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黑羊之牆

「這裏就是出口了。」康斯坦丁說。

四面都是青銅牆壁，這是一個四方形的空間，進入這裏的通道已經被封閉，牆壁轟隆隆地震動着。正下方的青銅壁上，一張猙獰的面孔浮凸出來，它收斂鋒利的青銅牙齒，恭敬地低下頭。

這就……可以出去了？

路明霏有些恍惚。一切來得太過輕易，她摸爬滾打這麼久也逃不出這個陰暗潮濕的水下宮殿。而有些人一句話就可以讓世界為他讓路。

上面有人就是不一樣。

路明霏下定決心，這輩子再也不上船了，以及明天一定要在岸上找個地方曬一天的太陽……

「我會等你的。」康斯坦丁認真地盯着路明霏的眼睛，「姐姐你啥時候回來啊？」

不回了不回了……這話她敢說嗎？

「下次一定……」路明霏含糊其辭。

康斯坦丁似乎察覺到了路明霏的情緒，他微微一笑，「沒關係。我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我們是家人。無論走了多遠，你總會回到家人這一邊的。」

他鞠躬。

「青銅城，永遠有一扇門為你而留。」

康斯坦丁俯身拍了拍腳下的活靈。

「開門。」他命令道。

「等一下！」路明霏突然叫住他，她有些犯愁地盯着靠在白銀化身肩膀上，還處於昏迷狀態的愷撒，「我的方向感沒錯的話，這裏是青銅城的最底層，具體應該是……水下八十米。」

水下八十米，要怎麼帶着一個潛水服嚴重破損的昏迷成年男性上浮？

====

→1～5、要不要試試神奇海螺……呸，言靈呢

6～9、詢問康斯坦丁是否有辦法載他一程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d10=d10(4)=4

====

在一群白羊之間生活着一隻黑羊，它們被圈在同一堵牆裏，白羊很乖，低頭吃草，不看外面，所以只能被揪翻了剪羊毛。而黑羊……黑羊不同，黑羊會跳牆逃跑，反正它是個很壞很壞的壞小子，從來不按什麼牌理出牌。

所以黑羊能看到白羊看不到的世界。

逃離尼伯龍根是一段怪異的體驗，路明霏念誦言靈，墜入彩色絲線纏繞而成的混亂毛球里，她踩着黑色的線一路往前，直到線條重新纏繞構築為熟悉的正常光影。宛如超現實的瀕死體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靈界行走。

短暫的一撇，黑羊就跳出了高牆。

那麼現在，也許是時候睜開眼再仔細看一眼牆外的世界了。

路明霏舌尖抵著上顎，深呼吸，在無聲地念誦言靈之前，魔鬼的聲音再次闖入回憶。

「對了姐姐，最好不要濫用這個言靈。牆在阻擋你，但也在保護你……你聽過黑羊的故事嗎？」

從前有隻黑羊?，從小就生活在白羊之中，整天就是吃草，喝水，睡覺。如此日復一日，它對牆外的世界漸生好奇。

終於有一天黑羊決定跳出高牆。

然後它就被牧羊人抓住了。

很可惜，黑羊的羊毛沒有任何價值，牧羊人最終選擇了用它身上的羊肉飽食一頓。

與此同時，牆內的白羊依然在無憂無慮地吃草、喝水、睡覺……

就像初聽到這個故事一樣，路明霏感到後背一陣惡寒。

但是來不及了。

言靈已經出口。

無形的力量正在匯聚。

====

言靈的效力

roll:d100=d100(63)=63

====

路明霏的思緒像蛇一樣擴散。

彷彿靈魂被撕成了千萬份，這些碎片鑽入青銅，游入水體，沿着風與暗流擴散，所到之處彌散著灰色的霧，霧中閃爍著朦朧的影像。

水底有巨大的龍形陰影在徘徊。

青銅機關某處發出沉悶的呻吟。

摩尼亞赫號的甲板上喧囂嘈雜。

一道倩影繞着青銅城輕盈遊動。

諾頓站在無人桌案前沉默不語。

……

最後她聽到電流的沙沙聲，嘈雜的爆音隨着紊亂的電流進入耳機。

「摩尼亞赫號呼叫水下作業組……通訊恢復了！」

「路明霏你怎麼樣？！」是諾諾的聲音。

宛如天籟。

靈魂四分五裂的痛苦還未散去，路明霏用儘力氣驅動乾涸的嘴唇。

「我們在水下，準備脫出青銅城……潛水服有破損，請求救援！」

路明霏舔了舔嘴唇。

「情報有誤，諾頓沒有化繭。炸彈被拆除了，我們失敗了……」

她的思考斷斷續續，用盡全力才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想法。

「收到。準備接收！我們會下放物資和潛水鐘……另外，你們沒有失敗，檢測到青銅城異動劇烈，氧氣含量降低，炸彈已起爆！請迅速脫離，迅速脫離！」

炸彈已起爆？

路明霏茫然地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像是有一隻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肺，她幾乎無法呼吸。

