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虎病了

「啊……」阿嘎打了一個哈欠，「因為那裏好發地震和泥石流。」

說完一頭倒在薛一鶴的床上，「呼嚕」「呼嚕」地扯呼起來。

「阿嘎，阿嘎，我送你回去。」

薛一鶴喊他，拉他，搖他，怎麼弄他都不醒。

沒辦法，阿嘎懷疑他搶了女人，現在直接搶了他的床，也算公平。

睡不成了，寫方案吧。

他搜尋了一下寧南縣，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

這裏時不時發生地震和泥石流，他的後背不禁冒出汗來。

他伸展了一下手臂，打開電腦，找了一個綠色模板開始做PPT——《關於實行「三站合一」模式建設世界最大換流站的可行性報告》。

「啪啪啪」他輕快地敲擊著鍵盤：

「『三站合一』與分別建設三個站相比，可以實現「兩節一集」，即通過共用設施，節省15-20%的佔地面積，節省投資3-4億元，同時方便運維人員進行集約化管理。」

「呼嚕」「呼嚕」「呼嚕」……

阿嘎的呼嚕聲更大了。

他找來一個毛巾搭在阿嘎嘴上，呼嚕聲停止了。

他繼續打道：

「『三站合一』將使得佔地面積超過60公頃，將成為世界最大的換流站。

白鶴灘換流站需要總體規劃，分期實施。一期為白蘇工程，二期為白浙工程。」

「呼嚕」「呼嚕」「呼嚕」……

呼嚕聲再次響起，這次聲音更大，似乎在報復他。

薛一鶴回頭一看，毛巾被阿嘎拿開了，於是又給他搭上。

「啪啪啪」他再次敲擊鍵盤：

「根據彝族同胞建議，查詢大涼山的地勢環境、地質條件、天氣氣候等要素，發覺特木里最適合建設『三站合一』的換流站。」

「呼嚕」「呼嚕」「呼嚕」……

阿嘎再次打呼嚕，還磨牙，說夢話。

薛一鶴徹底怒了！

聽說臭襪子能治打呼嚕，於是他捏著鼻子，把阿嘎的臭襪子脫下來蒙在阿嘎的嘴上，呼嚕聲停止了。

凌晨時分，他將多達180頁的《關於實行「三站合一」模式建設世界最大換流站的初步構想》PPT發給師父虞處長。

早上8點，虞處長約薛一鶴與小楊兩人小範圍地討論「三站合一」方案。

虞處長開門見山，「『三站合一』很有前瞻性，但是，另選地址是不是來不及了？」

「另選地址？」小楊指着他說，「一鶴呀，你是頭腦發熱。就聽一個村主任掰扯兩句就改變方案，玩笑是不是有點兒開大了？」

薛一鶴擺擺手，「小楊，我沒頭腦發熱。昨天專門查詢了寧南縣，這裏確實好發生地震和泥石流。」

虞處長若有所思，「汶川大地震剛剛過去10年，這個確實要高度重視。」

「一鶴，」小楊目光咄咄，「你在溫書記拍板之前在幹什麼？」

薛一鶴撓撓頭，「之前問過地方政府的官員，他們說這裏沒有大的地質災害。」

小楊站起身來說：「虞處不是外人，我建議現在不要推翻共同作出的選址方案，在後面論證的時候再提出來也不遲。」

薛一鶴納悶地問：「為啥？」

「為啥？」小楊反問道：「你知道你的公示期還有幾天嗎？」

虞處長看了一眼薛一鶴說：「要不晚點兒再報上去？」

薛一鶴搖搖頭，「師父，現在不單純是白蘇工程的事。

如果白浙工程另外定址，國家要多花3-4億元，相當於兩個貧困縣一年的財政收入啊。光考慮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四天後再報不行嗎？我們都自私？就你不自私？」小楊連珠炮式地發問著，越說越激動，「醒醒，想想如何通過公示吧！」

