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解惑

三解惑

報到要做的事情繁雜卻並不困難,只不過填了一個又一個大同小異的表格罷了。

在將最後一個表格遞給藍衣女子后——她自我介紹叫蘭霞,蘭霞將所有表格放進一個文件袋中,然後遞給衣祥三一張卡片,並說道:「這是你的臨時通行證,過個兩三天,等你政審,體檢和心理檢測報告的複查過了,就可以來換正式通行證了。我辦公室在七樓人事部,去了隨便拉個人問路就行。不過我過幾天要請假,如果我不在,到時候去大廳18號櫃枱找閆托托拿就行。那妮子是個糊塗蛋,老是丟三落四的,如果你是從她那拿東西,記得要拿三樣東西,正式通行證,也是個卡片,正面白色反面紅色,那東西也是你的飯卡用。身份卡,是可以別在衣服上的那種,還有一份證書,是個小冊子……」

蘭霞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直到又來一位報到者,衣祥三和白百靈才算是找機會跑了出來。

「我覺得我媽已經夠碎嘴了,今天才知道她也就是個小鬼,這位才是閻王爺。」白百靈拍著胸脯,頗有些后怕。

「還好啦,雖然絮叨,但也不都是廢話。」

「就是這種才可怕啊,要是廢話的話,完全可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帶腦子去聽。這種不全是廢話的反而麻煩,每句話都要聽,每個詞都要想,每個字都要記,要費那~么多腦子。」

「那人家要怎麼說才能讓你滿意呢?」

白百靈聽了,就板起臉,裝作嚴肅的樣子說道:「三天後去七樓找我,我不在就去大廳18號櫃枱……哎呀你笑什麼!」

兩人玩鬧着在紅樓中轉來轉去,一樓後半部分是個綜合活動室,有大廳,棋牌室,和一個小酒吧。二樓和九樓是食堂。三樓有健身房和澡堂。四樓是倉庫,五樓是會議室,六七八樓則是辦公室。

白百靈也沒來過紅樓,儘管他父親也為降魔部門工作,但卻是在工廠里,主要負責降魔裝備的質檢。

衣祥三本想去圖書館看看,但圖書館在十一樓,而十樓臨時通行證便無法進入了,兩人只好無奈折返。

閑逛半晌后已是正午,兩人便在食堂吃了飯,臨時通行證自然是無法當飯卡使用,好在二樓除了飯卡外,也支持現金。

「真可惜,九樓那個小貓蛋糕那麼好看,結果非要用飯卡才能買。」白百靈嘟著嘴,用勺子在米飯中攪來攪去。

「到底是好看還是好吃?」

「哇你這個人,好看的東西肯定好吃啊。怎麼這點生活常識都沒有?」

「你這是在誇自己很好吃嗎?」衣祥三把臉湊過去,輕嗅起她頸后的清香。

衣祥三的舉動使白百靈的雙頰飛來兩道紅雲,但她卻絲毫沒有示弱,反而轉身捏住了他的鼻子,惡聲惡氣的回道:「我好不好吃,你還不知道啊?」

衣祥三隻得趕忙求饒:「好吃,非常好吃!」

吃過飯後,衣祥三把白百靈送回學校。

過幾天白百靈有場考試,再加上十層以上也不讓她上去,所以三天後衣祥三獨自來到了紅樓。

衣祥三先是去七樓去找蘭霞,得知她請假后,便去了大廳18號櫃枱。這個櫃枱負責的是市區內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是小事,反而有更多扯皮。明明前面只有幾個人,卻排了半天才到。

閆托托戴着厚厚的眼睛,扎著馬尾辮,在衣祥三說明了來意后,她點了點頭:「是的,蘭姐交待過我,可以把你的臨時通行證給我嗎?」

閆托托接過臨時通行證后,

在櫃枱下面搗鼓了一番,終於是確認衣祥三的身份:「讓我看看……證書在這,身份卡在這,通行證在……這!應該是齊了,給。」

衣祥三接過東西后確認了一番,道一聲謝謝后便離開了。他徑直前往了電梯,刷卡來到了十一層。

十一層是圖書館,屋內採光不錯,陽光肆意灑在一排排的書架上,而在最前方,有一個短髮,帶着眼鏡的男人正端坐在桌子前看書,見衣祥三進來,他抬了抬眼鏡,問道:「有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在屋中回蕩,但並沒有人對他發出異議,因為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我來借書。」衣祥三上前,遞出自己的通行卡。那男子接過通行證后看了看,然後放在桌上:「要借什麼書?這裏大多數書我都能說出位置,比你漫無頭緒的找要好很多。」

