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圍爐夜話
菲斯城西北部，洛琳住所。
「人生路上有一名導師始終在前面指引著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冷冰寒慢慢咀嚼著食物，說道。
「是啊，本來以我的經濟條件，是很難完成學業的，但我很幸運，路上始終有人幫助我渡過難關。雖然他們現在不在我身邊了，但我永遠會把那些記憶鐫刻在心裡。江博士是我完成學業，克服困難的精神支柱，每當我想放棄的時候，終會提醒自己，不努力可能永遠沒有機會見到江博士。」洛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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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路太不容易，但你還是走過來了。你的父親，母親和傑斯會為你驕傲的，他們也會繼續祝福你的。」冷冰寒拍拍洛琳的肩膀。
「謝謝冰寒姐。」洛琳甜甜一笑。
「不說這些了，你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嗎？」江明川說道。
「江博士，其實相對於您關於基因的研究，我更感興趣您關於社會、哲學、歷史方面的研究。」洛琳說道。
「其實我們見第一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江明川笑了笑。
「可是我仍然想知道，您對於『永生計劃』的真正看法。」洛琳也笑了笑。
「我的看法就是『永生計劃』對於人類的發展沒有任何用處。人類在歷史長河的發展歷程中，追求永生始終是天方夜譚，但現在這一夢想真的有機會實現的時候，付出的代價太過於巨大，除了無數的生命，巨額的資金以外，還浪費了太多資源。人類的壽命相對於很多生物來說，已經是非常漫長了，人口的劇增，導致鄂斯星的環境承載力，已經到了極限。」江明川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道。
「可是，永生人畢竟能擁有漫長的壽命，這對於社會發展來說，難道一點好處沒有嗎？」洛琳還是有些疑惑。
「如果說是科學家擁有漫長的壽命，可以一直把研究項目不間斷的做下去，這樣確實是有意義。但是如今實驗成功率幾乎接近於零，科學家和精英人士並沒有多少成為永生人，實驗產生的永生人更多的成為了政客和商人。在這個全球經濟下行，正是要齊心協力、同心戮力的時候，我們這些『精英人士』不斷地設置各種利益壁壘，要把有限的資源留在自身所在的國家。科技是進步了，表面上經濟總體也是欣欣向榮，但只有少數國家享受到紅利，大部分國家的人民生活依然是舉步維艱。」江明川喝了口水，說道。
「其實我們剛開始想去參加永生實驗的時候，其實也沒想過成功了會怎麼樣，要做什麼，其實經歷了生死一線，我感覺其實現在安靜的生活著，也沒有什麼不好。」多雷嘆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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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當時確實過得很困難，甚至還不如在這裡生活的容易。」江明川點點頭，附和道。
「誰說不是呢，江博士。當時真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艾林頓如此繁榮的城市，整潔的街道和公路，高聳矗立的大廈。我和我的家人卻在城市邊緣遊盪，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吃不飽飯，只能去排隊領救濟餐，但發放的食物哪裡夠一家人吃呢？我們就像是無家可歸的野狗。」多雷有些難受的說道。
「艾瑞克的貧富差距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了嗎？」華思妍問道。
「其實他們本國人都還過得蠻不錯的，我們都是近些年來的外來人口。在這片大陸上，艾瑞克不斷地壓榨周邊的國家，我的國家越來越窮困，不得已，帶著一家人來到艾瑞克，本來想著這裡能有不少的工作機會。但因為我不是本國的原住居民，我只能做著最苦的工作，拿著最少的錢。」多雷說著說著，有些哽咽。
「艾瑞克近些年在上帝之手的推動下，不斷地暗中設置貿易壁壘，科技壁壘。一方面是為了攫取利益，但更深層的原因，你們可能沒有想過。」江明川說道。
「我的江大博士，別賣關子了，快說吧。」華思妍聽的火急火燎的，催他快說。
「艾瑞克的原住居民的生育率，已經很多年都是負增長，這麼大一個國家，幾乎沒有新出生的人口。隨著中青年越來越多的老去，這個國家不得不想辦法補充勞動力，既然本國公民不願意生育，那麼就用外來勞動力來解決問題。可是我實在沒想到，你們這些參加實驗的人，本來都是可憐人，他們卻要把你們置於死地。難道就因為他們成功了，獲得了漫長的壽命，所以就高你們一等嗎？」江明川有些微微的激動。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重。
「難道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嗎？」洛琳問道。
「現在看來，我是覺得沒救了。」江明川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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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博士你這麼悲觀，可不像一個大科學家應有的風範啊。」華思妍笑道。
