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揀盡寒枝不肯棲

「喵~」（你確定是這裏嗎？）

楊穆的心靈感應傳到了姜夢的大腦里，而姜夢也是惆悵地看看周圍的環境。他們正身處一個荒漠之中，完全感覺不出這裏是九尾狐與寧芙妖精們生活的地方。

「不知道欸，我感覺是我們來遲了，錯過了它們家園的開放時間。它們一定是有一些保護魔法來防止外人的入侵。」

楊穆一個飛躍從姜夢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在這片荒漠上用貓鼻子到處聞來聞去。然後她化為了一隻巨貓，果斷地一腳直接踩爆了腳下的沙漠，露出了龜裂的大地。

地面的痕迹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不似自然的龜裂，就像是妖陣一樣，但是有很多個，不清楚具體哪一個。

楊穆恢復了人形卻依舊趴下身子，像只貓一樣聞來聞去，然後篤定地指著其中一個說：「應該就是這裏。其他的都是陷阱，不可以觸發。」

姜夢小指頭一扭，噩夢之筆在空中飛舞留下了黑金色的液體，填充進了妖陣圖騰里。圖騰發出了徹底的粉紅色光芒，周圍的空間扭曲——

他們從荒漠來到了一處鳥語花香的森林之中，在視線可見的森林中央，可以見到一顆最起碼能夠容納500多人居住生活的參天仙樹。

那就是他們要去的目的地，遂明樹。

突然間，周圍的樹木像是全部活了過來，然後用樹枝對他們大打出手，又有成千上萬的葉子突然間如同鋒利的飛刀形成龍捲風朝着他們刺來。

楊穆雙手撐起一個鮭紅色的妖火保護膜擋住了攻擊，她哼了一聲，一記火拳揮出去，樹木們立刻紛紛倒退，但是樹叢當中又開始出現大量的蝴蝶，那些蝴蝶朝着他們飛過來，楊穆剛要還擊，蝴蝶們突然間紛紛爆裂成煙霧，把他們兩個包圍住了。

立刻，地上纏繞上了大量有毒的藤蔓要把他們捆住，楊穆全身冒出了妖火把藤蔓們燒退。煙霧中，猛然又射出大量的粉紅色的月牙形的光波，然後一條條巨大的蛇在煙霧裏衝出來，好似要把他們全部活吞了。

姜夢懶洋洋地用噩夢之筆把月牙形的光波全部吸引在一起，成了一個法球，然後砸在這群巨大的蛇身上。巨蛇們立刻就散開成了一群粉末，飄到了楊穆的鼻子上，楊穆立刻「啊呸！」地打了個噴嚏。

「什麼鬼玩意兒！辣椒粉和胡椒粉混在一起了！」

姜夢若有所思，他小巧地揮舞噩夢之筆，周圍的煙霧開始瘋狂地天旋地轉。他伸手往煙霧裏一抓——

「放開我！放開我！混蛋！」

姜夢一手提着一個像美少年一樣的美艷女妖精，煙霧一下子就散了。她滿頭粉發，背後長著華麗的蝴蝶翅膀。突然間，她的身體變得虛幻化，掙脫了姜夢的手，像是幽靈一樣飛了起來，又舉起了魔杖想要攻擊姜夢。

「你好，想必你就是阿瓦隆最有名的惡作劇小精靈浦克吧。」姜夢驚喜地發現見了這麼多的妖怪終於有一個身高不如自己的了，他饒有興緻地對她說，「請放心，我們並不是你們的敵人。我是噩夢之神姜夢，本來和你們約好了下午見面。」

浦克懷疑地對他們看了看，然後吹了一聲超長的口哨，又突然對他們做了一個鬼臉：「呆在這裏不許動！你們為什麼不在約定好的時間來！」

「我因為臨時有些私事耽擱了，還請你們見諒。」姜夢溫和地用神筆在空中一畫，憑空在地面出現了大量的禮物，「必須承認，你有非常精湛的妖術，大開眼界。

」

「略略略略略略略！」浦克對着他吐舌頭，很是可愛。

姜夢笑了笑，楊穆還在那裏打噴嚏，不時地對着浦克怒視。

很快，遠處的森林地方飛馳而來了一大片的九尾狐，而空中飛來了一大堆長著蝴蝶翅膀的寧芙妖精們。她們降落後，為首的寧芙妖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她身材纖細苗條，金色的頭髮彷彿黃金一樣閃亮，頭髮上戴滿了各色的鮮花，身披着華麗的薄紗，背後的蝴蝶翅膀也一扇一扇地散發着紅金色的粉。姜夢更加欣喜地發現她的身高也不如自己。

