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用生命去忘記

幾個月後，小獃獃家裏面來了一位「貴客」，他一臉斯文，穿着大褂，披着圍巾，架著黑眼鏡，只是時常咳嗽，時不時需要獃獃媽媽捶捶背。

「這是你趙振叔叔！喊趙叔叔好！」媽媽招呼小獃獃過來。

「...你好！」

「叫趙叔叔！」

「孩子可能還怕生吧！你不要這麼強勢，你把孩子嚇到了哈！」那個中年男子輕聲說。

「獃獃是吧！看這東西是什麼啊？」他像變戲法一般從懷裏掏出一個變形金剛模型。

「啊啊啊！好玩！謝你！」小獃獃迫不及待接過模型跑到卧室玩了。

「哈哈哈，慢點玩，這孩子真可愛啊！」

「唉！就是欠收拾，趙大哥，你看我這好不容易跟他爸爸把這離婚辦了，今天你又生了病還開車帶我扯證去，我是真的不知道對你說什麼了，我真的，我只有感激，感激你能收留我們母子！」

「秀芝你說什麼呢？咱現在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用說兩句話了！我也就把大實話說了吧，你說咱都奔四十的人了，就別想那麼虛頭巴腦的事情了吧，咱就在一塊抱抱團，取取暖，上班多賺點錢，把生活過得有溫度點，不至於一個人孤零零，冷清清的，我反正是這麼想的，這也是我的心裏話！」

「嗯！大哥，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個實在人，我也知道你也不會騙我的！」

「是啊，咱們現在就多賺點錢，下班多吃兩口熱乎飯，讓孩子好好上學。你放心，我一定拚命工作，不讓你們受一點委屈！」

「哈哈哈！哎呀，大哥，你剛才還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呢！」

「哎呀，口誤口誤！哈哈哈!」趙振捂住嘴巴。

「孩子那邊我想！」獃獃媽心裏藏了很多心事。

「孩子那邊隨他就好，現在強迫他有什麼意思啊？孩子雖然小，但是還是得尊重他的意見！」

吃過晚飯，輔導孩子功課，刷會手機，上床睡覺，重複的生活持續了幾個月，現在又加入了一個人重複著以前的生活，只不過是多了一雙筷子，多個人聊天，多個人打呼嚕。

已經是夏天了，夏日的溫度浸濕了兩人的背，光滑的膀子露在外面，這可把不少嗜血的蚊子招惹到了。

「嗡嗡嗡！」一隻大蚊子叮在獃獃媽的胳膊上，「啪！」的一聲，胳膊上只留個血跡。

「嗡嗡嗡！」又是一陣蚊子叫。這隻蚊子趴到趙振的臉上吸血。

「啪！」又一聲，打到臉上，蚊子沒死跑掉了，可是它不知死活又活過來了，而且還是叮在趙振臉上。

「啪！」蚊子死了，趙振醒了，是被他自己打醒的。

「這蚊子真討厭！繼續睡！」可是蚊子咬的包實在難忍，再加上獃獃媽呼嚕聲一直在那裏獨奏。

趙振不願意再睡覺了，他抓起落在床上的兩隻屍體，放在手掌，來到了客廳。

點燃一根煙，留下一點男兒淚。

「唉！你們兩個什麼時候吸血不行，非得趁我這麼落魄的時候吸血！」

「你們倆啊，大半夜還組團出來找食物，這麼餓嗎？大晚上的也就你們兩個不睡覺了！唉！」

朝屋裏看看，確定老婆沒醒，又對手掌上兩隻蚊子說：「唉！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行嗎？心裏太憋屈了！我的人生就是個失敗的人生，也不怕你笑話，從小家庭條件不好，可是我總不能天天怨天尤人吧！索性就卷，像花捲那樣卷，卷到重點初中，

又卷到重點高中，他們上興趣班，我只能自己打零工掙錢，幹什麼？花天酒地？談女朋友？不不不！我得補課啊，你尋思就我一個人卷嗎？我得報班卷，要不然競爭不過那波會學習的天才了！」

「嗡嗡嗡！」手掌上一隻蚊子翅膀振了一下，它還沒有死透。

「看來你也有共鳴，我猜你在蚊子界也混得不行吧？保準是哪個衚衕垃圾堆出生的蚊子，得拚命吸血才能活下去吧！哈哈哈！我再給你講講我吧，好不容易卷上了個一本，還行，也不求什麼985211了，不想卷了，累了。但是啊，畢業后又得挨社會毒打，好公司不要啊！就跟你這麼瘦小，人家那種大型吸血幫派也不要你啊，你這道理應該也有體會吧？」

「嗡嗡嗡！」

「感謝兄弟理解！今天我在上班的時候啊，不就方案寫得不是太好嗎，你指出來，我改，我改正不完嗎？反正到時候功勞都是你主管的，改錯了懲罰是我的，你着什麼急啊？今天那主管像罵兒子一樣罵我，而他的年齡居然比我小8歲！他就讓我站着，罵兒子一樣罵我！然後，我好好改，好好寫，最終，當然是把功勞給他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嗡嗡嗡！」

