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餐的儀式感

「先生，您要點什麼。」

「他們點。」

「哦，好的，您的孩子們看起來真可愛。」

「謝謝。」

羅斯伸手接過菜單，拿起筆在上方勾划幾道，遞給身邊的薇爾。

薇爾嘟著小嘴，面露不滿，沒有接過菜單。

「我要吃牛排、土豆還有菠菜。」她說。

羅斯點點頭，又在菜單上圈了幾下遞給服務員，剛和薇爾打完架的他也不去問薇爾在生什麼氣，沒有意義，反而容易火上澆油。

坐在對面的約克眉頭微皺，身為一名法師，他的感知要比普通人來的更強，羅斯淡定平靜，而薇爾則心亂如麻。

羅斯都被揍成那樣了，現在還能一臉和氣的把菜單遞給薇爾，甚至還幫她點菜，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會主動動手的那個人。

所以，真相大白——羅斯為了薇爾不挨罵，主動承認錯誤，抗下了責任！

餐桌前的薇爾嘟著嘴，想起剛剛服務員對她的誇獎，她很不高興，該死，這麼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你就用一個「可愛」？

就這麼的敷衍？

約克暗自搖頭。

他心如止水，她氣息紊亂。

僅僅只相差一歲，區別這麼大？

羅斯可以這麼懂事，一個人抗下這件事，薇爾卻還是那麼的任性，動不動就發小脾氣。

他看向薇爾：「明天早上，你帶着羅斯去學校。」

「嗯。」薇爾敷衍道。

「如果在學校發生什麼，羅斯，你可以告訴我。」約克舉起手機搖了搖示意。

羅斯點頭應下。

「爸爸！」薇爾站起身子，和約克對視數秒后又坐了回去。

「好吧，我知道了。」她撇了撇嘴。

告狀？

比起背後說薇爾的壞話，羅斯更感興趣的是魔法，在他眼裏，穿越者前輩們需要借閱各種古籍資料，滿世界拜師學藝才能獲得來自那個世界的力量，而他，僅僅只是去學校學習，就可以吸納數千年來法師的經驗。

這是多麼的幸運？

帝國和協會已經度過整整兩百年的和平期了，總不能我一來就打仗吧？

那肯定不可能！

我現在，就想立刻、馬上去讀書！

哦，這該死的魔法的芳香。

「久等了。」服務員推著餐車走了過來。

餐車的最上層，三份牛排流淌著熱油，濃郁的肉香飄散，他小心的把牛排一一放在三人面前。

「請慢用。」把刀叉輕輕放在桌邊，他轉身離開。

但只轉了身，卻並沒有離得開。

「哇......」他吐出一口鮮血，吃力的扭過頭去，目光里，身子微躬的黑髮少年眼神冰冷。

他的腹部，一柄餐刀由內而外探出小截銀白刀尖。

羅斯單手攥著餐刀，另一隻手的手心搭在刀柄上，狠狠的又往裏推了一下，直至整把刀沒入其中，對方才沒了掙扎，他往回抽動兩下，但似乎捅的太深，並沒有成功，一腳把服務員往前方踹去，這才把刀拔了出來。

服務員抽動了幾下身子，沒了掙扎，羅斯蹲下身子，手指放在他的鼻尖。

嗯，沒有呼吸。

僅僅不到十秒，服務員甚至一句話沒說，就死在了他們面前。

「哥哥！」薇爾失聲道，強壓住喊叫衝動的她，甚至就連一貫的羅斯都不喊了。

羅斯沒有解釋，而是轉身看向約克。

「走吧。

」約克拿起一塊手帕，甩給羅斯，羅斯接過手帕，擦了擦還帶着血污的手。

「爸爸！羅斯殺人了！」

「我看見了。」

「他殺人了！」

「你和薇爾解釋。」約克徑直向前走去，兄妹二人跟隨在他身後。

「連鎖餐廳『鬱金香』的牛排會由廚師專門負責派送，並且負責講解。」羅斯呼吸急促，心跳劇烈跳動着。

就像前世的「撒鹽哥」一樣，高檔的餐廳里總是會有一些特殊的服務，咳咳，正經的那種。

通過簡單的程序讓顧客享受進餐的儀式感，讓他們認為自己的錢花的物有所值，這是一種低成本，卻極其有效的基本營銷策略。

「僅僅因為這個？！」薇爾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羅斯又補充道：「手上的老繭位置並不是長期握菜刀該有的位置，而是......」