「啊！下午好，想必您就是薇薇安公主吧？那位把梅林囚禁在了一棵橡樹里的魔法天才？」姜夢親切隨和地問候。

薇薇安看到姜夢，滿臉通紅，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然後很快地對着身後的夥伴們做了個手勢。

「歡迎來到遂明樹，噩夢神。」九尾狐們與寧芙妖精們紛紛作揖，薇薇安匆忙引導姜夢與楊穆進入了巨大的樹木——遂明樹之內。

這裏是青丘國的九尾狐們與阿瓦隆的寧芙妖精們一同尋找到的新家園。姜夢驚喜地發現這裏就是外公在他小時候所說的傳說之地，燧人氏在此領悟鑽木取火的的地方。

遂明樹的內部有數不勝數的形狀像碧的長腳爪、黑背脊、白肚子的大鳥，用它們短而硬的嘴去啄那樹榦里的蟲，在這一頃間，就有燦爛的火光發出。樹里都被無數的大鳥啄出來的火花照的像珍珠和寶石的閃光那樣，明明亮亮的燦爛。九尾狐們與寧芙妖精們就在這樣的火光之下生活。

進入遂明樹里，居民們好奇地對着姜夢與楊穆指指點點。

九尾狐們都是會直立行走的狐狸，各毛色都有，也都穿着美麗的服飾，後面上長著九條尾巴，但它們的聲音都像嬰兒，第一次聽，很是奇異。

而來自阿瓦隆的寧芙妖精們乍一看和人類差不多，不過穿着美麗的薄紗，背上長著各種形狀顏色的蝴蝶翅膀，都有尖尖的耳朵，而且他們的頭髮都是各種淡粉色：粉紅、粉藍、粉金、粉銀……她們的身邊永遠都有花瓣在周身飛舞。

他們來到了最深處的住所里，一張古樸的大桌子上，在左側的是仙王奧伯龍與仙后泰坦妮婭，右側的居然是一名長得像人類一樣的婦人？不過她的後面也長著毛茸茸的九條大尾巴。

「尊敬的仙王，仙后，還有不知這位是？」姜夢與的楊穆對着它們一一禮貌地作揖，它們也站起來回禮。

「我是塗山氏的女嬌。」那婦人笑吟吟地自我介紹道。

「您是……治水的禹的妻子？」

「正是。請坐，尊貴的客人。」女嬌笑眯眯地招呼周圍的九尾狐們給他們準備沁香的花露與蜂蜜混合的酒，楊穆喝了一口，很甜但是不膩。

「這樣，請冒昧，我記得您是……聽說被變幻成熊的禹給嚇成了一塊石頭？」

「當然！那個鐵石心腸的找我結婚不過是為了我九尾狐的政治勢力。」女嬌冷笑道，「他跑出去治水，功成名就了，搞起了世襲獨裁才想起來自己沒兒子，突然間變成一隻熊冒出來要對我動強的，我又沒見過他人，怎麼可能不變成石頭保護自己。」

「咳咳。」楊穆用胳膊頂了頂姜夢：（別再問這些小事情了，它們過去的恩怨都很無聊。）

「我們大概也知道你們來的目的了，」仙王奧伯龍張開了嘴，「殿下想要我們搬去你新創造的那個極樂凈土？」

「叫我小夢就可以了。正是這樣，我創造的極樂凈土可以讓所有的妖怪都安全地團結起來，免受人類的迫害。如果你們捨不得這裏的環境，我可以把整個遂明樹都轉移到那裏——」

「不，我們……不願意。」仙后泰坦妮婭輕聲說。

姜夢也做出一副值得稱道的風度，彬彬有禮地問：「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樹大招風，人類不可能會對你的這個極樂凈土坐視不管的。」

「如果你們擔心安全問題，不會有事的。」楊穆溫和地柔聲說道，「我丈夫的保護結界扛得住世界上全人類所有武器的總攻。」

「但是你們引進了一些人類進去了吧。」奧伯龍嘆了口氣。

「那些是人類難民——」楊穆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不行，我們信不過，不管他們是不是難民。你的想法有點太天真了，小夢。妖怪與人類是不可能共存的。」女嬌伸出了禁止的手勢，「妖怪們完全沒有任何集體意識，他們純粹就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也不打算彼此溝通。」

「但人類又很容易走上算計與陰謀的路線，相較於思維簡單的動物與妖怪，人類根本沒有道德可言。」泰坦妮婭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里都沒有光了。