「我想找一下,有沒有關於夢境的書,比如夢境入侵,或者預知夢什麼的。」

儘管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但衣祥三對於考試前的那場夢依舊耿耿於懷。

「C3,C7,C17以及G33書架都有這方面的書,但那些書都較為晦澀,如果你沒有相關知識的話,我不建議你去看。」男子把手中的書合上放在一邊,然後翹起腿說道:「你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那些書我恰好都看過,還留有一些印象,我本人也有心理醫師與夢境行者的證書,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告訴我。」

衣祥三有些猶豫,他不太想告訴別人那個夢的場景,但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看書去找,八成是找不出什麼結果的。

見衣祥三正在猶豫,那男子便站起身,從一旁拿來兩杯水:「先坐下來聊一聊吧?我叫楚柏,是這裏的圖書管理員,你呢?」

衣祥三順勢坐下,自我介紹道:「衣祥三,剛考進來的降魔師,嗯,是個,嗯……仙來子。」

「能看出來。」楚柏點點頭:「這裏只有降魔師才能進入,但你看起來毫無靈感。正符合剛考進來,還沒來得及拔針的仙來子的特徵。」

「這麼明顯啊。」衣祥三撓了撓頭。

「主要還是見得多了。」楚柏微微一笑,試着緩和衣祥三的緊張情緒:「如果是在外面,會被插入封靈針的仙來子確實少見,但這裏是紅樓,是降魔分部,這樣的人還是每年都能見到幾個的。你應該上過高中吧?這種情況,有些類似於生物書上講過的食物鏈的富集效應。」

衣祥三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又聽見楚柏說:「抱歉,我並不是指仙來子是什麼食物鏈上的有害物質,我這人其實不太擅長作比喻,總是口無遮攔的。」

衣祥三連忙擺手搖頭:「沒事沒事,其實你不說,我都沒想到這層面。」

楚柏點點頭,又問:「你找夢境相關的書,是打算在拔針後學習相關的法術嗎?」

「不是。」衣祥三搖搖頭,說:「我是感覺有人入侵了我的夢境,所以想要查閱下相關資料。」

「原來如此。」楚柏點點頭,卻說:「但這絕無可能,你沒有拔針,靈感為零,是不可能被人入侵夢境的。你需要看的不是夢境相關的書,而是心理相關的書。」

「不可能嗎?那會不會是預知夢?」

「是的,不可能。同時也不可能是預知夢。靈感為零的人的夢境並不會反映實際問題,只會昭示其人的心理狀態。」楚柏進一步解釋道:「預知夢其實也是夢境入侵的一種,只不我們通常說的夢境入侵發起者是人或者惡魔,而預知夢的發起者——按目前普遍的觀點,是我們的世界。」

「世界?」

「是的,儘管世界並無意識,至少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其有意識,但我們卻有證據證明世界會做出一些行動。而夢境入侵就被推測為世界會做出的一種行動——儘管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但可信度極大。」

衣祥三被這有證據沒證據的話繞的頭疼,不得不請楚柏重新說了一遍,才算是弄明白他的意思。等衣祥三弄明白后,楚柏就接着解釋:「夢境入侵不僅需要入侵者有極高的相關造詣,也需要被入侵者有相應的靈感。你可以想像兩部手機,如果其中一部手機關機了,那麼另一部手機再怎麼撥號也是打不通的。」