「哐當」一聲，小楊甩門而去。

薛一鶴與虞處長討論了一上午也沒有結果，虞處長認為方案還不成熟，讓他再琢磨琢磨。

薛一鶴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呼嚕聲抑揚頓挫，基本都在「西」和「多」兩個音上。

很快進入了夢中，他與虞小京手牽着手……

他和虞小京是在國網科技節上認識的，薛一鶴改進的巡檢輸電線路無人機獲得科技節特等獎，虞小京送他一架大疆無人機。從那以後兩人開始交往，慢慢地熱戀起來。

今年4月1日愚人節那天，虞小京約他一起到天津去玩，避開內部「狗仔隊」的各種眼線。

他們先看了迪士尼出品的《美女與野獸》電影。看到善良的貝兒替父親囚禁，虞小京非常感動。當看到野獸其實是受了詛咒的王子時，她哭得稀里嘩啦的。

薛一鶴心裏想，這迪士尼最善於賺小孩和女人的錢了。

他們來到大街上，虞小京對一個老藝人的京韻大鼓著了迷。

老藝人唱道：

「爾儂我儂，忒煞情多。

情多處，熱似火。

捻一個爾，塑一個我。

將咱兩個一起打破，

用水調和。

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我泥中有爾，爾泥中有我。

我與你，

生同一個衾，

死同一個槨。」

虞小京眼睛有些濕潤，「鶴鶴，這是《我儂詞》中的句子，你喜歡嗎？」

薛一鶴無感地點點頭，「喜歡，喜歡。」

虞小京一聽「喜歡」，十分興奮，「我們去捏泥塑吧。」說完拉起他的手來到泥人張泥塑館。

老師傅問虞小京，「你想單捏，還是捏兩個在一起的。」

「我要捏四個，」虞小京伸出四根指頭，「兩個單獨的，兩個我們在一起的。」

老師傅眼疾手快，不到一刻鐘就給他倆捏了單人相。薛一鶴看到惟妙惟肖的泥塑不禁暗暗稱奇，真是絕了。

老師傅扶扶眼鏡問：「雙人的想怎麼捏？」

虞小京兩手摟着薛一鶴的脖子，一下子踹了上去，兩腿夾着他的腰說：「捏個這樣的。」

老師傅搖搖頭，「不文雅。」

虞小京蹦下來，然後站到薛一鶴身後，讓薛一鶴背他，「老師傅，這樣呢？」

老師傅擺擺手，「像猴子。」

虞小京再次蹦下來，直接將薛一鶴擁在懷裏，「這樣總可以吧？換舊版的。」

老師傅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太沒創意。」

虞小京有些泄氣，「老師傅，您說怎麼捏？」

老師傅走到他倆跟前轉了兩圈說：「要我說，就捏一個你倆就手牽手的，怎麼樣？」

「好嘞，」虞小京拍拍手，「我喜歡。」

見薛一鶴沒有反應問道：「鶴鶴，你不喜歡嗎？」

「喜歡，」薛一鶴用雙手拍拍她的雙手說，「真心喜歡。」

於是兩個人手牽手站在那裏當模特。

老師傅看了一會兒，覺得還欠缺一點兒什麼，就打開手機放《牽手》歌，「你倆邊聽邊醞釀。牽的是手，但用的是心。這是老歌，現在的年輕人不一定喜歡。」

薛一鶴說：「老師傅，我喜歡。」

虞小京也說：「我也喜歡，老師傅。」

歌曲播放着：

「因為愛着你的愛

因為夢着你的夢

所以悲傷着你的悲傷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

因為苦過你的苦

所以快樂着你的快樂

追逐着你的追逐

也許牽了手的手

……」

「非常棒！」

薛一鶴還沉浸在歌曲的旋律中，老師傅豎着大拇指讓他倆看捏好的《牽手》二人合體塑像。-

虞小京當時就哭了，「鶴鶴，好想哭。」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薛一鶴從夢中驚醒。

他起身開門，小楊將手機遞給他，「一鶴快看。」

是一篇標題叫《老虎病了》的博客，文中寫道：

某公司為了發展電商，策劃了一個「西紅柿門」的鬧劇。

難道《菊花門》是國網公司為了開發冰湖旅遊小鎮嗎？

老虎不發威就是病貓。

老虎發威多了，就是大病貓。

現在，策劃《菊花門》的這隻老虎是不是得了病？

薛一鶴有些發懵，「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

下午2點，小楊參加了組織處組織的臨時視頻會議。

副處長說：「國網承受了空前的社會輿論壓力，這篇博客，只差公開罵我們是『電老虎』了。」

「薛一鶴就是個事媽，開除了事。」有人說道。

「這樣對待青年幹部，太簡單粗暴了，今後誰還敢到國網工作？」

兩種意見針鋒相對，直接懟了起來，比之前郝處長主持的會議火藥味還要濃。

大家爭論了半天，沒有所以然。

副處長說：「分管領導提了兩點意見：一是國企必須要重視思想政治工作和幹部的生活作風建設。二是要像愛護眼睛一樣愛惜央企的名譽。」

有人問：「怎麼處理呢？」

副處長說：「小楊，你要薛一鶴考慮一下，3天給社會一個交代。」