「還餓嗎？哈哈哈！聽我說完，我讓你吸我的血，吸個飽！」

「嗡嗡嗡！」

「現在都奔40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幹什麼，每天幹得像狗一樣，拿着薄薄的工資，養家餬口！我都不知道未來我死的時候回想一生，我到底幹了些什麼，我小時候還妄想做什麼科學家，什麼魔法師，什麼畫家，你說多荒唐！哈哈哈！唉，那你有沒有過夢想？你有沒有幻想過一生吸完一百人的血，或者一生坐擁多個母蚊子?或者住一個大的垃圾桶?我覺得你肯定幻想過的，但是現實啊，太殘酷了，你看你大晚上還得出來吸血，還把老婆搭上了，不容易啊！」

「嗡嗡嗡！」

「我還想給你講講我跟她怎麼認識的！我們倆是相親認識的，認識到結婚也就2個多星期，哪有什麼愛情浪漫啊，就是看着條件不錯，互相看着也對眼，就湊活在一塊過唄，怎麼着不是過？兩個人在一塊還能有個照應，最起碼這個家還像個家的樣子，要不然每天回去看着冰冷冷的床，看着中午沒有扔掉的速食麵，自己覺得都沒啥意思！你可以聽懂嗎？」

「哪來什麼愛情啊？」趙振突然提高音量，但是他馬上收音，四下環顧，好像害怕被人發現小秘密。

「我當然知道這孩子不太正常，她媽媽說是孩子發育慢，當我傻啊，八成是腦袋受傷了，要不然三天兩頭去醫院看啊？唉，都是互相騙騙吧，其實騙騙也無所謂，真的無所謂，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是江洋大盜，我也不殺人越貨，就是看着互相挺對付，就在一塊得了！唉！」

「嗡嗡嗡！」

「現在想想啊，年輕時候的夢想都丟個一乾二淨，年輕時候的心跳現在都變成了金錢房子票子！你說可悲吧，你也別嗡嗡嗡，咱倆誰也不比誰好！你要是有個像樣的垃圾窩，還能大半夜帶着老婆為了生計奔波？」

「嗡嗡嗡!」蚊子翅膀好像振動地更加激烈。

「噓！」趙振長噓一口氣。

「咱也別這麼頹廢，聊點開心的吧！我現在還是能發現很多開心的事情呢，比如說我這老婆雖然呼嚕響點，但是人真的很賢惠，說話也溫柔，就我這個樣子還能要求人家做什麼呢，做到這樣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我都打算一輩子打光棍了！哈哈哈！再說，我這兒子雖然腦子笨點，但是心還好，我一開始也不信，我就想腦子都那樣了說話都不利索，還能怎麼樣？嚯！今天我下班回來，他就給我剝了一個橘子，是真的甜，橘子瓣子就好像月亮做的一樣，沁人心脾！哈哈哈！給你拽上詞了！」

「不止這些呢，我這鄰居也不錯，樓上一個叫黃玉的小兄弟人很不錯的，白白凈凈，濃眉大眼的，剛開始接觸下來尋思是個老老實實木木訥訥的理工男，誰知道接觸下來才知道深藏不露，外表呆板，內心潛藏大智慧，這種人就是這個，未來也肯定成為這個！」趙振豎起大拇指。

「她未婚妻挺潑辣，說話口水帶刺，透漏著精明，要是玩心眼啊小夥子是玩不過她，但是看得出來她內心很單純就是個小孩子，就是只在黃玉那裏表現而已。哈哈，說的我好像識人有方一樣，我要真那麼大能耐還能被主管罵？」

「兄弟，你呢？你有什麼開心事情要跟我分享嗎？我知道，肯定是你的老婆，你的老婆肯定是你生活中最美好的東西，我猜想，你老婆肯定很依賴你，很愛你，就好像我老婆一樣，哈哈哈，要不然，這半夜，它能冒着生命危險陪你吸血！現在這樣的年輕母蚊子很少了？你還不好好珍惜，你看死了吧！」

「嗡嗡嗡！」

「唉，咱們不管是人是蚊子，有些話有些事情就得爛在肚子裏，要不然你撐不起來一片天，所以才叫用生命來忘記啊，當然這是對我說的話，對於你，你也要用生命去忘記今天晚上我對你說的所有話！」

「啪啪啪啪啪！」趙振連打五次，手掌被拍紅了，只留下殘缺肢體。

「對不起了，兄弟，我不能留你在世上，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而且你現在很需要和你的妻子團聚，她還需要你的愛，她還需要你帶她去那邊找血吸！」

「趙大哥！你幹啥去了？快睡覺啊！」卧室傳來囈語。

「秀芝啊！我去上廁所了！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