衣祥三點點頭:「我明白了,這麼看來,封靈針也不全是壞處啊。」

「封靈針當然不全是壞處。」楚柏向後靠在椅背上,翹起腿說道:「如果不是低靈感的人插入封靈針會變成白痴,可是有不少人想要用封靈針清掉自己的靈感。」

「封掉自己靈感?真會有那種人嗎?」

「當然了,不說一些信教的人,就是普通人里都有不少。」

見衣祥三依舊不相信,楚柏便舉了個例子:「你看過電影嗎?電影中的鏡頭出現的太陽,周邊都有着三十一隻火鳥。但你用自己的手機照過太陽嗎?」

「沒有,我沒事幹那個幹嘛。」

「如果你用手機拍過太陽,那麼就會發現手機中的太陽與普通人眼中不同,是沒有三十一隻火鳥的——是的,我知道你眼中的太陽也沒有火鳥。手機與你,都是沒有靈感的,那麼為什麼同樣是用鏡頭拍攝的電影,它的太陽卻有火鳥呢?」

「因為是用的特質鏡頭嗎?」

楚柏搖了搖頭:「特質鏡頭確實可以做到,但出於成本考量,是不會採用的。電影中有關太陽的鏡頭一般是做了後期修改。」

「為什麼要改這個?」

「因為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太陽周邊就是存在火鳥的,如果看見電影中的東西與自己了解的不同,電影中又沒有合理解釋的話——比如主視角是個沒有靈感的人,那麼觀眾就會齣戲,整部影片也顯得有瑕疵。所以製作電影時通常會在後期加上相應的特效——這種一般叫做靈修正。」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

「看來你並不是電影發燒友。」楚柏笑了笑,繼續說道:「一般在院線上映的影片都經過靈修正,這是為了迎合大多數人的觀感。但那些沒有經過靈修正的影片,亦有不少市場。通常在碟片市場單獨出售。其中有一部分是電影愛好者買去了,但更大部分是被那些渴望,追求零靈感世界的人買去了。」

衣祥三點點頭,想着白百靈可能對這感興趣,回頭也許可以去買幾部,拉上她一起看。

「你應該是更喜歡靈感所觀察到的世界吧?所以才會這麼年輕就來考了降魔師。可被你逃避的無靈感世界,卻偏偏是很多人渴望而不可得的。」楚柏扶了扶眼鏡,笑着搖了搖頭。

「每個人的境遇都不同。」衣祥三順着對方的話說了一句,猶豫片刻后,又說:「那,楚……楚哥,您能幫我分析我的夢嗎?」

「叫我楚柏就好,大家都是同事。」楚柏笑着擺擺手:「你說吧,放心,你的夢我不會說出去的。」

「是這樣的。」衣祥三邊想邊說道:「我在參加降魔考試之前做了個夢,夢裏都是考試時的試題。」

「哦?」楚柏一聳眉毛:「所以你懷疑是有人給你透題了?」

見衣祥三點頭,楚柏變說道:「你放心,降魔考試從科技和法術的多個方面都進行了反作弊處理,甚至你們的試卷都不是制式的。發到你們手裏前,誰也不會知道你會拿到哪份試卷。」

「可那個夢……」衣祥三有些激動。

楚柏把手往下壓,又說:「至於你的夢,其實也很好解釋。你平日裏就在為考試做準備,對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夢中回顧了不少題目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恰好其中一些題目也出現在了考試中。人對於夢的記憶是很模糊的,可當那些題目出現在考試中時,卻強化了你對那個夢的印象,讓你覺得考試的題目和你做的夢一模一樣。但其實很有可能,夢中你所見到的題目,遠遠超過考試中出現的題目,只是你把那些沒有出現在考試中的題目給忘了而已。」

「是這樣嗎?」

「這是可能性極大的推論。」楚柏笑着推了推眼鏡:「本來那夢過一陣子你就會忘了,可偏偏兩件事撞在一起,讓你覺得自己作弊了,羞愧感反而強化了你對那夢的認知,以至於覺得自己被夢境入侵了。其實不是什麼大事,這說明你的道德感比較強,比較敏感,同時對自己能通過降魔考試這事沒什麼信心——很多被插入封靈針的仙來子都表現出了這種特質,這可能與你們的童年經歷有關,以後可以多對自己有些信心。」

