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喜2重天

阿羅憾漢語說的不錯，山高路遠，兩個聰明的年輕人談古論今，溝通融洽。

蔣玄直的眼光果然毒辣，阿羅憾並不是一個普通景教徒。

他出身拂菻國一個大商人家，從小錦衣玉食，在家庭熏陶下，阿羅憾從小悲天憫人，一心要把全部精力獻給傳教事業。

來長安傳教，是阿羅憾一直以來的願望，用他的話說「把主的光輝，散播到遙遠的大唐，將會是他一生的追求。」

從高昌返回長安的路上並不輕鬆，依然要穿越莫賀延磧，阿羅憾也出現了與宋清當時類似的脫水癥狀。

同樣飽受折磨，同樣有驚無險，在宋清的照顧下阿羅憾順利來到長安。

長安城正西面金光門下，迎接商隊的人群熙熙攘攘，每個人都望眼欲穿，有的人甚至在城門口等了兩三天。

「宋清，碰到你一定是主的旨意，不然我肯定會死在莫賀延磧的。等安頓好，咱們再聚。」阿羅憾用拂菻國禮節抱了一下宋清，轉身向迎接他的主教走去。

人群里同樣有迎接宋清的人，四叔宋安和幾個夥計雖然站的很遠，可還是被宋清一眼就看到。

他們身穿孝服，在人群里很扎眼。

「四叔，咱家怎麼啦！？」宋清抓着宋安的手，瞪着眼，求證一個他已經猜到的答案。

「你才走沒幾天，你阿翁就病倒了。上個月剛有些好轉，突然人就沒了。你安全回來就好，我們都盼著呢。」宋安紅着眼，摟着宋清往家裏趕。

宋清進了宅院大門，深一腳淺一腳往祠堂走，腦子裏不時跳出阿翁生前的畫面。

進了祠堂，宋清愣愣的站着，悲痛使他氣血上頭，他看不清條案上阿翁的靈位牌。

「阿翁！」宋清喊了一嗓子，走到案前，悲傷地望着。

「拜過你阿翁。」二叔宋福給宋清戴上孝。

「阿翁！孫兒回來晚了，不孝的孫兒回來晚了——」宋清跪地，連連叩頭。

萬福祥葯肆內廳，宋福坐在上首位置的太師椅上翻著賬本，宋平和宋安兩個人小聲聊天，宋清呆坐着無話。

「老爺子走的急，臨終就說了兩件事。一是咱們這個家不能散了，二是讓我照顧好宋清。今天咱們一家人坐下來，好好籌劃一下萬福祥以後的生意。」宋福放下手中的賬本，環顧三人，往後靠在椅背上。

「我和賬房這幾天把宋清去高昌販葯的賬目縷清了。刨去沒法估價的底也伽，這一趟宋清掙得銀錢比投進去的本金多了十倍不止。小輩兒本事大，給咱們萬福祥立功了。」宋平笑盈盈看着宋清，又望向宋福。

「當時宋清非要瞞着老爺子去高昌，我始終都不同意。他是長子長孫，不用這麼拼，萬福祥都該有它一份。宋清給咱萬福祥立了功，可沒見上老爺子最後一面，咱們做長輩的不能虧待了他。」宋安說着又紅了眼，側身握住了宋清的手。

「宋清的功勞一定得記上，宋平家裏兩個小的咱們也得管。我想讓宋清來總店給我當副手，讓宋平的兩個孩子給你倆去分店當副手。早點培養小輩們，畢竟萬福祥將來還是他們的。」宋福說完又翻看賬本，等著眾人反應。

「我沒意見，全聽二哥的。」宋平搶著答話，滿眼笑意。

「那宋清這次去高昌掙得銀錢呢？全部入總賬？」宋安不搭理宋平，盯着宋福問道。

「咱們聽聽宋清怎麼說？」宋福直接看向宋清。

「去高昌掙得銀錢，

靠的是萬福祥的本金，功勞不能全算在我頭上。三叔說底也伽沒法估價，那就讓我找銷路吧。上次咱們一起議事，阿翁就說把底也伽交給我負責，辦好了也算給阿翁一個交待。」宋清說完低下頭，下意識握緊了手。

「宋清說得對，這是老爺子交待過的，底也伽的事還就得他干。」宋安趕緊搶話，着急看向宋福。

「我看行。那今天就這樣，散了吧。」宋福見三人沒有意見，起身走了。

「宋清，我知道你想當分店掌柜，可今天的局面我說什麼也沒用。你二叔把那兩個孩子和你一起安頓，是要拉攏你三叔。你還得沉下心來，從長計議。」宋安等人都走了，拉住宋清囑咐。

「四叔，你放心。我現在就想把底也伽的事辦好，給阿翁在天之靈一個交待，也給我自己一個交待。」宋清攙著宋安胳膊，兩人一起走出葯肆。

城郊太醫署，宋清帶着從高昌採買的珍貴藥材拜訪李昇榮，把一路上的見聞和李昇榮詳細說了。

「底也伽一直是宮廷供奉的秘葯，你從高昌帶回來的底也伽絕不能在市場上售賣。這事還是得去尚藥局找劉宏規，上次他收了玉飛天，你倆也算是搭上線了。只要花重金讓他心動，底也伽就不愁銷路。不過這次我就不在中間摻和了，知道的人越少，劉宏規越能放開手腳幫你。」李昇榮聽完宋清去高昌的經歷，就猜到他來的意圖。

「這次從高昌帶回來的底也伽夠宮裏用一年，只要劉宏規能把價格打起來，我打算抽一半的利潤給他。只是葯賣完了以後該怎麼辦？高昌那邊最多等一年肯定就能繼續給宮裏供葯了。」宋清給李昇榮續上茶，眼巴巴看着他。

「有再多底也伽，咱們也拆解不出最後那一位藥膏。從醫這麼多年，這種藥膏我真是聞所未聞。你回長安的路上不是認識一個拂菻國的景教徒嘛，還是從他身上想想辦法。有些事全憑天意，試試總沒錯。」李昇榮說着，又開始琢磨底也伽那最後一味葯。

「您說的對，秘方的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我回去詳細計劃一下，這兩天就去找劉宏規。」宋清起身別過李昇榮，他腦子裏已經有了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