位小哥果然修為驚人,不過在下只是正常的做些小買賣,並無害人之意,為何兩位要攔住在下的去路。」虛耗面無表情的說道。

2.

「師兄,你說京城的房子都這麼貴嗎,要不是師傅下山之前給我們盤纏,還有這兩年有了點積蓄,看來我們真的要露宿街頭了。」一個小道士一邊收拾破舊的院子一邊抱怨道。小道士十七八歲的樣子,最讓人一見難忘的就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眸竟然是淡淡的藍色,「哎呀,師弟別抱怨了,要不是房主說這棟小院鬧鬼,嚇跑了幾波租客,也不可能這麼便宜就讓我們租到,而且這裏也算是京城的繁華地界了。不過這次要是真有什麼妖魔鬼怪,那真是又讓我們少費一番功夫了。那個被叫做師兄的男子一邊拔著院子裏的雜草,一般說着。師兄二十歲的年紀,小小年紀身上卻有屬於不符合這個年紀的穩重。兩人都是玄門弟子,此次下山是為了積修功德,玄門修練講究內外雙休,內修是指內功法術,外功是指功德積累,往往修士在修鍊遇到瓶頸,不論怎麼打坐運功修為都不會有所提高時,就會下山行善積德,提高功德,從而進行提升。

那被叫做師兄的少年叫做青木,修鍊的是玄門的長生訣,一門以修身養性為主的功法,師弟名叫青浩,修鍊的功法名叫庚金,是一門以殺止殺的功法,在玄門之中也並不是一昧的慈悲為懷,對於那些怙惡不悛之輩,以雷霆手段進行鎮壓也是常有之事。二人結伴下山已經有三年,這三年間二人在山下也闖出了一些名頭,不論是江湖還是修士當中提起二人,也都會誇一句,年少有為。

半個月前,京城的大戶王員外託人帶來消息,請兩位前往京城除妖。但是一路上不是遇到下雨就是颳風,或者走到半路車子莫名其妙的壞掉,二人原本十天能到的路程,走了整整半個月。其時二人聽到京城有人拜託除妖這個消息時心中也是隱隱吃了一驚。因為哪怕是普通人家中,都會有神靈保佑,不論是門神,灶王還是家宅土地,除非這家人不修善德,神靈不佑之外,一般來說,普通的妖怪是不敢興風作浪的。更何況在京城重地,真龍天子腳下,護法神靈更是數不勝數,所以能在京城引起風浪的妖怪一旦出現,都不是善與之輩。所以三年以來,二人往往除掉的都是在山林峽谷當中那些迷惑人的妖物,在人群聚集之地遇到的,無一不是費了一番手腳。二人離京城還有幾里地的時候,就發現京城上空隱隱有妖氣籠罩,要不是青浩的眸子天生特殊,再淡的妖氣也能發覺,要不然哪怕是名宿前輩,也很難發現在這京城皇氣當中,還有這那一絲妖氣,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層,但是能在京城敢妖氣外放的妖絕不能小瞧。更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消滅的,所以為了長久之計,二人打算先找個地方住下,慢慢打聽一番,等有了十足把握之後,才一擊出手。

兩人經過簡單的化妝易容,開始用不同的身份在王員外宅院四周進行打聽,看看平時為人處事如何風評如何,經過幾天的打聽,兩人也大體知道,王員外的兩個兒子都在朝中為官,為官數載也算清廉。但是王家整體子嗣不算繁盛,王員外的兩個兒子,年近三旬還膝下無子,所以逢年過節都會派米施粥。可是最近王員外一家卻大門緊閉,除了日常的採買之外,哪怕大白天也是大門緊閉。

「請問王員外在府上嗎?晚輩青木,青浩特來持帖拜見。」青木和青浩拿着拜帖敲響了王員外的大門。「原來是兩位道長,我們家老爺恭候多時了。」隨着聲音,王府大門緩緩打開,一個管家打扮的人,迎了出來。「二位先在客廳稍後,我去請我們老爺出來。」管家施禮退下。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青浩問道。「確實有些不對勁,原本王員外讓我們來捉妖,我以為這府上不說愁雲慘淡,最起碼也是陰氣陣陣,一個個的應該是形容枯槁。可這從一進門開始,不論小廝還是丫鬟一個個紅光滿面,最詭異的就是一個個臉上都是幸福滿意的神色。按理說,這家老爺對待下人好,下人們開心滿足但是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可是王府上下全都是一個表情,就顯得詭異非常。

「兩位道長大駕光臨,王某有失遠迎,還望兩位道長恕罪。」王員外身穿藍色綢緞的員外服,頭戴員外帽,中等身材,朝着兩人拱手走來,整個臉上也是一臉幸福開心的笑容。青木與青浩立刻起身還禮「路上稍有耽擱,還請王員外見諒。」