「哦？那思妍你說說，科學家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江明川笑道。
「滿腔熱血，深信自己的研究能夠拯救世界。一心撲在研究上，廢寢忘食……」華思妍眉飛色舞的說道。
「你小說和傳記看太多了，才會有這樣的印象。科學家也是人，也要吃飯，也會有煩惱，也會發牢騷。」江明川扶了扶額頭，有些無奈。
「比如江博士，天天把各國領導人都想象成聖人，然後不停的發牢騷。」冷冰寒也打趣道。
「我可沒有逼誰當聖人，我只是覺得我的研究只會加速人類的滅亡。」江明川雙手一攤。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意外。
「這話怎麼說？」衛不言問道。
「永生人壽命延長了是沒錯，但是這也意味著要佔用更多的資源，繼續去剝削其他的群體。永生人又不是我們所說的神仙、超級英雄、魔法師，他們本質上還是人類，生命依然是很脆弱的。任何意外都可以把這些人帶走，不管他能活多少年，哪怕他本來能活成王八的年齡，但只要遇上人類力量不可抗拒的災難和意外，一樣也是揮手和世界說再見的。」江明川說道。
「噗嗤。」華思妍和洛琳都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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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你們別說，這些罐頭經過處理還挺好吃的。手藝很不錯啊，洛琳小姐。」江明川說道。
「能得到江博士的讚賞，我真的是非常高興。」洛琳興奮地說道。
「江博士的情商隨著時間不斷在提升呀。」華思妍嘻嘻笑道。
「現在說實話也要被稱讚情商高嗎？」江明川笑道。
「江博士雖然嘴上說這個世界已經完了，但還是對社會接下來的發展趨勢有所關心的。」洛琳說道。
「無非就是寫了幾篇牢騷滿腹的時評，都被幾個老教授批評不務正業了，他們說我是一個外行人，就不要妄議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了，該研究基因研究基因，多造幾個『進化』的人出來。」江明川哈哈一笑。
「現在研究經濟的有幾個把經濟研究透了，全世界經濟一塌糊塗，我看最大的外行就是他們。」洛琳說道。
「現在經濟的最大問題是，大部分國家互相之間都是敵對關係，我賺錢就不能讓你賺錢，有躺著賺錢的國家，有淪為產品加工廠的國家，有被當做傾銷地的國家，就連糧食，有的國家自己都不夠吃還要出口。這些現象，難道這不應該引起警惕嗎？如果說鄂斯星的環境承載力還完全沒有問題，那麼互相之間爭來爭去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有富的有窮的，有多少錢過什麼日子。現在是整個鄂斯星都處於資源短缺、環境惡化的情況，可以說再過上幾百年……算了，不說幾百年了，再過上幾十年，可能就會有各種大事發生。」江明川說道。
「難道江博士還幻想著全球人民大團結嗎？」冷冰寒聳聳肩。
「大團結倒是也沒有必要，但是現在整個鄂斯星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說明目前的國家制度和政權架構還是有改進的空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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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這些，我不懂，我懂的是，人性你是無法控制的，也是無法掌握的。」冷冰寒說道。
「說的是啊。」江明川點點頭，深以為然。
「江博士，不知道您的那本書寫得怎麼樣了？」洛琳這時候話鋒一轉，問道。
「你是說我那本寫寫停停的《科學人本主義論》嗎？」江明川笑道。
「是的，我是很期待呢！」洛琳眼睛里閃著光。
「那本書寫了有三分之一吧，但是非常的粗糙，在我自己看來，也就是剛起了一個頭。」江明川搖了搖頭。
「可以說說目前都寫了什麼嗎？」洛琳繼續說道。
「第一部分大概是寫了一些對於目前經濟形勢的牢騷，也可以叫『壁壘經濟論』吧，第二部分探討了一下鄂斯星幾個代表性國家，政權架構的問題，並提出了一些我自以為的『設想』，隨後第三部分還談了一下人性的問題。當然我覺得順序很亂，只是自己一些雜亂無章的想法，並不成體系。這也是老專家們諷刺我的緣由。」江明川自嘲的笑笑。仟韆仦哾
「江博士，您明明是個基因學家，怎麼會有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呢？」一向沉默的馮易安也是非常的詫異。
「不想當社會學家的基因學家，不是一個好廚子。」江明川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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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個頑童。」華思妍搖了搖頭。
「當你發現自己的研究會導致人類走向滅亡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尋找一些補救的方法？」江明川突然嚴肅道。
「這就是你轉而研究社會學的原因？」冷冰寒問道。
江明川暫時沒有說話，望著多雷，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道：「我只是想讓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儘可能有一些生而為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