在謝過楚柏后,衣祥三拿回自己的通行證,離開了圖書館。

剛出門,便撞見閆托托帶着一個金髮男子急匆匆的跑過來。她一來到衣祥三面前就趕忙鞠躬道歉,並遞上一張卡片:「對不起對不起,我把你的通行證拿錯了,這才是你的通行證,剛才給你的是這位先生的。」

鬧了個烏龍,所幸不是什麼大事。衣祥三把通行證還給那金髮男子后,取過自己的通行證便離開了。

金髮男子打發走閆托托后,看着手裏的通行證笑了笑,卻是根本不用,直接用手推開了圖書館的門。

「老白,把我通行證還給我。」

圖書館中,楚柏整正安靜的看著書,聽到聲音也不抬頭,低着頭說道:「因為閆托托冒失,所以養成了軟弱的性格,因為她軟弱的性格,所以大家什麼小事都推給她,可她的冒失又總會把這些小事辦出差錯,這種差錯又促使她更軟弱更不敢拒絕人。世間的事,真是有趣。」

「又是看了什麼東西,開始裝起哲學家了?」金髮男子走到楚柏身邊,直接把書本從他手中拽走一看——這竟然是本漫畫,畫中的主體是一個拿着手機壞笑的美麗少女,她的眼睛正看向畫外。畫的下方漏出一個拿着手機的手,應是那畫中少女正看向的人。而手機漏出了聊天框,上面有着這麼幾條信息:

「不是天天說要草死我嗎?」

「怎麼見面了反而不吱聲了?」

「你該不會慫了吧?」

金髮男子看完愣了愣,半晌才開口說話:「雖然我知道你什麼書都看,但我真不知道你竟然還看這個。」

「我覺得很有趣。」楚柏推了推眼鏡:「主人公在在網絡上天天說要草死別人時,他的心裏其實並沒有草死人的想法。結果發現對方是美麗的少女,心中真的想草死她時,反而不敢說出口了。這種錯位的奇妙感不是很值得人深思嗎?」

「網絡口嗨都能給你分享這麼多,真沒虧你看那麼多書。」金髮男子把手上的通行證丟給楚柏,楚柏伸手一接,那通行證竟然化作一張書頁。楚柏又從旁邊打開一本書,從上面撕下來一頁遞給金髮男子后,便把通行證化作的書頁放回了書中——撕裂瞬間粘合在一起,絲毫看不出這一頁曾被撕扯下來。

而另一張書頁到了金髮男子手中后,-隨着他一抖,竟然變作了一張通行證,被他裝入口袋。

「那小傢伙沒發現這裏是三十一層吧?」金髮男子坐到桌子上問道。

「他的心中有着其他的事情,猶如望着大山一般,忽視了腳邊的碎石。」

「說人話,別賣弄你那莫名其妙的比喻了。」

「我糊弄過去了,他應該沒注意到一些細節。」楚柏說着站起身,將一本書放到金髮男子面前後,向外走去:「既然你來了,那麼就由你來值班吧。」

「這次沒到換班的時候啊!而且下個班也不是我啊!」

「我替你頂過24個班,共計192個小時。如果你寧願去酒吧消磨時間也不先把欠我的還上,那麼我以後會更加謹慎的考慮你的請求。」

「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不該說你的比喻有問題,我道歉行嗎?」隨便金髮男子怎麼喊,楚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金髮男子只得嘆口氣,從桌子上把那本書拿了起來。

那書本一落入他的手中,就化作了裝滿紅酒的高腳杯,而充斥着陽光的圖書館也瞬間變作了昏暗靜謐的酒吧,只是這酒吧除了那金髮男子外,空無一人。

「那個小傢伙,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能跑進三十一層來。」金髮男子獨自坐在吧枱前:「嘛,也不一定,也許他會成為我未來的同事呢,到時候就用前輩的身份壓迫他幫我值班。」

金髮男口中的小傢伙,衣祥三,並不知道自己去了傳聞中的三十一層,此時他已經在九樓買了小貓蛋糕,去大學找白百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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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點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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