奧伯龍皺起了眉毛，尖銳地說：「一旦這群人類難民開始安穩起來，不出意外立刻就會開始用詭計暗算其他種族。甚至，我相信他們總能想到方法與外界的人類聯繫。而且……」

他頓了頓，似乎打算斟酌一下自己的用詞。

「極樂凈土說好聽點是世外桃源，可說難聽點只是一個小烏托邦式軟禁監獄，不是嗎？你只是滿足了他們的安全與一丁點的尊重需求，可是生殖、歸屬、愛與自我價值實現該怎麼辦呢？極樂凈土有這方面的長遠規劃嗎？」

「這也是我來邀請你們的原因，各位。」姜夢誠懇地說，「有了你們的幫助與經驗，也許極樂凈土就可以建設的更好。」

奧伯龍、泰坦妮婭與女嬌互相看了看彼此，感覺它們似乎打算苦笑一下，但是表情還是挺苦癟的，像是卡了好幾根魚刺。

「我們這麼說吧，您的理想也許很遠大，但是我們已經賭不起您的夢想了。」女嬌直話直說，「我們能給你的唯一建議就是乾脆把人類全部殲滅。」

「想必您也知道，我們原本根本就不是住在這裏的。我們寧芙妖精原本住在阿瓦隆，然後天使軍團與人類的十字軍來了，他們燒殺搶掠，我們不得不倉皇逃跑。」泰坦妮婭憂傷地說，眼睛裏都有些濕潤。

奧伯龍也有些嗓音沙啞地說：「他們搶走了我們的誓約勝利之劍。我們為了逃命，100多個親女兒全部都被人類抓走了……我們不可能再拿現在的女兒們出去跟着你冒險了。」

「我理解你們的顧慮。不過，你們自己覺得你們的清靜日子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呢？」姜夢說，口氣里拚命忍着嘲笑，「想一想，如果人類的科技發展到可以破解你們的妖術，那你們又能逃去哪裏呢——」

它們都沉默不語了一會兒，一時間，它們顯得有點兒不安。

「我已經賦予了西王母與九天玄女許可權，如果你們覺得這些人類威脅到了你們，你們大可消滅他們，我並不是親人類派。」姜夢繼續說，「而且請相信我的結界安全度。」

奧伯龍出了一會兒神，泰坦妮婭似乎在仔細考慮姜夢的話，女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我的想法已經帶到了。好了，穆，」姜夢站起身來，「我們已經叨擾了很長時間，是時候走了。」

它們似乎都吃了一驚。

「你們要走了？不留下來吃一頓飯……？」

「不必，謝謝。我外婆應該已經燒飯了，不能浪費糧食。」姜夢說著作了個揖，做了個告別的手勢，「唉，我想也許你們需要點時間再考慮一下？這確實是件大事。極樂凈土會一直為你們敞開的，只要你們願意，隨時歡迎過來看看。」

楊穆也欠了個身，他們走出了門。浦克與薇薇安正好在門外偷聽，和姜夢裝了個滿懷。

「啊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楊穆扶了她們一把，她倆滿臉通紅地爬了起來。

門後傳來一聲聲喊叫。

「等等等等！」

姜夢一轉身，看見奧伯龍、泰坦妮婭與女嬌匆匆跑了出來。

「好吧，好吧，我們願意先去極樂凈土看看！」

「太好了，」姜夢與楊穆頓時喜形於色，「那麼，誰想要來見識一下……」

「好吧，薇薇安——」奧伯龍嘟囔道。

薇薇安滿心歡喜，抓着浦克的手一下子腳都蹦起來了。

「我與你母親打算去一趟極樂凈土看看，薇薇安，」奧伯龍說，「你與浦克暫時跟着女嬌先在這裏繼續獃著，好嗎？」

薇薇安與浦克的翅膀立刻就耷拉了下來，她們立刻開始抗議：「為什麼？我們想去極樂凈土！」

「『噩夢神殿下是一個非常正義的神明，他幫了我們妖怪很多，』」薇薇安翻著白眼，模仿着她母親的聲音尖聲說，「『你要是不反對，我們看看能不能安排你多和他來往。』」

「不是現在，」泰坦妮婭不耐煩地說，「狡兔三窟，雞蛋不可以都放一個籃子裏。」

他們走向出口時，女嬌又突然間好像猶豫了很久，下了個決定。

「小夢——呃——小夢殿下，」女嬌安靜地說，「可以拜託您一件事嗎？」他們來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不知道您有沒有發現，我們這兒的九尾狐除了我之外——」女嬌緊張地說。