風順着機關的縫隙流走，這裏的空氣正在被迅速耗盡。

康斯坦丁抓着自己的喉嚨，茫然地看着路明霏。

就算是龍王，也是需要呼吸氧氣的生物。

火焰在康斯坦丁的身邊爆燃，熾熱的威壓漫過頭頂，青銅房間的一半裹挾在煉獄般的溫度里，康斯坦丁無意識間釋放了屬於初代種的氣息。但是火在此刻只會加速氧氣的消耗，路明霏抓起呼吸器用力吞了幾口氣體，終於緩解了胸口的絞痛。

另一邊白銀化身的情況就沒這麼幸運了，畢竟是煉金造物，在更上層級的火焰要素麵前不堪一擊，它的表面浮現細密的漣漪，顫抖著，最終融化為一地銀色的液體。

愷撒的身體也隨之倒向地面，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像是突然墜入了極深的噩夢，路明霏連忙把呼吸器塞他嘴裏。從他喘氣的力度來看，應該沒啥大問題。

路明霏不得不感慨愷撒的意志堪比聖鬥士，無論無何也打不死的那種。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

康斯坦丁身上的火焰熄滅了，他蜷縮在地上，年幼的身軀蒼白瘦弱，似乎隨時會隨風散去……

救，還是不救？

路明霏陷入了糾結。

====

→1～5、打包帶走好了

6～9、算了都自身難保了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d10=d10(5)=5

====

路明霏輕手輕腳走到康斯坦丁身邊，龍王的雙眼緊閉，臉色鐵青，但是胸口還在輕微起伏。

據說龍族在真空中也能至少存活一個小時，真是神奇的身體構造。

這要是能帶回去研究一下，說不定她的龍族譜系學能直接拿到滿績。

路明霏吐出嘴裏的呼吸器擦了擦，塞進康斯坦丁嘴裏。

看着康斯坦丁的臉色漸漸紅潤，路明霏不禁感慨。

我真是個大善人。

然後她的腳下一軟。

組成地面的青銅熔化了，她穿過金屬像是穿過一層柔軟的介質。漆黑的水流卷上她的身體，全身上下像是被狠狠地抽了數個巴掌。

她早該想到的，如果白銀會在火焰的權能面前臣服，青銅又如何能逃過影響？

氦氧混合的高壓氣體迅速驅走了潛水服中的水，從腳底排出。路明霏終於緩過勁來，然後她發現自己在水中旋轉，一時分不清上下，一切都籠罩在不可知的黑暗裏。

寂靜充斥雙耳，墨綠色的望不到邊的水體空曠的彷彿宇宙。

她在宇宙中孤獨地旋轉、漂流，周圍看不到一顆星星。

什麼也看不到。

什麼也聽不到。

什麼也摸不到。

更糟糕的是，她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器了。

受訓時她聽說過，有時候經驗豐富的潛水員也會弄丟自己的呼吸器。氧氣管像是一條看不見的蛇，就在你的身邊潛游，你卻無論如何也摸不到它。

世界逐漸晦暗，因缺氧而造成的抽痛逐漸遠去，她的十指逐漸放鬆。

真冷啊。

她隱約覺得這種感覺有些熟悉，為什麼呢？

她聽到自己嘴邊的氣泡破開，釋放出模糊晦澀的低語。

「路明非，你去訂一下明天社團活動的場地吧。」

「路明非你這樣子，全班的平均分都被你一個人拖下去了！你屬秤砣的么？」

「夕陽你是最棒的，雖然你家裏人都不喜歡你，學校同學也都不喜歡你，但我相信你是聰明又漂亮的女孩，你肯定行的！」

「既然只剩我們了，要不來一場西部牛仔式的對決？我數三個數，然後我們一起開槍……一。」

嘈雜的聲音在耳邊時近時遠，像是在夢中，有人使勁拽着她的領口想叫她起床，可是很疲倦，不想醒來。

忽然有股氣流衝進她的嘴裏，兇猛霸道，不由得她不張嘴大口吸氣。連吸了幾口之後，腦中那片混沌漸漸地散去，眼前的黑暗化開。路明霏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上冰藍色的眼睛裏有火焰在燒。臉的主人正拎着她潛水服的領子，一隻手拿着呼吸器往她嘴裏塞，另一邊的腋下夾着一個沒穿任何潛水裝備的白衣少年。

愷撒.加圖索金色的長發在水裏散開，潛水服緊緊貼在他的身體上，勾勒出雕塑般完美的身軀。此刻這個意大利男人宛如正午時分巡遊天空的希臘眾神，高貴而完美。

但是路明霏知道，緊貼身體的潛水服意味着他在承受巨大的水壓，氣體栓塞已經發生了，氣體溢出血液，堵塞血管，沒人試過這種極端狀況下一個人能游多遠。

真的是聖鬥士啊……

路明霏嘆氣。

會燃燒小宇宙的那種。

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