「雷斯頓1072手槍，暗夜兵團標配製式手槍。」約克插入話茬。

薇爾有點懊惱，你們的反應都這麼快，也不怕殺錯人嗎？

「你不怕殺錯人？」少女沒有藏住心中說想，直接問了出來。

「怕。」羅斯言簡意賅，「但我更怕你們出事。」

薇爾低下頭，臉色微紅，沉默不語。

羅斯加快呼吸的頻率，心臟正在慢慢冷卻，高頻的呼吸可以避免因為呼吸不暢帶來的大腦缺氧。

我，殺人了。

要是現在有個系統的話，應該會提示「恭喜宿主達成成就，第一滴血。」吧？

來到餐廳的門前，約克停住腳步。

「薇爾，你打車回去，羅斯跟我走一趟。」他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面額的福爾，遞給薇爾。

「買點吃的。」

「好的爸爸！」薇爾馬上打起精神，就連離開的腳步都變得輕盈。

約克並不擔心薇爾的安全，萊斯城的治安非常好，至於暗夜家族，更是一直有條成文的祖訓。

「允許同輩間的任何內鬥。」這是芙妲.暗夜唯一留下的話，就刻在暗夜莊園大廳的碑文上。

這位先祖，是歷史上公認最強大的暗夜法師，甚至沒有之一，而如果通過家族秘法完成進階，就必須得到先祖的承認，暗夜家族，至今還沒有人可以瞞過先祖的意志。

有位殺害自己侄子篡位的族長，在進階儀式上，被先祖的意志當場抹殺，要知道，那位族長可是那一代中，天賦最高、實力最強的法師，甚至就只差一步，就可以破開瓶頸，成就奧義。

也正因如此，「只許同輩之間競爭」成了整個暗夜家族共同恪守的信條，所有族人，哪怕下毒下藥，暗殺偷襲，都絕對不會帶上對方的子女，否則不僅僅是受到家族的唾棄，甚至還會享受到全族無休止的追殺。

就像剛才，如果發現薇爾吃了約克的牛排，那位服務員只會比他們更着急。

——

面前是一處小河，堤壩邊的小路上，有着幾位正在散步的老人，還有幾名年輕人正圍坐一起吃燒烤，萊斯城這種四季春天的城市，就算是在晚上，也還是那麼的熱鬧，更別提萊斯城那極其完善的治安制度。

「怎麼想的。」約克合上車門，從煙盒敲出根煙，拿出打火機點着。

「我想學習魔法，還有活着。」羅斯坦言，他知道羅斯不至於無聊到問他怎麼想的，為什麼動手殺死那個服務員。

「餐廳里？」

「我在撒謊。」

是的，在和薇爾的對話里，羅斯撒了謊。

他並不怕殺錯人，在自己剛起殺心的時候，身為法師的約克就能感知到，也完全有能力攔截。

既然他全程沒有任何行動，那就更證明了自己沒有做錯，更何況，怕「你們」出事這句話里，甚至包括了約克這名法師。

他只是，想要證明自己。

我有用。

我可以成為一個有用的工具人！

老羅斯是他戰友的兒子，薇爾是約克的親女兒，他呢？

薇爾曾經說過，約克並不在意，在羅斯眼裏，他並不可信，他需要證明，證明自己的價值，能夠繼續在約克家待下去的價值。

約克家，既可以讓他感受到親情，又可以給足他初到異世界的安全感，有這根大腿，那就僅僅的抱住，死不鬆手！

「呼......」約克長長的吐出一口煙，「去吐一下吧。」

「嗯。」羅斯走到一旁的小樹堆里，蹲下身子，扣了幾下嗓子眼，直到吐的頭暈眼花，再也吐不出什麼，才站起身子，趔趄著回到約克身旁。

對於殺人，他並沒有那麼嚴重的心理負擔，撫養院長大的他，相比於普通人，心理素質要來的更加強大，可能某一刻想起這件事，才會感覺到心裏膈應一下，現在更多的，是那濃郁的、在鼻尖揮之不去的血腥味所帶來的生理上的不適。

還需要適應，他想。

「好多了？」

「嗯。」羅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在書中看到，靈魂法師轉生一直都是個傳言。」

斯羅爾大陸的每個人都可以信誓旦旦地說出靈魂法師具備的能力和他所使用的魔法，但從沒有人親眼見過誰被附身，又是誰被靈魂法師佔領了身體，或是替換了靈魂，甚至就連覺醒靈魂元素的法師，都只在電視劇和小說里見過。

「你是要問，為什麼不殺你？」

羅斯點點頭。

約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彈了下煙灰，道：「多大了？」

羅斯知道是在問什麼，約克看着這具身體長大的，能不知道幾歲？

「20。」

「虛歲？」

「實......」

羅斯睜大眼睛，約克倚靠在車門上，對着他笑了笑。

「以後喊我叔叔。」

「好......好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