「都還是獸型的對吧，」姜夢說，「是有什麼說法嗎？」

「九尾一族，按照修為的深淺分為四種，分別是靈、妖、魔、仙、天；靈狐最弱，這裏的大多數九尾狐都是這個檔次；妖狐次之，可以自由變化自己的外貌；魔狐再次，也就是我目前的狀態；仙狐是為最強。」

「那麼天狐是？」

「東皇太一，從古至今只有它一位，但是它成為天狐的瞬間就升維了。」女嬌說，看上去有些沮喪，「是這樣的，東皇太一在消失前留下了它的狐心，指引我們跟隨狐心成長，但是卻被一個叛徒偷走了。」

「妲己？」姜夢鄙夷地猜測，嘴唇幾乎沒動地說。女嬌點了點頭。

「她原本是我們當中最弱的，非要爭一口氣——」

「她不是已經被消滅了……嗎？」姜夢試探地說。

「獨享狐心的妲己已經成為了仙狐了，她可以把自己的靈魂分裂在每一條尾巴上。」女嬌陰鬱地說，「姜子牙和安倍泰親學的那點小法術，是不可能殺死她的。」

「那麼，」姜夢用假裝輕鬆，好像是問天氣一樣的口吻，陰陽怪氣說，「你是希望我幫你們抓住妲己，找回狐心？」

女嬌看了看正等着他們的仙王仙後夫婦，又轉向姜夢，用更加急促的低聲說道：「正是如此。」她看上去比姜夢見過他的任何時候都要嚴肅，「如果你能夠帶回狐心，我願意率領這裏所有的九尾狐搬去極樂凈土。」

姜夢看着她美麗但戾氣的雙眼，沉默了一秒鐘后做出了回答。

「所以，」他說，好像某個公司的HR一樣，仍然努力保持友好的語氣，「你們需要狐心做什麼呢？」

「當然是快速提升我們的修為——」

「然後再殺死所有的人類？」姜夢彬彬有禮地問。

女嬌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她停頓了一瞬間。

「我們九尾狐族在人類弱小的時候根本沒得罪他們，我們甚至都不屑殺死人類！倒是他們自己——我現在還記得，禹，那個半神，裝模作樣來請求與我聯姻——那個時候的人類還在崇拜我們！」她的話語開始流露怒氣，「我早該意識到的，從禹逼我給他生孩子起，人類就開始狂起來了。拜妲己所賜，人類把我們污衊成什麼善於魅惑的淫魔，發了瘋地屠殺我們——」

「所以你想要報復回去，我明白了。」姜夢的語氣甚至有些懶洋洋的，「不過想必你也知道，必要之時我會殺生，但我不喜好這麼做，我也不可能縱容大屠殺事件在這顆星球上再次發生。」

「可是你不是懲罰之神嗎？你是噩夢，是夢魘，你應該為我們伸張正義——」

姜夢站在那裏，明明沒有動，但是女嬌卻感覺他突然間全身上下散射出鋪天蓋地的神力。這股神力是如此之強，以至於這個1.75米的矮個子彷彿變成了浩瀚的宇宙，而她只不過是一隻小螞蟻。

女嬌冷汗直冒，不禁害怕地後退了幾步。

「我是一切生命的懲罰之神，包括人類，包括神明，包括妖怪。不僅僅是你一家的。」姜夢心平氣和地回答她，「西王母問過我，為什麼想把這顆星球變成一個絕對平等的世界？不是因為簡單。不不不，不是因為簡單。我可以瞬間消滅全人類，但是我不這麼做。」

「我要建立一個平等的世界，不是為了虛榮，不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別人崇拜我，是因為這確實是正確的！這是這顆星球必須要達到的目標！」

「我會盡我一切所能為你尋找妲己和狐心。至於你想要報復人類的事情，這不是你能夠煩得了的。好了，我不得不走了。」

姜夢輕聲笑了笑，打開了傳送門帶着客人們離開了這裏。

註：

1.這一章的故事勉強算是主線里的一個支線任務，不算那麼重要，但是會有一絲劇情。

2.仙王奧伯龍與仙后泰坦妮婭，還有小精靈來自於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我個人非常喜愛。

3.薇薇安是亞瑟王傳說里的湖中妖女，我在這裏把亞瑟王的阿瓦隆世界觀與莎士比亞世界觀融合在了一起。

4.仙王奧伯龍與仙后泰坦妮婭的女兒們是通過一種植物妖法生育的，泰坦妮婭本人沒有親自壞過任何孩子。

5.東皇太一曾經是這顆星球上最強的妖怪，也正是他的升維導致了妖怪文明失去了最強戰力，被神明逐漸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