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審訊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舞會顯然是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作為主持者的萊爾德·洛倫茨也不得不在喧鬧中宣佈今日的舞會到此結束，請眾人有序離場並不要對外透露消息——雖然這並不現實。

不過，至少，真正重要的事宜在舞會之初就已經宣佈，洛倫茨家和大地聖殿已經決意向那伙魔鬼信徒逃往的薩拉斯侯爵領派遣出一支隊伍，各家需要考慮的無非是要不要支持這一行動罷了。

而奧黛麗今日的精心打扮也還沒派上用場便泡了湯，維克僅僅向她們二人打了個招呼，便提着自己的俘虜離開了會場，歐賽羅主教和那位來自貴族教會的老紳士也緊隨其後，前者要安排人手進行審訊工作，後者則急需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當然，還得關心一下侄子的去向——雖然那個可憐的年輕人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了。

當這三位率先離開之後，來自城內諸多勢力的賓客也逐漸散去，只留下洛倫茨家的僕役與一部分城政廳的工作人員處理殘局。

「幸好那位武官大人沒有在這大廳里大展拳腳。」有幾個對白銀高階的戰鬥力有所概念的僕役這樣慶幸著，而奧黛麗的兄長則看出了更多，「就算那個我根本看不懂的破解偽裝法術的手法，那個刺客至少也是個白銀中階！居然真的毫無反抗之力就被拿住了！？」

洛倫茨城內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大事了。

因此，這一夜還未過去，有魔族佬喬裝城貴族之神教會的執事刺殺大地聖殿的新任武官的驚天消息就迅速地傳到了全城的酒館和好事者的耳中，討論度甚至超過了發生在侖內姆和塔西夏兩鎮的慘案和角梟鎮的那場大戰——對於大多數生活在城中的泰拉平民來說，外面鎮里發生的事情實在無法產生太多實感。

畢竟若是將範圍擴大到整個王國，一整個村鎮被邪教、被流寇、乃至於被獸潮消滅的事件可以說每年都在發生，既然如此，發生在幾百公里之外和幾千公里之外又有什麼區別呢？若是有哪座大城陷落，那才是真正轟動全國的大事。

因此，反倒是許多小貴族和商人因為真切的資產損失而感觸更多些。

而到了次日，隨着大地聖殿公開了他們從俘虜口中審問得到的情報，無論是下層的酒館還是上層的俱樂部，乃至於風月場所中，好事者們的談資就又更多了一分。

而事實上，僅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維克與歐賽羅主教就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信息。即使只是一個伯爵領的分支，大地聖殿能夠動用的手段和資源都不是一個「尋常」的魔鬼信徒個體能夠抵抗得了的。

依照這位魔族女士的口述——有神術可以保證她所說的均是事實，她名為阿德萊，沒有姓氏，早在四個月之前就潛伏進了洛倫茨城，又在一周之前接到了指令，以秘法取代了那個倒霉的年輕人的身份，以備不時之需，至於那個可憐人，如今已經只剩下那一張以秘法塑造的皮膜了。

這位明顯也是個使用生命力量的戰職者女士聲稱她是使用了一張珍惜的法術捲軸完成了一個儀式，將她那前凸后翹的窈窕身軀塞進了那具屬於纖瘦書生的皮囊之中，並且得到了此人的大多數記憶甚至諸多習慣和本能，才得以不露破綻地完成扮演。

這顯然是一種極為高端的邪惡法術，很可能是來自於那些墮落的高等精靈大法師們的傳承。按照她的上級的指示，當潛伏的任務完成之後，她需要回到在薩拉斯領的基地，使用另一個對應的儀式才能完好地變回自己——這一條同時也佐證了先前那批魔鬼信徒的來處與去向。

說到這裏時，阿德萊女士敬畏地看着站在一邊的維克，若說那迅速將她控制住的雷霆手段還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那麼將她從皮膜之中轟出的那一拳就完全是不可思議的手段了。

要知道，那張皮甚至如今還是完好無損地掛在這間審訊室的一側，她還能憑藉魔族天賦中對於魔力的敏銳感知感受到其中那個完好無損、尚在運轉中，但卻丟失了目標的龐大而精密的法術，而屬於那個可憐人的記憶和習慣也同時被完整地從阿德萊的身上剝離。

即使是上司許諾的迴轉儀式，也定然沒有這麼乾淨利落的！

事實上，維克只是用自己的靈感把她從那個術式中「抓」了出來，但這也就是那個尚未成型的靈感僅有的效果了。

聽到這裏，那位貴族之神教會的主教便向維克和歐賽羅主教請辭了，此時他已經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而侄子的性命也已經確定無可挽回，以他的實力和影響力，再留在這裏也沒什麼意義了。

不過歐賽羅主教還是許諾在會在「無害化」那具空皮囊之後將之交還給對方處置。

而阿德萊繼續按照大地聖殿中專職的審訊人員的要求進行講述。

就在前日，推算來應當是維克他們在角鴞鎮擊退了那支魔鬼信徒之後不久，她接到了嘗試刺殺維克的指令，並要求她無論成與不成，事後都立即撤退。接着，又詳細講了她是如何進入舞會會場，使用惑心的法術道具命令一個侍者將那杯毒酒遞給了維克。

那是一種近乎無色無味的烈性毒，即使對黃金之軀也能造成重創，但當她再次意識到維克的存在時，那杯中已經是空的了。

感受到阿德萊又一次望來的眼神，維克聳了聳肩，說：「我喝下去了。」

他並不介意回答這點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而歐賽羅主教也只是「哦」了一聲，繼續詢問眼前的魔族女性，他成為大地聖殿的一員已經八十多年了，對於持劍者們的種種神奇早已見怪不怪。

不過，接下來，這位阿德萊女士再也沒能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了，無論是接頭人的身份，在洛倫茨領中支援她的「內鬼」的身份，還是魔鬼信徒們的據點、領導者以及最終目的，她都完全無法說出口。

那是她作為高級潛伏人員被下達的禁制，由一位真正的大法師親自施展，日積月累中已經完全成為了她的一部分，以維克目前尚不成熟的靈感力量，只能將這份禁制掀開一角而已，而這，便已經令阿德萊在劇痛中抽搐不已了。

眾人不得不打消了這樣暴力破解的方法。

其實愛麗絲手中那柄神劍應當也能剋制此類法術，但維克也知道，她同樣尚未掌控那柄神器，幹不了這種精細活。

而對於歐賽羅主教「能否請那位陛下出手」的暗示，他也給出了否定的答覆。那位「鑽石公主」雖然常常胡鬧，但作為行走在物質界的神靈級存在，她反而不能直接在這種有着大量「因果」的事件之中出手，這是星神之道路的缺陷。

不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維克還是抓到了一點思路，他試探著問：「你們的目的，是不是，與血有關？」他想起了曾在奧黛麗命運的盡頭見到的那滴金色的血液。

聞言，低着頭跪坐在地的阿德萊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但隨即又迅速轉為驚慌。

然後，她整個人便在眾人的眼前炸開了。赫然是有一種足以越過大地聖殿的結界的詛咒在她想要說什麼的瞬間毀滅了她。

聖力的壁障令眾人沒有沾上一點血污，在王國西境工作了五十年的歐賽羅主教閉上眼，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開口：

「既然又是薩拉斯領，又與血有關，那便只能是薩拉斯家族傳承的古龍之血了，那麼，接下來的事就更加勢在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