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涼

夏末繳費回來，夏東來還是直挺挺的躺在那。夏末不知道該做什麼，也沒地方坐，就只好在那站著看著窗外。

過了不知道多久，夏冬來忽然開口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這輩子也不指望你了。」

半天夏末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和自己說話。

「我這輩子最大願望，就是把小涼接回來。」夏冬來咳嗽了兩聲，「但看我這身體，估計也撐不到那一天了。」

夏冬來口中的小涼是夏末的親妹妹，比夏末小五歲，隨母姓，叫秋涼，離婚時被母親帶走了，父親去法院上訴，還是維持原判，母親組建了新家庭，自然也把她帶了過去，父親無時無刻不想把她帶回來。m.

「人家在新家生活的好好的，大富之家，要什麼有什麼，願意回來和你過苦日子？而且我聽說她現在在做主播，自己也能掙錢了，更不可能回來了。」夏末出言打破父親不切實際的幻想。

妹妹小時候和自己關係親密，分開后還是時常聯繫，她的新家條件很好，媽媽經常通過妹妹給夏末東西或者錢，夏末一次也沒要過。後來妹妹進入青春期，和夏末見面的次數就少了，小女生的心思夏末也不懂。最近聽到她的消息是在盛海的區重點高中又考了年級前五十，還和家人協商做主播。

「小小年紀拋頭露面，像什麼樣子？他們家是什麼家教？還有他現在那個哥哥，做的什麼營生？打遊戲！他們家遲早要垮掉。」夏冬來氣哼哼的道。

夏末苦澀一笑，夏冬來口中打遊戲的哥哥，也就是妹妹重組家庭的義兄，是今年lpl春夏雙冠，s11冠軍，被稱作風神，是粉絲口中的世界第一中單，還是lpl歷史上學歷最高的選手——上海交通大學在讀，聽說已經保研了，職業退役后可以本校讀研。

在冰島舉辦的s11全球總決賽上，風神的全家人到現場為他加油，賽後鏡頭多次給到他們——風神的父親，以及他的繼母、義妹，也就是夏末的母親和妹妹。在風神s11奪冠以後，lpl專門為他製作了一檔專題紀錄片，介紹這位天才選手踏入電競的旅程，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甚至登上熱搜。片中的風神是一個從小品學兼優的模範榜樣，在國際比賽屢次獲獎，他的家庭雖然是重組家庭，但父母恩愛開明，鼓勵他發展自己的興趣，每到假期全家人都會到世界各地旅遊，目的是開拓兒女的眼界。風神接觸英雄聯盟以後，他的父母非但沒有勸阻，反而在確定了其志向後，主動引導，為他規劃職業生涯，安排他到一線俱樂部試訓，這才有了天才少年的名號，直至幾年打磨后一舉奪冠。

紀錄片最後是對他全家人的採訪，風神站在中間，他父親和那個女人站在兩邊，摟著他的妹妹，一家人都幸福的笑著，那個女人說，有這麼一個兒子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那個紀錄片夏末並沒有看完，就停在了這裡，他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刺出了一個空洞，空空如也。

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自己有段時間發瘋的練習阿卡麗除了因為喜歡，更多的是那個人被稱為世界第一阿卡麗。

他想有一天能站在那個女人面前，質問她如果他是你最大的驕傲的話，我是什麼？

可惜，人們永遠只會記住那個在世界總決賽上用出飛雷神的阿卡麗。他成不了被眾人注視的那一個，甚至成不了一個人的驕傲。

繳費完畢以後，醫院的動作倒是很快，當天下午就安排了手術，夏末和姑姑看著夏冬來被推進手術室，「手術中」的燈牌亮了起來，兩人在外面等了幾個小時。

傍晚時分，夏冬來被推出來了，手術順利，只是由於打了麻藥人還沒醒，夏末看著躺在床上的夏冬來，此時的他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樣子，只是一個多病的老男人，額角還露出了幾縷白髮。

「姑姑，麻煩你這兩天再照顧一下爸爸，我要先回去盛海了。」夏末對姑姑說道。

「啊？你這就走啊小末？不陪你爸爸幾天？」姑姑有些不知所措。

「網上籌款的事還沒處理完。」夏末斟酌著詞句，「而且我要回去籌些後續住院療養的錢。」

姑姑一聽這話，立馬就不再反對了，「行行，那你回去吧。你爸天天跟我嘮叨你怎麼怎麼不好，關鍵時刻還是小末靠得住。」

走出醫院，街道上人流如織，明明是自己的家鄉，但夏末卻有種陌生的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拿起來是一個名稱為陽光下的考拉的id發來的微信：聽說爸生病了？要不要緊，需要錢嗎？

夏末遲疑了一會，回復道：「不用了，你好好學習就行了，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

這個陽光下的考拉就是他的妹妹秋涼，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完美繼承了母親的外貌基因，出落得亭亭玉立，夏末點開她的朋友圈，幾乎都是和家人以及閨蜜一起出去玩的合影，有世界各地的著名景點，還有各種精美的美食。

夏末知道她的繼父很寵她，她有很多零花錢，可能遠遠超過了十萬這個數字，但他和父親從來沒想過向她伸手，用夏冬來的話說，「就算餓死了也還有一口氣在。」

過了一會，對方發來一句，「哦。」就沒了下文。

傍晚時分，夏末搭乘最後一趟高鐵回到了盛海。

穆叔問了手術的情況，又看了醫院繳費的單據，沒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夏末的肩膀，讓他定下心來。

接下來的幾天，夏末就一直呆在工作室里打單子，一天至少十四個小時，連吃飯都是讓五哥和胖貓幫忙帶一份，經過這幾天，他也大概了解了工作室的構成，工作室常駐的人員就只有五哥、胖貓和阿毛，還有小九會時不時來工作室玩。工作室主營的業務有英雄聯盟，dnf，夢幻西遊等，另外還有一些二次元手游比如原神、明日方舟什麼的也有涉獵。這麼多業務工作室這幾個人當然是忙不過來的，很大一部分要靠工作室的編外人員——散布在全市網吧的網吧大神們，這些人都在穆叔拉的一個大群里，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脫離社會主流，選擇這種得過且過日復一日的日子，沒有固定的經濟來源，沒錢了就會找穆叔要一些單子。這裡面人才不少，各種遊戲的大神都有，人生經歷更是豐富，天天在群里聊天吹水，氣氛熱烈歡脫。相較於世人的埋頭碌碌，有時候夏末會莫名地覺得這樣未嘗不是一種洒脫。

除此之外，經過了幾天高強度的代練，夏末也總結出了自己「既視感」的一些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