「早就聽聞兩位少年英雄,除魔衛道,還請兩位救救我這全府上下百餘人的性命。」王員外起身下拜。「王員外快快請起,還請詳細說說怎麼回事。」青木趕忙扶起王員外。

「不瞞二位道長,這怪事是從兩個月以前開始發生的,當時我這府上一個僕人叫王二,家中母親去世,這王二平時就是一個孝子,奇怪的是王二母親去世后卻沒來找我告假,而是像沒事人一樣,我這心中疑惑就叫着王二前來,誰知王二卻說,這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既然生時盡了孝,何必死後還要過分悲傷那。」王員外說道。

「王老爺,雖說王二是個孝子,但是他說的確實有道理。說不定在這生氣之事上,他看的開一些,難道還有其他事情發生?」青木忍不住出聲說道。

「唉……原本我與道長想的一樣,這王二在生死之事上看的比較開,給了他十兩銀子的撫恤金后,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沒過幾天,這車夫李平的獨生子在河邊釣魚時失足落入水中,因那時天色已晚,人們第二天才在河邊發現他的屍身。誰知道這李老漢也跟沒事人一樣,說道人生無常嘛,這活人的日子該過還要過嘛,臉上盡然沒有半分悲傷之色,不僅如此,一月之前,我在欣賞我最愛的前朝古畫之時,不知哪裏來的一隻野貓跳上古畫當中,把畫紙竟一分為二,可我這心中卻沒有半分情感波動,這古畫是我花了大價錢苦苦尋來的,平時視若生命,一般不輕易示人。從那時起我開始發現,我這全府上下不論是再怎麼難過悲傷之事,都不能引起半分情緒波動,似乎遇到天大的事情,都不能引起絲毫波瀾,各個臉上都是笑容洋溢,我從未遇到如此之事,所以特請兩位道長前來。」

聽完王員外的描述,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此事不簡單,兩人往日所捉的妖精鬼魅,要麼是害人性命,要麼是吸人精氣,像王員外所說的,只是讓人失去某一種情感的,確是從未遇到過。兩人當下決定,現在宅子裏四下看看,看看能否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二人拿着羅盤在王員外的陪同之下,打算在府中細緻的搜查一番,王府整個宅院不小,是幾進幾齣的大宅子,簡單的分為幾大部分,有王員外和王夫人住的宅院,兩個兒子和其夫人的住處,剩下的就是會客的地方,花園以及僕人們住的地方,這王家上下雖說不是風水絕佳之地,但是在京城的地界之上,也算是中上之地,而且兩人自從進門之後一路上就在暗暗的觀察,修道之人對妖魔邪氣最為敏感,兩人怕的是有什麼天材地寶之類的寶物,也可以隔絕妖氣,所以二人不敢掉以輕心,兩人來回搜查了幾遍,甚至用了神識入水之術,把這花園裏的池塘都探察了一番,可是並沒有什麼問題。

兩人只能先給了王員外幾張驅邪的符咒,兩人要過幾日再來。二人回到住處,兩人也是一臉嚴肅。「師兄,你入門比我早,在我看來這不就是我玄門中人苦苦追求的太上忘情的境界嗎?難道這王員外一家是什麼隱世高人?」青浩一臉不解的問。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命之制在氣。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恩生於害,害生於恩。愚人以天地文理聖,我以時物文理哲。忘情絕不是無情,而是有情的,可是有情卻不為情牽、不為情困。先不說連你我師傅能否達到這種境界,那王家上下都是普通凡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似乎是被強制抹去了這種情感。而且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好像有什麼陰謀在背後。」青木看着院中紛紛飄落的黃葉,擔憂的說道。

往日遇到的問題,哪怕再困難,最起碼知道努力的一個方向,可像這次毫無頭緒卻還是第一次。

3.

夜色如水,伴隨着夜晚的風,院中滿地的落葉平添了幾分蕭瑟之氣,嚴冬將至,屋檐之上已經有了薄薄的一層霜,整個院子一層淡淡的白霧也在院中升起。二人把今日所見的情形,用飛劍傳書傳回宗門之內,當門下弟子經過評估以後,發現某一事件自己解決不了,就可像師門求助,最忌的就是為了所謂的面子想着自己解決,在此之前,有一位師兄自視道法高深,面對千年的火鬼王打算冒險一試,不僅自己神隕道消,其任務的百餘口人也命喪火鬼王之手。從那之後,師門上下有明文規定,若是經過對於兩人或兩人以上評判,任務毫無頭緒或者超出預期範圍之內,必須迅速回報師門,由師門判定是否加派人手,或者暫停任務。畢竟培養一個修士,在任何門派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青木青界二人用過晚飯之後,就打坐休息,飛劍傳書速度極快,明日師門的答覆就可以收到,所以二人打坐調息,養精蓄銳。院中的白霧越來越濃,絲絲縷縷順着門窗的縫隙滲透到房間之內。一道白色身影像二人飄去。

「師弟,都說這京城之內藏龍卧虎,可我們兄弟二人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現在什麼妖魔邪祟都敢欺負到你我頭上來了,要是再不出手,只怕這江湖上就沒有我們的名號了。」說罷,青木指尖青光一閃,幾道符紙出現在門上,封住了白影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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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茶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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